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華錦目光晦澀的盯着濃稠黑‘色’的‘藥’汁,熟悉的‘藥’味縈繞在鼻端,薰染他漆黑的眸‘蒙’上了一層薄霧,高深莫測。
水清漪嘴角彎彎,含笑的凝視着長孫華錦。見他許久都不曾飲下去,看了一眼‘藥’汁道:“怎麼了?‘藥’汁有問題?”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拿出一根乾淨的銀針在‘藥’汁裡試一試,並沒有變‘色’。眉宇不禁舒展:“幸而沒有動手腳。”
長孫華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仰頭飲盡。這碗‘藥’沒有毒,可裡面補氣養血的黃芪與人蔘,對他來說卻猶如劇毒之物。
水清漪看着‘藥’碗裡面的殘渣,笑容滿面:“你手足時常冰涼,大夫說是氣血不足,多多進補,好好將養便會好。”
長孫華錦薄‘脣’抿成一線,不去猜測她有幾分真心,帶着什麼樣的目地。只爲她這一刻的關切,就算是毒‘藥’,他亦甘之如飴。
手握成拳,抵在‘脣’邊虛咳了幾聲:“時辰不早,明日便回府罷,早些休憩。”長孫華錦‘交’代了一番,去了淨室洗簌。
二人躺在‘牀’榻上,水清漪睜開眼,望着白羽鮫紗帷帳。耳畔是他平緩延綿的呼吸聲,似乎累極了,已經沉沉的睡去。水清漪側身下榻,穿好外裳,去了書房。點燃火燭,將長孫華錦擱置在書案上的賬目,一一翻看對賬。
天‘色’微亮,晨光破曉。
水清漪‘揉’了‘揉’酸脹的脖頸,合上最後一本賬目。經過這一夜的對賬,她對莊園裡的景況大致瞭解。起身去了屋子,看到長孫華錦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水清漪拿着絲帕替他拭去,輕聲喚道:“夫君,夫君。”
長孫華錦雙手緊握成拳,眉頭緊皺,面‘露’痛苦之‘色’。彷彿做了噩夢,在睡夢中掙扎。驀地,聽到水清漪的輕喚聲,霍然睜開眼。眼底佈滿了血絲,顯然一夜不曾睡得安穩。
“做噩夢了?”水清漪憂心的詢問道。
長孫華錦久久盯着她,清澈而茫然的眸子逐漸幽邃,手搭在額上垂了幾下,啞聲道:“不妨事,夢境與現實相反,你無須擔憂。”疲倦的起身,一隻柔軟的手握着他的手臂,拉着他起身。
長孫華錦一怔,看着她將白‘色’錦袍展開,替他更衣。“我自個來,你先洗漱。”
水清漪臉上染着淡淡的笑,並沒有因他的拒絕而放棄。搖頭道:“你是我的夫婿,伺候你衣食住行本就是我該做的,你要儘快習慣纔好。”
長孫華錦心中一震,眼底染着濃濃的笑意。她面容嬌俏,粉面含羞。兩頰似塗抹了薄薄的胭脂,宛如雲蒸霞蔚的華光,迤邐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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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微動,拉着她的手在銅鏡前坐下。“自新婚起,不曾見你畫眉。”細細的爲水清漪梳洗,一手輕擡她的下顎,一手執着眉筆細細的爲她描眉,神情極爲認真專注。
水清漪望進他如墨‘玉’般愧麗的眸子,捏緊了手絹,二人距離很近鼻息相融,心裡有些微的不安。“我不喜畫眉。”話落,屋子裡陷入靜默之中,只餘二人輕緩的呼吸聲。
長孫華錦仿若未聞,神態認真,描完最後一筆,緩緩的直起身。細細的端詳一番,面容柔和,‘脣’畔含笑。輕輕挽起她那烏黑如瀑的青絲,白‘玉’釵別在發間。
窗外暖陽傾瀉在二人身上,周身似籠罩着淡淡的金光。一室寂靜,一世溫情。
水清漪看着鏡中的情景,美得彷彿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呼吸都不由得輕了幾分,怕驚擾了這一份寧靜和諧。
“這一耽擱,都快巳時了。”水清漪嘴角微勾,起身再不看鏡中一眼。
長孫華錦點了點頭,吩咐繡橘將早膳送到馬車上,回府途中可給她吃一點。
……
回到府中,已經將近晌午。
水清漪一行人到了院子裡,便瞧見管家早已在竹園‘門’口等候。見到二人,見禮道:“世子爺、世子妃。”隨後,對水清漪說道:“王妃今日晨,便去了國寺進香。按照往日規矩,怕是要住上半個月。府中的大小事務,便‘交’由世子妃打點。”頓了頓,補充道:“王妃說您初初執掌庶務,若是忙不過來,可在府中找一人幫襯
。”
水清漪看着眼前一大串的鑰匙,點了點頭:“還請方管家多加照拂!”
