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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水清漪捧着手爐沉思,她如今的身份還有一個弟弟,可她卻是全無印象。而今他人在東齊,如今帶回來的故人是誰?
她可會認識?
指腹摩挲着手爐上繁冗的花紋,絲絲暖意從指尖流淌在心裡,蔓延全身。懶洋洋的躺在榻上,微闔着眼眸道:“可知是誰?”
微揚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前世她全副心思撲在他的身上,認識的也沒有幾個人。
“奴婢不知。”含煙看着水清漪眼底的落寞,咬緊了脣瓣,誤以爲水清漪不高興她辦事不利。憶起水清漪對東齊國極爲的關注,輕聲說道:“東齊國的幼帝駕崩了,攝政王辭去了職務,歸隱山林。原先瘋了的大皇子的嫡長子繼承皇位,由沈家、蕭家扶持。”
水清漪微微一怔,心中詫異,長孫華錦辭去了攝政王一職,歸隱了山林?
眼睫微微一顫,這是前世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長孫華錦熱衷權勢,汲汲營營,怎得這麼輕易的放棄了?
歸隱山林?
水清漪想不通他爲何要這般做!
據說,他在東齊國威望極高,朝廷泰半的大臣都是他的人,許多人極爲的推崇他,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爲何唾手可得的權勢,他放棄了呢?
水清漪覺得許多事從她醒過來便開始改變了,甚至,連長孫華錦都變得令她陌生。
“攝政王當真歸隱了?”水清漪覺得她心裡塵封的一角,彷彿破了個洞,被她深深抑制的情緒翻涌宣泄而出。如洪流一般,勢不可擋。
“這件事奴婢聽到王爺身旁的丫鬟在討論……而且,這也不是秘密的事情。奴婢當真是欽佩長孫公子呢,他淡泊權勢名利,歸隱山林,這樣的人當真是不可多得。你看咱們西越國,奪嫡越發的殘酷,手足相殘,若是都如長孫公子一般……”
“夠了!”
含煙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水清漪打斷。
她想要諷刺的問含煙,她口中的人是長孫華錦麼?
的確,長孫華錦這一番舉動,定能夠揚名立萬,讓人對他更加的高看一眼。可誰知,他是個實打實的僞君子!
含煙飛快的瞟了水清漪一眼,看着她神色不對,不敢在妄言。心裡卻覺得委屈,她之所以說這些,不是因爲郡主愛聽麼?
落霞冷冷的瞥了含煙一眼,沉聲道:“朝中之事豈能是我等能夠議論?若是傳了出去,往大了便會涉及王爺,小了咱們的小命便丟了!”
含煙眼圈一紅,她疏忽了!
攝政王府本就是人人盯着的一塊肥肉,個個都想要抓着攝政王的把柄,分一杯羹。
若是因爲她的言論,禍及攝政王,她萬死都難逃其責。
“郡主,奴婢知錯。”含煙撲通跪在了地上,心中極爲的羞愧。
水清漪擺了擺手:“你起來,日後這些關於國事,咱們內宅還是少議論得好,未免禍從口出!”淡淡的掃了含煙一眼,含煙猶如芒刺在背,渾身哆嗦的磕頭道:“奴婢謹聽郡主教誨!”
水清漪沒有再說話,看着落霞,她雖然循規蹈矩,古板了一些,卻是爲人謹慎利落。倒覺得與一個人極爲的相像,卻有一時說不出名字來。
落霞看着水清漪眼底一閃而逝的迷惘,大氣不敢出。背脊緊繃,低垂着頭,盯着鞋尖,等着水清漪發話。
半晌,水清漪都沒有動靜。
落霞眼角餘光望去,便瞧着水清漪痛苦的捂着腦袋,原本紅潤的面頰,瞬間血色盡褪,額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郡主!”
落霞與含煙立即上前,拿着錦帕拭去她額角的汗水。焦急的詢問道:“郡主,您怎得了?”
痛!
水清漪方纔只是想想清楚她方纔腦子裡一閃而逝的身影,可越是深想,她頭彷彿要炸裂一般的疼痛。
“我的頭很痛!”水清漪有許多破碎的畫面在閃動,可快的她看不清楚。想要捕捉一個畫面,腦子裡一片空白,宛如萬根鋼針細細綿綿的扎刺。
含煙臉色慘白,六神無主的對落霞道:“這可如何是好?郡主她這是犯病了?陳少爺說郡主落河,撞到了腦子,不時頭疼症便會發作,這……”
“快去稟報攝政王!”落霞立即吩咐含煙,水清漪若是繼續痛下去,後果不堪設想!當初她醒來的時候,也發作了一次,如這般這麼嚴重,沒有及時的遏制,最後昏睡了幾日。
含煙匆匆的走了。
落霞跪在榻邊,將水清漪的頭抱在懷中,一下一下的按揉太陽穴。輕柔的說道:“郡主,您睡一覺,什麼都別想。”
水清漪也不想去想,可是控制不住,不由自主的去想。想要將那些破碎的片段,拼湊成一副完整的畫面,可卻忽遠忽近,她沒有辦法看清楚。全都是一片模糊,有些畫面卻猶如尖銳的沙礫,刺痛她的心。
彷彿,有什麼很重要的人事物被她給遺忘。
水清漪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她到底忘記了些什麼。
“落霞,去匣子裡拿藥來……”水清漪疼痛的受不了,她怕再痛下去,對腹中的孩子會有影響。
落霞卻是沒有動,太醫說不到萬不得已,那些藥莫要吃!
