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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王府
竹園裡,太醫圍攏在庭院裡,商議着長孫華錦的病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許多方案出來,一一現用,依舊沒有任何的效果。
“世子冰一刻鐘,熱一刻鐘,這樣冷熱交替下去,最易損傷心肺。若不穩定下來……”方太醫搖了搖頭,凝重的說道:“世子的病症複雜,老夫如今都不曾尋到病因,你們幾個可有查出苗頭?”
其他幾人皆搖頭,方太醫是太醫院院史,先帝御用太醫,近些年便不再接診,但資歷醫術都在他們之上。若非太后親自出動,怕也不會爲靜安王世子看診。
方太醫沉吟了許久,道:“老夫有一方子,不知可不可行?世子體冷服用赤焰蛇膽,體熱便服用冰玉蟾。”
其他的太醫連連擺手:“使不得……這都是劇毒之物,若是攻克下來,穩定了病情,怕是毒氣攻心而亡。”
“你們不知,世子體內頑毒積深,老夫纔想以毒攻毒。”方太醫愁眉不展,靜安王世子的病情很棘手。這些時日不曾好好將養,極爲的體虛,精力耗損。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性命會折損。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長孫華錦脈象虛浮混亂,他們摸不準是什麼毒。
“這兩味藥,也極其難得。若是能尋到火蓮果……”話音戛然而止,這味藥更爲的珍稀,怕是尋來了,靜安王世子也沒有福氣享用。
方太醫沉默片刻,推開門,常德從裡面出來,神色肅穆。擔憂的說道:“方太醫,世子他……”
方太醫撫着花白的鬍鬚,望着內室道:“老夫定當盡力而爲。”
常德捏緊了拳頭,手背青筋鼓動。“常青,無雙在何處?”
“西越。”常青面目冷峻,看到被門僕領進來的水清漪,攔住了常德:“你去端藥。”
常德冷哼一聲,卻也沒有多說,越過水清漪的時候,冷聲道:“若是來氣世子,你的好意世子便心領了。”
水清漪點了點頭:“你放心。”
常德拳頭鬆開,只希望世子能得願以償。
水清漪踏進這熟悉而陌生的院子,感觸頗多。側目望着庭院左側,那裡是一片蔥鬱茂密的竹林,竹林深處建造着一座涼亭。她在乘涼閱覽史書,他便在一旁撫琴,有時他興致起,便一同共奏。
這些記憶被她深埋在心底,而這院子,便是開啓這些記憶的鑰匙,紛沓而至。
可是,她汲汲營營費盡心思維護的婚姻,到底是怎樣走到那樣的場景?
仰着頭,眼底氤氳的水汽,漸漸的散去。推開這沉重的門扉,緩緩的踏入。裡面的擺設,熟悉的即使閉上眼睛,她都能夠準確的說出它們的位置。
水清漪走到屏風後,便聽到裡面傳來長孫華錦的咳嗽聲與常青擔憂關切的聲音。
下意識的,水清漪停頓住了腳步。半隱在屏風後,將裡面的情形盡收眼底。方太醫寫好方子,叮嚀了幾句,便提着木箱出來。對水清漪點了點頭,關上門出去。
常青算着水清漪大約進來了,也緊跟着走出屋子。
“咳咳……咳……咳咳……”
長孫華錦一手捂着嘴,一手撐在身後,支起身子,費力的靠在牀柱上。
水清漪緊緊的捏着手心,她從來沒有見他咳得這樣厲害,並不是騙她。想起在溫泉池畔,她一腳踢踹在他的胸口,也不過是壓制着輕咳一聲。偶有幾日,病容蒼白,眼底青黑,在她面前亦是舉止從容不迫,風度翩翩。
他性子冷淡,怕是不願在人前顯露他的脆弱。
須臾,水清漪見他拿過牀頭堆疊的公務,執筆批註,便掀開珠簾走入內室。
珠簾落下,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長孫華錦眼簾半掀,一手抵在脣上,胸腔震動幾下。面上卻漾着一抹淡笑,風輕雲淡,無悲無喜,不見之前絲毫的狼狽。
水清漪舒展的眉頭蹙緊,拿過他手中的奏疏,擱置在一旁。
剛剛想開口詢問他的身體,卻見他若有似無的掃過她。目光極淡略有些微妙,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
“要請示通傳?”水清漪似乎不知他在看什麼,刻意曲解他的意思。
長孫華錦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仰靠在牀柱上,輕描淡寫的說道:“坐。”
水清漪就着牀榻邊的小杌子坐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目光落在高高一摞奏疏,擰眉:“身子不好,便好好將養着,這些公務也不急於一時。”
長孫華錦疲倦的擡手揉着眉心,悠然的勾着脣角,許是在病中,語氣難得的輕柔:“怕我一病不起,讓你擔責?”