“奴才定當爲世子妃效勞。”說罷,管家拱手窮身退了下去。
水清漪前世跟在王妃的身邊學過一段時日,對王府裡的事物都極爲的熟悉,且有自己管理的一套方式。面臨這突然的變故,並沒有‘亂’了手腳。
昨夜一夜未眠,進了屋子就打算睡一覺。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四夫人尖利的嗓音:“世子妃可在?今日都這個時辰了,已經過了晌午,怎得廚房那邊還不曾開火燒飯?是想餓死我們好獨霸了這王府?”
“四夫人,世子妃方纔回府,廚房的事兒一無所知。還請您莫要含血噴人,污衊世子妃!”繡橘滿肚子的火氣,早就看四夫人不是個好東西。今日王妃將庶務‘交’給世子妃打點,她怕是來找茬!
“喲!昨兒個一宿沒回府啊!”四夫人音量陡然提高,意味不明的笑:“好好一個正經人家出身的姑娘,偏生整的和煙雨巷裡的人一樣。晝伏夜出!丟了自個名聲是小,莫要牽連了王府。嫂嫂素來是宅心仁厚之人,可事關王府聲譽,斷然是不會心慈手軟!”說罷,探頭朝屋裡瞅:“莫不是這會子在睡覺?”
四夫人暗喻水清漪和勾欄裡的‘女’人一樣,繡橘氣紅了臉,惱怒道:“四夫人,端莊矜貴的夫人,又有幾人知煙雨巷是什麼地兒。您如此明白,莫不是常去?”
四夫人被繡橘噎的‘胸’口發悶,目‘露’兇光,便見水清漪穿着一襲白‘色’的衣裙,自屋裡走來:“昨夜裡四老爺不曾回府,與人搶了小娘子,被人從醉雨樓扔下來。令帝京權貴戲‘弄’恥笑,丟盡王府臉面。四夫人這般爲王府聲譽着想,理該知曉如何做。母妃素來宅心仁厚,四嬸孃亦是知情達理之人,斷然是不會讓母妃破戒。”
水清漪將了四夫人一軍,既然你口口聲聲敗壞王府聲譽,王妃顧念王府名聲,不會心慈手軟。那麼四王爺早已將王府‘門’風敗盡,理該爲了保全王府聲望而搬出王府。最後,用四夫人的原話堵回去,王妃宅心仁厚,你便不用等着她來趕了,識趣的早些離開,若是不離開,就打了自個的臉。
四夫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隨即想到自己來此的目地,忍氣吞聲的笑道:“侄媳‘婦’兒說的什麼話兒呢?四嬸孃就是管不住這張嘴兒,老喜歡說笑。今兒個也是被廚房那羣狗奴才氣急了,這都什麼時辰,午膳都不曾做,我這個肚子餓得發疼。平日裡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過兩日鎮西侯府有宴會要參加,疼出個好歹出不了席,旁人還以爲我仗着王府拿喬,便也就腆着臉來了!”
