屈凱澤聞言,神色並不見太大的波瀾,但知道對方這是出於之前之事提醒他,這個情他是無論如何也得承的。
微微思索片刻,屈凱澤也沒有傳音,而是低聲說道。
“羿神王所言,在下早前也是收到了消息,不過,此事倒是不足爲懼。”
“邊境衝突,此次動靜不小,不管是仙門傳承,還是十萬大山那頭的妖王們,都有握手言和的意思。”
“只不過,雙方之間恩怨由來已久,似乎誰先開這個口,便是誰弱了一頭。”
“今日弓老前輩之宴,的確是有幾分談判的架勢了,羣妖這時候在邊境施壓,其實也是它們心有所懼而已,這隻能說明他們底氣不足。”
羿神王聞言,丰神俊朗的五官上頓時一片釋然,點點頭灑脫道。
“屈公子這麼一說,我還真的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當局者迷了。”
“近段時間,越國邊境頻頻傳來失城陷地的消息,越國王室光是給我的征剿催促令,就不下十次了。”
“不過老祖千歲壽辰,豈能被外物所擾,此等關頭,我身爲弓家子弟,自然要留下來與弓家共患難。”
李小孤知道,屈凱澤沒選擇傳音,是因爲故意讓他聽到這些事情,這其中的用意,就是向羿神王傳遞一個消息。
這是自己人!
羿神王這種梟雄人物,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非同尋常,只是片刻就明白了屈凱澤的用意。
老祖剛纔鄭重的叮囑過他,屈凱澤身後代表的羽化門,那是他們弓家老祖宗當年殫精竭慮的宗門,更是他們弓家真正的根。
所以弓家老不死特意囑託羿神王,若是今日局面有變,也就是談崩了。
他們弓家可以不復存在,但是羽化門的人,一定不能有事!
老祖都如此的悲觀,羿神王自然知道今日之事怕是很難善了。
所以他想要趁着現在妖族的人尚未到來,提前對屈凱澤曉以利害。
但從屈凱澤的從容作答來看,對方知道的內幕消息,只怕是比他只多不少。
三人又是繼續往前,時不時的攀談兩句,雖然談不上相談甚歡,但三人之間倒是彼此熟悉了不少。
李小孤清楚自己的定位,一路上沉默寡言,直到其神語者的身份被屈凱澤曝出,羿神王纔是目光驚異的高看了李小孤幾眼,一臉驚奇道。
“李公子如此年輕,竟然就是神語者,委實是天賦異稟!”
“今日與妖族來使嗟商洽談,還希望小兄弟多多出力,爲我人族多拖延一些準備時間!”
羿神王的話,準確的傳遞出一個消息,那就是人族和十萬大山的妖族,遲早會有一戰。
只不過,眼下雙方都是處在準備的環節,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擊敗對方。
不僅僅是人族這邊想着拖延時間,妖族那邊,同樣如此。
李小孤聽出了這其中的意思,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道。
“弓前輩放心,此事晚輩定當盡力。”
他可不是屈凱澤,對羿神王這種人,一來心頭多少有些敬佩,二來,在強者爲尊的規則下,這種姿態更容易博得對方的好感。
雖然說李小孤知道越國拓跋世家和弓家不合,但不能否認的是,兩家人對整個越國邊境的穩定繁榮,都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弓家坐鎮西北,拓跋家坐鎮東北,不僅要同時威懾鄰國,還要防着十萬大山的妖獸南下。
屈凱澤見遲遲沒有到達目的地,也是不知還要多久,心頭的疑惑,終於是再也忍不住,看着羿神王狐疑的問道。
“本公子心頭還是奇怪,這妖族的大妖,這次用唳風獸千里傳音,按照道理講,百息之內,它們應該是傳送過來了纔對。”
李小孤卻是搶在羿神王回答前,先先屈凱澤問道。
“這唳風獸是什麼妖獸?還有,剛剛我們都聽到了妖獸吼叫聲,爲何不見它們蹤影?”