水清漪不緊不慢的擡眸看他,挑高眉梢道:“我名聲如今不好,你若有事,怕是真的坐實了我剋夫的八字。”
長孫華錦緘默不語,眉宇間的笑意深了幾分,清淡的面容上帶着一股奇異的溫柔。柔和了輪廓冰冷的線條,在淡淡的暖陽下,泛着細碎的珠光。
薄脣微啓,忽而一頓,側身躺下。片刻後,適才不疾不徐的說道:“無需擔憂,除非你此刻爲我沖喜。洞房花燭難消美人恩,一病不起,纔會落實。”頓了頓,不以爲意的說道:“若是操勞消亡,旁人只會說我沒有福氣。”
水清漪面對他一本正經的揶揄,從耳根後至面頰染着薄薄的淺粉,倒也忘了他方纔掩飾咳嗽躺下的憂心。
室內的清冷氣息消散,縈繞着若有似無的曖昧。
“看來你病得不是很嚴重,若無事,我便先走了,不耽擱你休息。”水清漪說着,便起了身。
“留下。”
水清漪看着扣在手腕上的手,一股奇異的感覺,自手腕蔓延至心底。
長孫華錦擡眸,迎上她的目光,聲音清雅而堅定:“留下。”不管她爲什麼而來,只要她能夠留下便好,或許並不如他想的那般糟。
屋子裡的氣息霎時變得寧靜而詭異,水清漪屏住了呼吸,感受到身邊的空氣似乎變得如浮水般沉緩,幾乎能聽到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跳聲,急促而沉重。
她彷彿感受到這一刻,他需要她。
不過一瞬,便覺得荒唐。
收回視線,拂落他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長孫華錦手臂垂落,看着空落的手心,她的離開似乎帶走了一室的溫暖,變得空寂而冰冷。闔上了眼,斂去了眼底的落寞。
不知過了多久,鼻端縈繞着淡淡的清香。緩緩的睜開眼,一碗荷葉粥,散發出香糯溫軟的熱氣,暖了他心頭堅如磐石的寒冰。
“我臉上有什麼?”水清漪看着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詫異,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清美如幽幽夜空下綻放的曇花,讓人移不開目光。
長孫華錦目光深沉,收斂視線。優雅的端着碗,舀勺吃了幾口。
“不合胃口?”水清漪方纔進來,聽到有人說他這些日子都不曾進食。怎得吃幾口,便不吃了?
就在這時,常德端着藥進來。看到牀頭的清粥,詢問道:“吃了?”
“只吃了幾口。”水清漪讓開了位置。
“不妨事。”長孫華錦接過碗,一口飲盡。
常德見長孫華錦這般爽利的吃藥,倒是有些詫異。好似每每水清漪在,便不用三催四請,纔會吃一半。
對水清漪的偏見又少了一些,識時務的端着碗出去。
水清漪端着蜜餞遞過來:“希兒每回吃藥,都要吃蜜餞,孩子都喜歡。”
長孫華錦拿蜜餞的手一頓,眸子危險的半眯。端着碟子放在牀頭,一手順勢將她拉進懷中。手指摩挲着她的脣,感受到她身子微微的一顫。側身將她壓在牀榻上,冰涼的薄脣印在她的脣瓣上,輕輕笑道:“大人都喜歡。”
水清漪心裡抗拒,卻又沒有伸手推開。她現在很混亂,理不清楚對他是什麼樣複雜的感情。聽到他病重,是擔憂的。面對他不經意的溫柔,會眷念。面對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心跳便亂了。
這些,都告訴她,她對他還是有感情。
但前世所發生的一切,令她不能釋懷。
他小心翼翼試探的輕吻,溫柔的摩挲着她面頰,每一下,都牽引她的靈魂。眼睫顫動,伸手推開他。
長孫華錦巋然不動,將她擁得更緊了一些。見到那日花千絕擁着她,將她帶走,他心底嫉妒的發疼。
“清清……”最後三個字消失在二人糾纏的脣齒間。
水清漪眼角溢出細碎的水光,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前世休了她?還是將她利用了一番?
想到此,心底不能抑制的悶悶鈍痛。
心口一涼,水清漪驀然回神。想要阻止他的動作,他卻驀地一頓。順着他的視線,落在她光潔無瑕的手臂上。
嘴角微勾,她無故消失了幾日,與一個男子獨處一室,手臂的守宮砂不見,難免會徒惹一些誤會。
她該慶幸,甄文澤隱藏了她的守宮砂麼?
推開他,翻身起來,整理好衣裳道:“你好好休息。”
長孫華錦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還殘留着那細膩的觸覺。他不知怎得,就唐突了她。感受到她的抗拒,便恢復了理智。卻又因着他的行爲,緩和過來的關係,似乎又迴歸了原點。
“我讓常德從你回去。”長孫華錦也不再強留,只怕留下她,會適得其反。
水清漪點頭,匆匆的離開。
……
水清漪回到府上,便要去見甄文澤。
牧蘭帶着水清漪到了水府北邊一個僻靜的院落,那裡當年是下人房,後來走水便遷至西邊,這裡就空了下來。
院落裡,傳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水清漪走進去,就見到甄文澤身上的衣裳被撕爛,雙手緊緊的按壓在牆壁上,抓下一條長痕,手指血肉模糊。他卻毫不知痛,腦袋用力的撞擊牆壁,血流滿面。
不斷的扯着嗓子嗚咽嘶吼,想要緩解了體內蟲蟻啃噬的痛處。
突然,看到水清漪來了,踉蹌的衝了過來,伸手想要抓住水清漪,被牧蘭一腳踢踹,趴到地上。
渾身劇烈的抽搐,在地上翻滾嚎叫:“給我,給我,我難受……”雙手不斷的在胸口抓,一條一條剛剛癒合的傷口裂開,又添新傷口,體無完膚。
水清漪看到這一幕,心有餘悸。
彷彿能身臨其境,感受到這生不如死,爲了緩解身體上的痛苦,變的如此的卑微。
“啊——”甄文澤雙手抓着地板,不斷的撞着地板,渾身蜷縮不斷的顫抖。
水清漪蹲在他的身邊,清冷的說道:“誰指使你?”