水清漪心中冷笑,四夫人話裡的意思很清楚,我不是存心來尋事兒,實在是‘逼’於無奈。
“昨日裡我隨着世子爺去了莊園查賬,世子爺身子骨弱,勞累奔‘波’病倒了,便今日纔回府。我也是方纔接到母親的消息,廚房那邊並不知。”水清漪不與四夫人計較,淡淡的睨了眼四夫人。身材嬌小豐腴,臉上塗抹着厚重的脂粉,一說話白粉兒籟籟往下落。頭上堆金綴銀,顯得格外的繁冗。一支金光閃閃的金步搖,斜‘插’在髮髻上,搖搖‘欲’墜,似不堪承重。
四夫人訕笑道:“侄媳‘婦’怎得知曉廚房的事?你自個小廚房隨時備着吃的,自然不會關心大廚房。”
繡橘心中惱火,四夫人蹬鼻子上臉。話裡話外說水清漪有小廚房,只管自己,不管他人的死活。“四夫人說得哪兒話?世子妃今兒個還不曾用膳,就算是小廚房備着吃食,也是從她體己的銀子扣。四夫人若想要大廚房時刻爲您備着吃食,也可以掏腰包墊着,保管餓不着。”
四夫人本就吃了水清漪的暗虧,何時被一個丫鬟頂撞過?當即將氣撒在繡橘身上:“你個賤婢!主子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的份兒?”揚手就朝繡橘臉上扇去!
繡橘閉上眼,等着被四夫人打。
“啪!”牧蘭甩出鞭子,將四夫人的手卷開。
“啊——”四夫人握着右手,手背上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嚇得她面‘色’慘白。倘若那賤人再用幾分力道,她便皮開‘肉’綻了!
心中恨得暗自咬牙,沒有想到水清漪這賤人如此強勢,敢對她動起手腳!
水清漪淡淡的看了牧蘭與繡橘一眼,輕嘆道:“四嬸孃,你未出嫁時,在府中掌管庶務,打得一手好算盤。母妃這事情‘交’代得倉促,我怕是有些地方倒騰不過來。庫房那邊便勞煩你打點,可好?”
聞言,四夫人眸光微閃,忘記了要找牧蘭的茬。乾笑道:“這……我能行麼?這都許多年不曾打點過,倘若出了紕漏……”
“四嬸孃盡心了,母妃會諒解。”水清漪含笑道,將手中的鑰匙‘交’給四夫人。
四夫人也不再推遲,喜滋滋的離開。
繡橘皺着臉,哀怨的說道:“世子妃,奴婢逞口舌之快,給您添麻煩了。”
水清漪無奈的說道:“日後就該這樣。”
繡橘一怔,明白水清漪話裡的意思,喜笑顏開。難道世子妃在嫌棄她們平日裡太嘴拙了?
……
四夫人拿到庫房的鑰匙,看着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瞪圓了眼珠子。她知曉王府家大業大,卻不知家底如此的豐厚!手心裡的鑰匙,都在發燒發熱,燙得她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心想這鑰匙到了手,怎麼着也不能輕易的‘交’出去。到時候,府裡誰敢再輕怠了她?
想到此,便親自清點與登記,忙碌了一日,腰痠背痛。心情卻極好,逢人便炫耀水清漪不會算賬,怕出了錯處,仰仗她打點庫房。
一些個丫鬟,便見風使舵,紛紛巴結四夫人。
二夫人的丫鬟‘玉’蟬得到風聲,立即匆匆的回去稟報:“夫人,世子妃將庫房‘交’由四夫人打點了。瞧她那招搖樣兒,恨不得大肆宣揚得王府裡頭的人都知曉去巴結奉承她!”語氣含酸,透着不屑。
二夫人淺抿了一口茶水,睜開眼,‘露’出一雙‘精’芒暗斂的眸子。淡淡的看向窗外枝椏上蹦跳的雀兒,淡聲道:“你且看她……”話不曾說完,雀兒墜落了下去。
“孫小姐,您小心點,莫要打碎了屋子裡的瓷器。”屋外響起七七‘乳’母焦急的聲音。
‘玉’蟬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梳着雙丫髻的七七手裡拿着彈弓,將樹上的雀兒給打了下來。雙眼晶亮,撿着小石子兒對着藏在茂密枝葉裡的另外一隻雀兒,卻怎麼也打不着。
‘玉’蟬心神微動,看着二夫人的目光,又看了看地上和樹上的雀兒一眼,心裡頭明白二夫人要說的是何話了。
自古以來,便是槍打出頭鳥。二夫人不喜爭搶,二房沒有撈着什麼油水,什麼腌臢事兒也不曾惹到二房的頭上,這纔是二夫人的高明之處!若二夫人如四夫人一般,二老爺又是個庶出,哪裡有如此的地位?