“郡主,您先忍一忍,含煙去尋太醫了。那些藥能夠短暫的讓您不痛,可是會讓您上癮。”落霞心想那五石散她要藏起來,免得哪一日她們不在,郡主病發了,將藥拿着吃了。
水清漪渾身溼溼噠噠,汗水浸溼了她的衣裳,滿室的暖氣卻暖不進她的心裡,後背一片寒涼,透心的冷。
落霞看着水清漪痛苦的模樣,咬緊了脣瓣,心一橫,將水清漪給敲暈了。
……
御書房裡,西越皇滿面病容的臥在榻上。
明黃的錦被搭在腰際,捂着嘴劇烈的咳嗽。一旁的內侍公公將痰盂捧了過來,拍着西越皇的後背。待西越皇緩解之後,拿着錦帕拭去西越皇的嘴,然後彎身退了下去。
太醫上前來切脈,看着西越皇眼下黑影深重,兩眼渾濁無光,面色蠟黃,病情嚴重了許多。
“皇上,您憂思過慮,氣鬱在心,於您病不利。”太醫知道西越皇的癥結所在,他一心想要收攏皇權,卻被攝政王把握實權,西越皇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空架子皇上罷了。
如今病倒,怕這江山落在了龍家。
西越皇輪廓極深,五官硬挺,被病魔折磨的削瘦許多,卻依舊可見他昔日的俊美。可目光卻稍顯得陰柔,隱隱含着戾氣。“罷了!命由天定,氣數盡了,朕即使耗盡所有也不能延長壽命。氣數未到,老天爺想要提前取走朕的命,也是不能!”
只是,這孟家的江山,還落在姓龍的手中。他就這樣的死了,如何能放心?如何能甘心?
西越皇枯瘦的手指,緊緊的捏成拳頭。他倒是命好啊,父皇偏寵他勝過自己這個兒子,他的貴妃也嫁給龍珏。生下一雙兒女,即使女兒流落民間十餘年,現已經被龍珏給尋回來了!
想到此,眼底的陰戾一閃而逝。
“朕臥病在榻,都不曾見過福安郡主,明日宣她進宮。”西越皇想要看看,她是否如傳言一般,與那個女人神似。
“諾!”內侍公公退下擬旨。
孟纖若有所思的看着牀榻上的西越皇,眼底有着嘲弄,不知他是要見水清漪,還是那個女人!
“父皇,兒臣得幸見過福安郡主一面,國色天香,與您寢宮裡的畫像很相似。”孟纖試探的說道。
果真,西越皇目光幽深,陷入了沉思。
孟纖冷笑了幾聲,替她的母后不值。她的母后一心向着他,他卻心裡一直思慕着旁的女人!
而今,水清漪與喬若芙相似,他是否會用盡手段將人困在宮中?
孟纖覺得她多慮了,因爲即使西越皇有這個想法,他也無法做到。畢竟,說一不二,隻手遮天的是龍珏。他想要從虎口奪食,豈不是做夢?
寢宮裡,陷入了一片沉靜。
孟纖沒有想要打破,轉身想要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邊有人來宣太醫:“太醫,攝政王有請。”
孟纖眼皮子一跳,眸子裡閃爍着冷光,看向來傳口令的內侍公公。
內侍公公一個激靈,磕磕巴巴的說道:“福安郡主身子抱恙。”
太醫看了西越皇一眼,西越皇倏然睜開了眼,平靜的詢問道:“如何了?”
孟纖敏感的從西越皇的話中聽出了起伏,冷笑道:“福安郡主從東齊來西越的時候遇伏,身子一直欠安,染了頭疼症,今日怕是病發了!”
“你去罷!”西越皇示意太醫去攝政王府。
太醫會審時度勢,他自然不會得罪了攝政王,便趕忙退了下去,匆匆去了攝政王府。
一時間,寢宮裡便只剩下西越皇,一個伺候的內侍公公與孟纖。
孟纖看着他渾濁的眸子裡閃動着精芒,緩緩的走了兩步,站在牀榻前,俯視着西越皇道:“很擔憂?可你擔憂有何用?如今你不過是一個被人操控的皇帝而已。不只是你的女人被龍珏奪走,他若有意,你隨時都能夠從這九五之尊的寶座上滾下來!而今,你打水清漪的主意,是嫌棄命太長了?我警告你!你要死可以,莫要拉着我們一起與你陪葬!”
“你……”西越皇怒目圓睜,未料到他一直乖順的女兒,會變得如此大膽妄爲,面目可憎!