“給我,給我,給我……”甄文澤把拳頭放在嘴裡咬,一身的冷汗,彷彿在水裡浸泡過。
水清漪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說了,我就給你。”
“三……三夫人……”甄文澤撲過來,搶走了水清漪手裡的瓷瓶。發抖的雙手,幾次才拔出塞子,迫不及待的倒進嘴裡。
“啊——”
甄文澤嘴裡猶如刀割,撕心裂肺的嘶吼,宣泄痛苦。
水清漪看着撒了一地的鹽椒水,目光陰冷:“沒有想起來?那你再一個人想想。”心裡卻思索着,那人對她調查了一番,想要她與三夫人反目。
甄文澤跪在地上,乞求道:“求求你,我錯了,給我,給我一點點……”
水清漪起身,手上拿着一個瓷瓶,裡面只裝着一點點。她留着甄文澤有用處,若是幾日不給,他戒掉了該怎麼辦?
“我來猜猜,對了,你就點點頭。”水清漪見他只有一兩日,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鼓着眼睛盯着她的手,微微一笑:“水遠之,對麼?”
甄文澤在她開口之際,便衝撞了上來。
水清漪手一揚,瓷瓶砸在角落裡,碎裂,撒了一地。
甄文澤爬過去,不顧地上的碎片與髒亂,伸出舌頭去舔,割破了舌頭與嘴角,卻仍舊滿足的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似乎在享受那腦子放空時一瞬的*。
水清漪見牧蘭打了手勢,關上門離開。
破舊的院子裡,恢復了平靜。
“吱呀——”
陽光將站在門口頎長清瘦的身影,拉得極長,投射在地上。
甄文澤被刺目的陽光照耀得用手橫擋在眼睛上,微微睜開眼,看到來人。一片死寂的眸子裡點燃了生機,立即爬起來,走過來說道:“你來救我出去?你快點帶我走,她要殺了我。”
來人默不作聲,手從背後伸出來,將手中的白綾,勒在甄文澤的脖子上,收緊,打了死結,躍身而起,懸掛在房樑上。
從袖中扔出一物,拂落衣袖上沾染的塵土,腳步快而沉穩的離開。
……
水清漪領着繡橘去廚房,碰到匆匆而來的水遠之,笑着問道:“三弟,二嬸孃病情如何了?”
水遠之見到水清漪,眸子裡閃過一抹慌亂稍縱即逝,憂心忡忡的說道:“不見起色。”
水清漪安撫道:“二嬸孃吉人自有天相,會相安無事。”
“謝謝大姐。”水遠之點了點頭,疾步離開。
水清漪親自在廚房給大夫人做了糕點,送了過去。看着多出來的一碟,吩咐繡萍端着送到老夫人的屋子裡。
閒來無事,便將嫁衣給繡好。繡橘翻着箱籠道:“小姐,夫人送來了明日老夫人壽宴穿的衣裳,你準備好了禮物麼?”
“早已備好了。”水清漪睨了眼大夫人送來的衣服,暖心的一笑。熄了燈,便躺在牀上入睡。
翌日,水清漪早早的便起了身。去了大夫人的院落裡,一同去給老夫人拜壽請安。
到了巳時,府中陸陸續續的來了客人。三夫人便帶着水清漪一起去接待女眷,老夫人也被茱萸攙扶着到了花廳,在主位上坐下。
威武大將軍的老夫人被蕭珮也在這時攙扶着進來,給老夫人道了喜。
老夫人和藹的看着蕭珮,眼底帶笑的說道:“您老怎得有空來了?”
“你六十大壽,我這老太婆也來沾沾喜。”蕭老夫人滿面紅光,白髮如雪,精神卻極好。
老夫人是極愛虛名的人,當年嫁入長遠侯府風光過。如今,長遠侯府大不如前,許多世家瞧不上侯府,一些圈子裡都不再邀請她。今兒個見鎮國公府、莫家、忠勇侯府、帝京裡幾大世家,全都來參加壽宴,高興得合不攏嘴,打算趁機再提一句水遠之與蕭珮的婚事。
這麼多的人在,恐怕蕭老夫人有所顧慮,不好拒絕。想到此,喜不自禁。
忽而,一聲破空響,惡臭熏天的氣味,從老夫人身上傳出。正欲說出口的話,堵在喉中,臉色僵硬,紅白交錯。
熱熱鬧鬧的花廳裡,霎時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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