……
晚間,水清漪方纔掌家,便喚了幾房裡的人到大廳裡用膳。
水清漪率先在前廳等候,繡橘湊耳說道:“世子妃,三夫人身子不適,不來了。”
水清漪頷首,若不是重要家宴,三夫人足不出戶。
這時,四夫人與二夫人一同走來。
水清漪起身給二人見禮,二夫人笑道:“你二叔今日裡被同僚請去商談要事,便不來了。”
四夫人心裡泛酸,一個庶出的也‘混’個官位二出來。反倒她家老爺,是正經的嫡子,卻養成了個廢物出來,心下越發的瞧不起。譏誚道:“將軍都不見有二哥那般忙碌。”轉而對水清漪說道:“侄媳‘婦’兒,你四叔見都是‘女’眷,他也就不來了。”
二夫人對四夫人的行徑已經司空見慣,徑自入了席。
“二位都是我的長輩,我過‘門’時間尚短,見地不如二位嬸孃。母妃將如此重任託付與我,我自是不能夠令母妃失望。今後,勞煩二位嬸孃多多照拂。”水清漪端着小瓷杯,敬了二人一杯。
二夫人溫和的說道:“二嬸孃素來喜愛清靜,亦不‘精’通管家之道,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水清漪笑容不變,擱下了酒杯。
四夫人冷笑道:“你若有不懂的,可以問四嬸孃。四嬸孃雖然知曉的不多,但凡是曉得的,定會提點你!”說罷,將幾本厚厚裝訂成冊的本子遞給水清漪:“這是入庫登記。”
二夫人看着幾本冊子,目光明滅不定。
水清漪粗略的翻看了一眼,將冊子遞給繡橘收下。
幾人寒暄了一番,便散了席。
水清漪困極,回到屋子裡洗漱一番,便睡了去。‘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邊有人敲鑼喊道:“庫房失竊,庫房失竊!”
水清漪驀地驚醒,漆黑的窗外,一片火光。
“繡橘,發生了何事?”
繡橘聽到響動,披着衣裳走進內室,焦急的說道:“庫房失竊了。”
水清漪眸子裡驟然閃過冷光,起身走到窗邊,看着‘侍’衛舉着火把到處搜查。趕緊套上衣裳,去了庫房。
庫房鑰匙完好,並不是被撬開。屋子裡的青石地磚上的灰塵被清理乾淨,並沒有留下腳印。裡面除了大件搬不動的物件兒,其餘的奇珍異寶與金銀珠寶都給搬空了。
水清漪想着書房裡幾本冊子,心中冷笑,若要半空整個庫房,斷然需要‘花’費幾個時辰。而王府裡每隔一刻鐘,便有‘侍’衛巡邏。定會發現庫房的異常!
可結果卻是無人察覺!
“是誰率先發現庫房被盜?”水清漪冷聲看向敲鑼的小廝。
小廝哆嗦的跪在地上道:“世子妃,奴才在打更,路過的時候看到庫房的‘門’是打開的,‘門’口看守的‘侍’衛倒在地上,便湊過來瞧了一眼,晃醒了他。他看到空‘蕩’‘蕩’的庫房,便喊着失竊了。奴才便敲鑼吸引‘侍’衛,讓他們快速去緝拿賊子,二來順道知會主子。”
水清漪看向跪在地上的‘侍’衛,‘侍’衛立即道:“奴才喝了一個芳兒送來的酒水,提一提神,沒有想到昏倒了。”
“去抓人!”水清漪厲聲道,看着匆匆趕來的四夫人,水清漪沉着臉詢問道:“四嬸孃,庫房的鑰匙呢?”