本來李小孤還以爲是那震懾衆人的妖獸,躲在虛空中,沒有露面,但是過了這麼久還藏着,那就說不過去了。
倒是羿神王,這時候先是看着呂揚,耐心的回答道。
“唳風獸,乃是純血魔獸,屬於那種,永遠也化不了形的妖族。”
“雖然唳風獸一族血脈不弱,但是在妖族之中,化形的意義非同尋常。”
“因爲這個原因,唳風獸一族,一直被高階妖王大妖們,當做戰禽驅使。”
李小孤恍然大悟,但卻不知道這和他剛剛提到的第二個問題,有何關聯。
卻聽屈凱澤看着他沒好氣的道。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妖族和人族之間,很久以前就有過約法三章。”
“人族元嬰以上強者,不得私自進入十萬大山之內,妖族那邊,實力相當的大妖和妖王等等,也是要遵守這個規則。”
“所以,這次有大妖要來天弓城,那得提前打個招呼,唳風獸千里嘯,乃是唳風獸一族的禁忌秘法,其一生只能使用三次。”
“而千里嘯,也就被人族默認爲了妖族大妖們的打招呼方式,說明對方不是進攻,而是來我人族商量事情的。”
呂揚這才明白了剛剛那尖銳嘯聲的含義,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這麼說,剛剛並非是那些妖王大妖親自降臨,而是提前通知我們一聲?”
屈凱澤點了點頭,同時自己也是面帶不解的喃喃道。
“不過按照妖王們的實力,千里距離,又有唳風獸這種奇獸作爲戰禽,它們應該是差不多到了纔是。”
“就是妖族的傳送陣不如我人族,但是傳送個幾百裡距離,那還是簡簡單單的。”
說着,屈凱澤神色一動,突然眼中閃爍着精芒,自言自語道。
“莫非,他們沒有用傳送陣?這麼說,十萬大山內部的古傳送陣,出了問題?”
屈凱澤的喃喃自語,卻是引得前面緩緩而行的羿神王,神色一動,突然再一次扭過頭,目露奇光道。
“屈公子這麼一說,倒是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
“三個月前,我尚在邊境坐鎮之際,一天夜裡,突然看到十萬大山深處,有一連數道驚天光芒在交錯縱橫。”
“當時整片天際都是一片蒼茫,雖然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但我猜測,應該是幾頭妖王甚至妖皇在交手。”
“因爲那時候地面是不是的在顫抖,天穹之中的靈力,非常的紊亂。”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那幾道光芒交匯之處,正是當年我人族先賢,留在十萬大山的古傳送陣方向。”
別說屈凱澤此刻眼眸之中滿是若有所思的神采,就連李小孤,也是一臉的肅穆神色。
他曾經在典籍上看過十萬大山的介紹,其中詳細見過的,就有這古傳送陣。
因爲這古傳送陣,本應該是人族的東西,只是當年兩族爭鋒,人族不敵,開戰不久古傳送陣便是淪陷,到了對方的手中。
其後人族數次想要討回,但是妖族就是不答應。
不僅不答應歸還,而且還派遣了大軍駐守,初步估計,那古傳送陣方圓十里距離,起碼有十頭妖王鎮守四方。
至於爲何人族和妖族都對這古傳送陣念念不忘,典籍沒有說明原因,但是卻提到了一些妖族得到的實際好處。
妖族應該是獸身修煉,哪怕是化形之後,也是很難煉器煉丹的,所以妖族一般都是不同種族之間弱肉強食,互相吞噬進化。
古傳送陣,卻是給了那些化形大妖們,進入人族的契機。
只要不在人族地盤惹事生非,這些通過傳送陣的大妖,拿出一些在它們妖族看來最是平常的妖丹妖骨,往往能夠換到讓它們心動不已的仙丹法寶。
這些年來,妖族中上層的大妖們,可以說是通過這古傳送陣,獲得了極多的好處,整個十萬大山的中間層面的力量,也是提升了一大截。
同時隨着它們暗中進入人族地盤,收購法寶丹藥,明察暗訪之下,這些妖族大妖和妖王們,對於人族也是更加的瞭解了。
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這古傳送陣的意義,自然是不同尋常。
而對人族來說,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其實不是古傳送陣本身,而是對方研究了多年,怕是那些老妖們,都能自己煉製傳送陣材料了。
