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側躺在牆頭,左手支着下頷,右手高舉着墨綠衣裳。修剪乾淨圓潤的指甲,烈日照耀下,流轉着瑩潤的光澤。緩緩的轉過臉來,便聽到一陣抽氣聲。
清雋白皙的面容,極爲妖嬈。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上挑,如妖狐的眉眼一般慵懶魅惑。高挺鼻樑下,脣瓣如三月桃花般嫣然。面若煙雲,雌雄莫辨,透着驚天的嫵媚。
花千絕似乎極爲滿意下面人的反應,髒東西一般扔掉手中的衣裳。將長髮拂至身後,妖冶的笑道:“這破衣裳給爺擦鞋,都嫌粗糙了。”
水清漪看向花千絕,心底百轉千回。鼻子微微泛着酸,花千絕前世裡對她是極好的,莫名其妙的好。後來不知怎得,就不見了。聽長孫華錦說他有急事,去了南嶽國。
那一別,再相見當真是物是人非!
看着他躺在大樹下的牆頭上,隱隱綽綽,斑駁的光影灑在他的身上,風華灼灼。依舊這般囂張頑劣,絲毫不怕得罪人。
靜安王妃面色不變,眸子裡掠過一抹微動的光澤,靜靜不語。
長遠侯臉色不佳,他自詡忠臣,巴結靜安王府,當然不待見權相府中的人。臉色漆黑如墨,卻又不敢出言訓斥,得罪權相府。
雖然靜安王府被賦予了至高榮耀,恩寵至極,受到靜安王府的庇護,不該忌諱權相。可是經過方纔那一遭,怕靜安王妃不願結親。只好壓下心裡翻涌的怒海,面色青紫的說道:“花公子難道做那牆上君子?”話裡透着濃濃的諷刺。
花千絕緩緩的盤腿坐起,清風陣陣,吹卷着他如火的紅衣,宛如盛開的火蓮。抖了抖袍擺上沾染的灰塵,手一揮。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踩在牆下的樹幹上,花千絕坐在他的肩膀上,手中搖着一把不知從何處摸出來的羽扇,指使着黑衣人馱着他到衆人面前。
“哪裡哪裡,只是在下覺得這侯府的太陽,與別處的不同。灑的人骨頭酥軟,就在此處歇着。”花千絕悠然的說着冠冕堂皇的話,似乎並不在乎他們信不信,反正他說了。
水清漪嘴角微微上揚,他的目光一向傲然飄忽,彷彿什麼都不放在眼底,由着性子說話行事。
只是,他還是當初在十里長街,桃花樹下對着她說‘小清兒,你生來就是做我娘子的。怎麼能嫁給那個混賬?可是你又喜歡他……算是便宜了他!這樣,你叫我哥哥如何?他若敢欺負你,我便揍得他爹孃都不認得他!’的那個少年麼?
“你——”長遠侯後退了幾步,仰着頭看着高了半個人的花千絕,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說侯爺太不仗義了吧?在下與令嬡情合意投,你這般棒打鴛鴦,可要遭天譴的!小娘子爲未來夫君做衣裳就要請家法,那這天下的人要死絕了。”花千絕將羽扇抵在下頷,一手指着水清漪道:“在下明日就來府上提親下定。”
“花公子莫要信口雌黃!小女何時與你有了婚約?”長遠侯瞪圓了眼珠子,梗着脖子瞪着這煞星。
“王妃要強人所難不成?”花千絕忽視吹鬍子瞪眼的長遠侯,將話頭轉向了靜安王妃,睥睨着水玉蓮道:“你要的是侯爺的閨女,吶!這裡還有一個,何必與在下爭搶?”
“滿嘴胡言——”
花千絕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恍然大悟的點頭道:“侯爺莫不是嫌棄在下誠意不夠?要請長輩?這個好說,明兒在下攜伯父一同前來。”
長遠侯心中一震,氣血翻涌。這煞星在要挾他!
“好了!”靜安王妃環顧了一下幾人,面色溫和的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清漪這樣的妙女子。本宮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婚姻之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公子若與清漪情投意合,她爲你做衣裳,豈會不知你獨愛紅裳?”頓了頓,繼續道:“本宮有些乏了,就先回府。”
“王妃娘娘,那婚事……”長遠侯慌忙問道。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既然交換了庚貼,自然要作數。”靜安王妃心裡怎麼不明白?或許丫環婆子有些話是真的,但也是水玉蓮下的套。她素來受人尊敬,怎麼能容忍被一個庶女給算計?之所以跟着進來,無非是想要瞧瞧耍什麼花樣兒,可不代表明知是陷阱,她還要往下跳。
心中冷哼一聲,長遠侯府越發的沒有規矩。一個妾侍都敢沒有尊卑,將手伸到她面前耍花招,莫怪長遠侯府日漸衰敗!
長遠侯心底舒了口氣,顧不得水清漪等人,與大夫人一同將靜安王妃送出府。
水清漪緩緩的起身,膝蓋跪的針尖扎刺般的痛,彎身揉了揉,看向憤懣的水玉蓮道:“妹妹還在?莫姨娘都要不行了,你怎得不趕緊去見她?”
“姐姐也要當心,父親只是在氣頭上,你說說好話,會免受皮肉之苦。”水玉蓮心裡不甘,但是不是和水清漪撕破臉的時候,垂着眼淚,偷偷看了花千絕一眼,小跑着去了莫姨娘的院子。
水清漪心中冷笑,長遠侯當時請家法,無非是要先發制人,嚴懲她之後說說好話,靜安王妃也不會退親。如今,靜安王妃沒有退親,長遠侯自然不會罰她。她若聽信水玉蓮的話,只會觸怒長遠侯,吃鞭子!
“押下去,杖責四十,發賣出府!”水清漪面色冷清,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丫環婆子,眼底綴滿了寒星子,吩咐繡萍督促。
“你就這樣放過那個女人?”花千絕跳下黑衣人的肩頭,擋在水清漪的前頭,細細的打量着她。面容清美,氣質冷然,透着疏離。
水清漪嘴角彎了彎,放過她?
哪有這等美事?
想要算計她,就得付出代價!
果然,不等花千絕疑惑多久,院子裡就騷動了起來,隱約聽到有人喊道:“不好了!姑奶奶衝到莫姨娘的院子,與莫姨娘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