四夫人臉‘色’灰白,虛弱的說道:“鑰匙……鑰匙不見了……”見水清漪冷沉的臉,慌忙說道:“我就寢的時候,你命丫鬟給我送來一碗燕窩答謝,我喝了小半碗,便沉沉的睡去了!”說到這裡,四夫人驀地睜圓了眼道:“我素來睡眠極淺,重來不曾喚不醒過。莫不是,那燕窩有問題!”
越想便越覺得如此,冷笑道:“我就說呢,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旁人緊抓着庫房賬房這一邊兒不肯撒手,你倒好,二話不說的‘交’與我!你我二人平素針鋒相對,你又豈會這般好心的便宜我?就算是尋人幫忙,怕也是便宜了二房三房!原來在這裡挖個坑,等着我自個喜滋滋的往下跳呢!”
話音方落,霎時間陷入了寧靜。
衆人驀地看向水清漪,目光古怪。
水清漪面‘色’一變,沒有想到四夫人倒打一耙,咬定是她栽贓陷害!
“我不曾吩咐人給你送燕窩,你可還記得那丫鬟?”水清漪臉若冰霜,環顧了一眼衆人,衆人紛紛後退,生怕受到牽連。
四夫人皺眉,還不待開口,‘侍’衛匆匆的過來,跪在地上道:“世子妃,人已經投井自盡!”
身後的兩個‘侍’衛,將人給擡了過來,放在地上。
掀開白布,四夫人看着芳兒尖叫道:“是她!就是她給我送的燕窩!”臉‘色’蒼白如紙,顫慄的指着水清漪道:“定是你殺人滅口!”
面對四夫人的指責,水清漪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的說道:“請府醫。”頓了頓,看着失態的四夫人道:“去四夫人屋子裡,將那剩下的燕窩端來。”隨即,詢問一旁的管家道:“將芳兒的資料拿出來。”
四夫人‘精’致妝容的臉上,稍顯扭曲。憤恨道:“芳兒就是在你屋子裡任職的下人!”
芳兒是她屋子裡的人?水清漪疑‘惑’的看向繡橘,繡橘點頭道:“世子妃,她在小廚房。”
水清漪眼底閃過‘陰’霾,看來還是有人安‘插’進她的屋子裡來。“家生子?”
繡橘看了眼二夫人道:“她的母親是二房的人。”
二夫人吃驚的看向繡橘,這才仔細看着嚥氣的芳兒。抿緊‘脣’,半晌才說道:“她母親確實在二房,是七七的‘乳’娘。”說罷,吩咐身側的丫鬟,去尋芳兒的娘。
水清漪眼底閃過暗芒,吩咐趕來的府醫,給芳兒檢查。
不多時,府醫開口道:“她手臂上有抓痕,與人發生過爭執。”
水清漪蹲下身子,皺眉看着渾身溼漉漉的芳兒,伸手在她身上翻找。企圖找到線索,驀然,手一頓。在她腰間按了按,硬的,硌手。
水清漪解開她的腰帶,吩咐繡橘給她剪刀。將縫好的粗布腰帶剪開,一支金光燦燦的金步搖墜落在地上。
“叮咚——”
衆人屏息盯着地上金光四‘射’的金步搖,齊齊看向四夫人。
四夫人瞳孔一縮,心中慌‘亂’,忙不迭的說道:“這個賤人不但給我下‘藥’,偷去了庫房鑰匙,連帶着將我的金釵一同給偷走!”
“你撒謊!”方家嫂子趕來,看到慘死的‘女’兒,悲從中來。驀地,聽見四夫人的話,豁出去道:“是你!是你用金釵收買芳兒,陷害世子妃。可沒有料到這丫頭眼皮子淺,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是世子妃的人,我怎得收買她?倘若是如此,何不自個下‘藥’栽贓她?”四夫人心裡驚怒‘交’加,沒有料到姓方的將髒水潑在她的身上!