年歲再久一些,估計這些大妖們另起地基,建造出他們妖族的傳送陣,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人族方面,一直都想把古傳送陣搶回來。
未曾想到,今日這仙王宴,居然還涉及到了古傳送陣的事情。
只怕妖族此番前來,多多少少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時候,前面帶路的羿神王終於是停在了一方水簾之外,這水簾四周,也不見洞府,不見瀑布,彷彿此水簾便是天上來,憑空出現將眼前的景象分割了開來。
羿神王神色肅穆,駐足看着二人緩緩道。
“兩位公子,一過水簾,便是我們弓家的禁忌所在,還請二位小心些。”
“裡面除了老祖,其他的都是些元嬰境老怪,和他們各自帶來的親信後輩。”
屈凱澤微微一笑,頗爲意動的道。
“前面就是震天台了嗎?弓元老當年耗費十年祭煉的大陣,不知道威力如何。”
羿神王面色一變,但想到對方身後的宗門正是自己老祖宗當年效力的宗門,也就馬上釋然,神色緩和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屈凱澤和李小孤,今天對於他們弓家而言,都是自己人。
“屈公子果真是見識非凡,哪怕是裡面坐着的一羣元嬰境老怪,也起碼有大半的人,不知道我們這弓家震天台乃是一方大殺陣。”
像是想到了什麼,羿神王神色極其鄭重的叮囑二人道。
“二位公子,到了這震天台,切記謹言慎行,尤其是不要說什麼忤逆我家老祖的話。”
屈凱澤不由一笑,語氣輕鬆半開玩笑道。
“哈哈哈,羿神王這是什麼話,弓老前輩那是德高望重,先不說我這晚輩不可能對他老人家不恭敬,就算說了,怕是弓老前輩也會一笑置之。”
羿神王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這般表情出現在這個一路上神色都極其淡然,談吐灑脫的男子身上,還真是讓屈凱澤和李小孤許久的不適應。
耳際,只聽羿神王再次肅穆無比的重複道。
“二位公子,切記我剛剛說的話,此事在下實在不便告知其中詳情,但是,哪怕是老祖宗他本人,在這震天台也不敢大意。”
屈凱澤依舊輕笑,暗道弓家老不死緊張,那不是很正常嘛。
畢竟這震天台,乃是弓元老的手筆,還耗費了弓元老整整十年的時間煉製而成。
弓家老不死作爲弓元老的親孫子,在自己爺爺生前苦心孤詣多年的大陣之中,自然不會心頭平靜。
這種反應,只能說是人之常情,不足爲奇。
羿神王見屈凱澤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再看李小孤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頓時就是搖了搖頭,心頭苦笑起來。
這兩位,心性倒真的不同於一般修士,也難怪老祖要他親自來迎接了。
一入水簾,場景再變。
亭臺樓閣,玉羽雕欄都是不見,眼前乃是一方約莫數裡的圓形高臺。
不遠處,有一道道人影依次落座,紛紛注視着前方不遠處的那塊直入蒼穹的石碑。
“通天碑!”
屈凱澤一聲輕嘆,李小孤茫然回頭,羿神王卻是目露奇光,好奇道。
“屈公子知道此碑來歷?這是老祖坐化之際,留給我弓家的底蘊之一。
說來慚愧,我輩後人,竟是無一人能夠看破其中玄機,甚至連碑文之上的生澀文字,也不知道出自何處。”
屈凱澤卻是沉默了起來,似乎是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神,他回過神來後纔是歉意一笑,隨即緩緩道。
“你們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也怪不得你們,因爲這本身就不是屬於你們弓家的東西。”
這話一出,李小孤很清晰的感受到羿神王周身強大的武王氣息一閃而逝,顯然剛剛那一剎那,對方竟是動了怒。
想想也是,人家老祖宗坐化之際,留給後人的東西,結果屈凱澤這貨居然說不屬於人家,這像是什麼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