“你若存着這份心,趁早滅了這個念頭!福安郡主身子有恙,明日的召見取笑了罷!若是您一意孤行,我便將您當初對她趕盡殺絕的事兒,告知了龍珏。”孟纖死死的掐着西越皇的軟肋,他不捨得這個寶座,當初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將喬若芙拱手相讓。如今,她就不信了西越皇爲了水清漪捨棄了這寶座!
西越皇卻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低低的笑出了聲來:“你大可告訴他,讓這姓孟的江山易主!朕如今也沒有幾個年頭活了,這皇位將來也是傳給嫡子。你與你大哥不在意,朕又何須在意了?”微眯的眸子裡,迸發出一股子狠勁兒。
孟纖氣急敗壞,西越皇的軟肋,何嘗又不是她的?
到底是她低估了西越皇!
“不管誰爲皇,對我結果都一樣,您大可一試!”孟纖微微一笑,如豔麗濃稠的玫瑰,嬌嫩卻帶刺。
西越皇嘆息了一聲,他也不知喬若瀟的女兒會是龍珏的女兒啊!
孟纖離開後,寢宮裡滿室的寂靜,昏暗的燭火搖曳,明明滅滅,令他的神色詭譎莫測。良久,終究是開口道:“明日傳召福安郡主,取消。”
“諾!”
西越皇心中淒涼荒蕪,他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到最後,卻一無所成。
晚景還受到女兒的脅迫!
閉了閉眼,這一輩子,渾渾噩噩的也快過完了。可有些事,他不做又怎得會甘心?總要留下一些什麼,讓人記住他曾來過這個時間。也並非他們所想一般……無能!
……
時光飛逝,轉眼幾日過去了。
水清漪的頭疼症也壓制住,只要她不想那些模糊的片段,便會無恙。
披着大氅,推開了窗櫺,窗外的鵝毛大雪已經停了下來。天光放晴,照耀着銀裝素裹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熠熠生輝。
檐角上的冰凌,化成一滴滴的冰水滴答滴答的墜落。水清漪伸出手,接住化雪的水,一片沁心的涼。
含煙從外邊小跑着來,笑聲如鈴,歡悅的說道:“郡主,納蘭小姐在冰河舉辦宴會,取那兒的冰泉雪水煮茶,許多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會去參加。”驀地,臉上的笑容一斂,噘着嘴道:“數數日子,今日魅王進京,不知能否趕上宴會!”
看着她眼底的期待,水清漪嘴角的笑容斂去,她還未曾見過這個弟弟呢,不知他爲人如何?西越對他的傳言,可止小兒啼哭,足以見得他是多麼的兇惡。
“郡主,傳言有誤。咱們魅王長得如同仙人,只是太過妖媚了一些。性子過於冷酷,並沒有謠傳的那般可怕。”落霞解釋道。
水清漪頷首:“今日是納蘭府組織的煮茶宴?”
落霞笑道:“煮茶宴並非是重頭戲,今日也是一年一度的巧手節。誰家的女兒若是奪魁,會成爲人人爭奪的兒媳人選,比公主還要炙手可熱!”
水清漪擰眉,她如今不說成親了,也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參宴怕是不合適。
落霞彷彿看穿了水清漪的心思,勸解道:“許多成親的娘子也會湊個趣,更何況郡主如今只是婚約在身!您若是能夠奪魁,陳家日後可得金貴着您。”
落霞隱約知曉水清漪的經歷,所以希望水清漪能夠參加。陳家如今是看在攝政王府,禮待水清漪。可心裡到底會覺得水清漪不和心意,若是在巧手節上能夠奪魁,便是錦上添花了!陳家即使心裡再不滿,也會誠心相待幾分。
水清漪搖了搖頭,巧手節,她會做什麼?
何況,她也不懂這裡的規則。
落霞給含煙遞了一個眼色,含煙立即說道:“郡主,納蘭小姐趁着今日辦宴會,召集大家一同來煮茶,怕是想到您不會參加宴會,纔會有此一舉。即使您不去,納蘭小姐也會親自上門來請您。”
水清漪蹙眉,正待開口,便瞧見一襲煙霞色羅裙的納蘭若止走了來。
“郡主,您怎得還沒有收拾好?大家都去了冰河,您趕緊收惙一番,我與您一道去。”納蘭若止讓落霞與含煙去收拾東西,自然的挽着水清漪的手臂,拽着她往外走。
水清漪臉一沉,冷聲道:“鬆手!”
納蘭若止像是沒有聽見,她今日的任務便是將水清漪邀約到冰河。
水清漪不習慣與人這般親密的接觸,抽了抽手,納蘭若止抱得太緊,紋絲不動。
“下了大半月的雪,咱們出去散散心……”納蘭若止的話還不曾說完,便瞧見管家走了來,恭敬的對水清漪說道:“郡主,魅王回府了。”
水清漪一怔,回來了?
“攝政王在大廳迎接,讓小的來通傳,讓您去前廳。”
水清漪淡淡的看了納蘭若止一眼,將手抽出來,對管家道:“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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