“造孽啊!奴婢本是二夫人的人,怎奈又回沒有照看好孫小姐,致使她誤吃了毒草。是四夫人恰好碰見,她手裡頭有解‘藥’給孫小姐解了毒,但是此後她便以此來要挾我。芳兒是四夫人安‘插’進世子妃屋子裡頭的人!你爲何不自個下‘藥’,偏要繞彎子收買芳兒,那是你將‘蒙’汗‘藥’給芳兒,塞在世子妃的屋子裡頭,來個人贓俱獲!”
方家嫂子本就是怕一大家子人被趕出王府,適才被四夫人拿捏在手裡,對她唯命是從!如今,‘女’兒落得如今悽慘的下場,心中悲涼,她若是戳穿了四夫人,興許一大家子還有活路。可若是繼續幫襯着四夫人,保不齊日後會重蹈芳兒的覆轍。
水清漪冷笑連連,除去四夫人,又會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偌大的家產給搬走?
她那日四處宣揚自個將庫房‘交’給她打點,怕就是爲了她晚間挪空庫房做鋪墊。即使有人瞧着響動,誤以爲她在收整庫房!
誰知四夫人如此的大的野心,妄想獨吞!
“我……我不明白你們……你們說什麼!”情勢陡然間反轉,原本勝券在握的四夫人面‘色’驚變,朝後退了幾步,打死也不肯承認她‘私’吞了那些個家產!
水清漪心中完全確認是四夫人監守自盜!
就在這時,牧風將一個人給綁着扔在地上。四夫人面‘色’驟然慘白,渾身幾不可查的發顫!怎……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拿了銀子潛逃出京了麼?怎得落在了水清漪的手中?
眼珠四轉,閃爍不定的看着周圍的人,最後落在水清漪的身上。看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臨危不‘亂’。頓時恍悟,這一切根本就是這個賤人布的局,引她上鉤!
“夫人,救救奴才……”被捆綁住的人,已經受了刑罰,滿身的血跡,驚懼的向四夫人求救!
四夫人頭皮發麻,緊緊的捏着拳頭,不敢看那‘侍’衛皮開‘肉’綻的傷痕。深吸幾口氣,故作鎮定,目光噴火的指責水清漪道:“你屈打成招!公道自在人心,休要栽贓我!”
水清漪一揮手,牧風將人拖下去。‘侍’衛想到暗牢裡的刑具,嚇得肝膽俱裂。脫口而出道:“夫人,你不能不救奴才!”
四夫人眼底佈滿了狠毒之‘色’,咬緊了牙關,不知水清漪怎得將他給抓來了!心裡害怕那‘侍’衛全都‘交’代出來,心裡急的團團轉,想法子封住他的口。
可就在這時,‘侍’衛已經開口向水清漪求饒:“世子妃,奴才是被‘逼’無奈。一家老小全都被四夫人抓來,要奴才與幾個兄弟將庫房裡的東西,全都藏在四房荒廢院子裡的枯井下面。”
四夫人如遭雷擊,身體虛弱的癱坐在地。
水清漪命人去枯井裡搜找,隨後撤退了衆人,庫房‘門’口,只留下四夫人與她身邊的丫鬟,還有二夫人與‘玉’蟬,其他的人全都散了。
“我原以爲你只會做做假賬,卻沒有料到你如此貪心。”水清漪居高臨下的望着四夫人,彷彿她只不過是能一腳碾壓的螻蟻。四夫人心毒善妒,卻謀略不足。貪墨了這偌大的家產,難免心底驚惶不安,說話處處‘露’出馬腳。之前的證據證人,只是在擾‘亂’她的心神,使她心底的不安不斷的擴大。而‘侍’衛最後出場,則擊潰了她心底的防線。
四夫人目光狠厲,咬緊牙根道:“你早就想對付我!”
水清漪搖了搖頭:“你太聒噪了,而我喜清靜。”
“你這個賤人……唔……”四夫人見水清漪承認,破口怒罵,話不曾說完,水清漪將擦手的帕子塞進了她的嘴裡。
“你若踏踏實實的打點庫房,我又如何能整治得了你?說到底,是你的貪念害了你!”水清漪不緊不慢的說道,絕美的容顏‘露’出淡淡的淺笑,天際的一輪圓月霎時都失了光芒。卻讓二夫人,心底倏然發緊。
水清漪在二夫人身旁頓了頓,頷首離開。
翌日,水清漪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的送到國寺,請示王妃如何裁決。
親自清點了庫房的物品,一件不落後,才舒了口氣。
回到屋子裡,淨手吃了幾塊糕點,蕭府便來人請她去茶樓。
水清漪收惙了一番,便去茶樓赴約。
進了雅間,看着倚窗而坐的蕭珮,水清漪眼底閃過心疼。那樣開朗活潑的‘女’子,如今被情所傷,整個人變得沉鬱。瘦得脫了形,下巴尖得似錐子,兩眼無神,眼瞼青影濃重。哪見當初的明媚俏麗?
“你可真能折騰,短短几日的光景,你瞧瞧你變成什麼模樣了?”水清漪心底驀地升騰着一股子火氣,將蕭珮推到銅鏡前,語重心長道:“你爲了不值得之人,將自個傷成這般模樣,可曾想過關愛你的親人?他們見你這般,該是何等的傷心?”
蕭珮臉‘色’蒼白,轉身抱着水清漪垂淚。“他說我不是他心中之人,適才不能夠娶我。而今,若他娶的是心上人,我斷然不會如此不甘。可他即將娶過‘門’的是西越的公主,叫我如何嚥下這口氣?”
“珮兒,他不是你的良人。”水清漪隱約有印象,她前世死的那年,蕭珮與鎮西侯府說了親事。“明日鎮西侯府有家宴,你到時候與我一同去。”
蕭珮猶豫,水清漪不容她反駁的說道:“你也該散散心。”
蕭珮點了點頭,想起了要緊的事,神‘色’凝重的說道:“最近這段時日,‘玉’媚兮時常在皇上必經之路彈唱悽婉悲歌。皇上心中本就對她有情,礙於太后的威儀,適才無奈降了她的位分。如今,每夜都宿在‘玉’媚兮的寢宮。看着這個勢頭,她怕是又要出頭了!”
水清漪擰緊了眉頭,‘玉’媚兮的手段,她素來都知。只是因着她‘性’子高傲,太過輕視自己,纔會吃了大虧。經過大起大落後,‘玉’媚兮怕是會謹慎得多。只是,她若恢復榮寵,勢必不好對付。
“我聽父親與大哥在書房議政,再過半個月,便要祭天。皇上有意讓‘玉’媚兮與他一同祈福,倘若出現了祥瑞之兆……”後面的話,蕭珮沒有點明。
水清漪心領神會,恐怕這個主意,是‘玉’媚兮提議。
“她對你積怨已深,切不可讓她翻身!”蕭珮眼底閃過狠絕,附耳嘀咕了幾句,難得的‘露’出一抹笑顏:“我同意了父親的提議,在聖旨下來之前嫁人。”
水清漪心裡有着濃濃的不安,憂心忡忡的詢問道:“你可想仔細了!”
“這樣不好麼?”蕭珮心裡很難過,李亦塵喜愛的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也曾經嫉妒過,甚至有過其他不該有的念頭。幸而她喜歡隨祖母打坐誦經,壓住了心裡的心魔。
水清漪無奈的嘆息,她若是想通了、放下了,她自是喜聞樂見。
“你上回爲何見着長孫華錦便躲開了?”水清漪好整以暇的看着蕭珮,她‘性’格直爽潑辣,並不曾有怕的人,見到長孫華錦便躲的極快,倒是頭一回見。
蕭珮面‘露’尷尬之‘色’,不知該如何啓口。吱吱唔唔的說道:“沒得事!我怕過誰呢?”
“那好,待會長孫華錦會來茶樓。”水清漪話音方落,蕭珮一溜煙的跳窗而逃,不過轉瞬不見了蹤影。
水清漪心中愈發的狐疑,臨窗而站,恰好看見蕭珮跳落在一襲白衣勝雪的長孫華錦跟前。
蕭珮宛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飛快的躥開。
她快,他更快。
雪白的錦帛如閃電般纏繞上蕭珮的腰間,輕輕一拉,蕭珮便退回到他的跟前。眼底蓄滿了寒冰,看着舉手投降的蕭珮焉吧的低垂着頭,長孫華錦眸子裡的寒冰碎裂,似要化成利箭戳進她的要害:“她視你爲好姐妹,你便是這麼回敬她?”
蕭珮乾笑道:“誰讓你奇醜無比,又是個活不長的。她屈於你們王府‘淫’/威,‘逼’於無奈嫁給你。鎮西侯府的公子鄭一鳴品行樣貌身世樣樣不差,又是你的好兄弟,她嫁過去,你斷然是不會爲了搶奪她毀了手足情。”
長孫華錦眸光微暗,原來是‘逼’於無奈麼?
袖擺微動,錦帛收回袖中,信步進了茶樓。
蕭珮‘揉’了‘揉’腰肢,忽而發覺她似乎做錯了什麼。看他的模樣,顯然是對清兒有情。
她當初讓祖母認水清漪,是起了旁的心思。一來可以給她做後盾,二來蕭府與鎮西侯府有婚約。水清漪成了祖母的義‘女’,那麼她可以選擇嫁給鄭一鳴。鎮西侯府不如王府那般複雜,鎮西侯夫人是個好相與的,亦不會爲難清兒。可誰知被長孫華錦識破,生生壞了她的算盤,嫁入了王府。
……
轉眼間,鎮西侯府的賞‘花’宴到了。
蕭珮早早的來了王府,接水清漪去鎮西侯府。
水清漪烏鴉鴉的發間‘插’着垂銀絲流蘇翡翠七金簪子,身着煙霞‘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白皙的肌膚欺霜賽雪,烏眸靈動傳神,似深幽古井寧靜無‘波’。
清風吹拂,吹卷着裙襬飛舞,清冷的氣質似空谷幽蘭。
蕭珮心想只要長孫華錦不揭開面具,與水清漪倒是一對璧人。想到此,便想到自個的目地。朝她招手道:“快些上來。”
水清漪掀簾而入,在她對面坐下。斟茶淺飲了一口道:“今兒個怎得這麼早?”
蕭珮呵呵笑了幾聲,悄悄的湊近水清漪耳邊道:“昨日裡你們家世子爺可有對你說什麼?”
水清漪搖首,昨日他去茶樓是辦事。
“當初我讓祖母認你做義‘女’,是想要你嫁入鎮西侯府。那時,我並不知你是李亦塵心上人,所以……”蕭珮生怕水清漪誤會,急急解釋。
“行了,我都明白。”水清漪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她若是爲了李亦塵,自己嫁給長孫華錦纔是正確。因爲鎮西侯府威望雖高,卻是不及王府,不足以與皇室抗衡。
蕭珮鬆了口氣,吶吶的說道:“他不曾告訴你,成親之時,他同時給將軍府下了聘?你與他回‘門’的時候,送你回了府,他便去了將軍府,給祖母敬了兩杯茶。當初見你抗婚,我誤以爲你不喜歡他,便沒有與你說。可是昨日裡……我突然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水清漪眸光微動,沒有想到他揹着她做了這麼多。
可若是去將軍府敬茶,爲何不喚她一同去?
蕭珮似乎看穿了水清漪的心思,笑道:“他興許是防着我,怕我教唆了你。”
水清漪眉一皺,正要開口,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小姐,鎮西侯府到了。”馬伕將木梯搬了下去。
蕭珮率先跳了下去,水清漪彎身走出馬車,目光落在長身‘玉’立在石獅‘門’前的那一抹白影上,宛如遺世獨立的霜白之‘花’,飄逸若仙。
長孫華錦似有所察,微微側頭,四目相對,清淺一笑。
蕭珮掩嘴偷笑,小聲道:“他果然不放心你,今日邀請的都是男眷,獨他一人。”
水清漪嗔怒的瞪了蕭珮一眼,蕭珮笑着說道:“你們之間怕是有誤會,他爲你做到這個份兒上,你該給他一次機會,兩個人敞開了說。”
水清漪緊了緊手指,點了點頭,下了馬車,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