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臉色驟然大變,她原以爲事情已經揭過去,這才放心把人留在身旁,卻沒有想到被二房裡的人認了出來!
心裡急的團團轉,尋思着如何避過水清漪的盤問。
“四嬸孃,您若不記得了,侄媳婦兒可以給您溫習一遍。”小柳氏心裡恨極,磨了磨牙道。後院的那場大火,心知肚明是何人縱火!現如今逮到了機會,她又怎麼會放過?若不是四夫人縱火燒燬了她的院落,她也不會被二夫人痛罵!
冬衣還沒有着落,她手頭也沒有幾個銀錢,嫁妝在嫁進王府的時候,就已經全部交給了二夫人。可眼下二夫人斷不會將銀子給她度過這難關。
四夫人緊張的揉捏着手中的帕子,那兇狠的手勁,放佛是把小柳氏拿捏在手中撕碎。
眼睛滴溜溜的轉動,瞟向水清漪見她神色淡淡的品茶,姿態悠然自得,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四夫人眼睛一瞪,暗恨在心。水清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令她心驚肉跳,逼到死角。扯了扯僵硬的麪皮,訕訕的說道:“這府裡的規矩,我心中自是明白,不必勞煩侄媳婦兒講解。”砸吧了一下嘴,舔了一下乾乾的脣瓣:“有一件事兒,恐怕二嫂與侄媳婦兒不太明白,纔會鬧出了不愉快。這個人原先是在我的院子裡當值,他有一個雙胞哥哥,也就是那夜給我搬運庫房的護衛。因爲我的緣故被杖斃,我卻沒有出手相救,他見我涼薄如斯,心生了恨意,變央着我念在他哥哥的份兒上,放他去別處當值,當時我也瞧着他這張臉晦氣,交給了嬤嬤去辦。而今他在何處當值,我的確是不知。”
言下之意,她不知道二房的人從哪裡找出這個與她原先護衛相像的弟弟,而這個弟弟對她心懷有恨,爲了報仇誣陷她很正常。
小柳氏捏緊了身側的手,怒目而視。
四夫人扯了扯嘴角,毫不躲閃的與小柳氏四目相對,眼底有着得意。
小柳氏氣絕,無助的看相二夫人。
二夫人有何法子?
唯一的證據被四夫人反駁了,她若要證明眼前的護衛就是當初的那個,也沒有多大的用處。畢竟,就算四夫人私藏罪犯,那也是請家法。
而她如今改了念頭,要一舉把四夫人徹底的趕出王府!
水清漪並沒有說話,只是適時的插一句話,靜靜的看他們兩房相鬥!
“四弟妹,我們也是聽信奸人兩房誤會重重,兩房的院子都燒燬,損失都極爲……慘重,不若各自退一步,負責自個的院子,息事寧人。”二夫人不想再做無謂的爭辯,四夫人的沒皮沒臉她早已見識過。雖然自己做好了準備,可難保故意滋事的四夫人也藏了一手呢?
“院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有一事要向侄媳婦稟報,畢竟,這事關王府聲譽。”四夫人從袖中掏出幾張憑據,遞給水清漪:“侄媳婦可要瞧仔細,這件事應當如何處置。”
水清漪一怔,心裡改變了對四夫人的看法。將二房放印子錢的憑據擱在小几上,皺了皺眉頭道:“王府是百年公卿,在東齊國乃至天下聲譽極高,適才會有那麼多門生弟子,受人推崇。母妃在世時,將王府家規、聲譽看得極重,倘若有人敗壞門風,斷然是要逐出王府。”
聞言,二夫人心頭一緊,有着不好的預感。想要看清楚被清風吹卷着的宣紙,上頭的內容卻是始終也看不明白。撥弄着手中的念珠,斜睨了小柳氏一眼。
小柳氏會意,畢恭畢敬的說道:“也正是王府名聲好,纔會屹立至今,無人動搖根基。我們一直循規蹈矩,不曾要觸犯一分王府尊威。”
二夫人臉色稍霽,滿意小柳氏這一席話。
四夫人眼底露出一抹嘲諷,看了二人好幾眼,冷笑了幾聲。
二夫人臉一沉,還不待她開口說話。水清漪臉色陡然一變,揚手抄起小几上的憑據,扔在二夫人的腳下:“二嬸孃,這上面的事,你可要給我一個交代?”
二夫人撿起地上的憑證,微微一愣,一記刀子眼射向小柳氏。
小柳氏脖子一縮,心裡隱約猜測到二夫人手中幾張宣紙是什麼。一股冷氣自腳底直躥上頭頂,遍體生寒。‘撲通’跪在地上,臉色發白的說道:“母親……”
“你呀你!怎麼這麼缺心眼?莫不是手頭缺銀子,才犯傻的去放印子錢?這若是宣揚了出去,世人該如何看待咱們王府?你這錯母親沒法替你求情,你自個向世子妃請罪!”二夫人不待小柳氏說完,打斷她的話,絮絮叨叨的將小柳氏放印子錢的原委一鼓作氣的道出來。而後將自個摘清,將小柳氏交由水清漪發落。
“世子妃,我知錯了!實是今年棉花漲價,你給的銀錢,還差了一些。我私想這點小事若是做不好,豈不是辜負你的信任,便沒有通報到你這裡。可我手裡頭也沒有閒錢,於是動了歪念,放了印子錢。”小柳氏哭哭啼啼的訴說着心中的委屈。
水清漪冷笑了一聲,二夫人是想着法子要拉她下水呢!
小柳氏這番話說的倒是她一番苦心,爲了她!
“四嬸孃,此事是您查出來的,您說該如何處置?”水清漪將包袱踢到了四夫人的身上。
四夫人沉吟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一個無知的婦人着實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世子妃如今身子不適,又年紀輕輕,處事稍有不當之處便會授人口柄。怎奈王爺不在府中……不如將族老請回來主持公道?這樣也能看在侄媳婦兒情有可原之處,酌情處置。”
水清漪目光深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四夫人這一手着實是高!二夫人動了要一舉將四房扳倒,豈不知四夫人也不是蠢笨之人,關鍵時刻也毫不含糊。
二夫人臉色大變,琢磨不透四夫人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小柳氏渾身瑟瑟發抖,她全然明白了過來,印子錢壓根兒就是四夫人設下的一個圈套。這件事捅破到族老的面前,斷然是不容她!
“母親……”小柳氏面色慘白,吶吶的喚着二夫人。
二夫人恨不能撕了這不省心的蠢貨!心裡想着這事兒鬧到族老面前,二房斷然討不得好。若是連走水的事情一起調查,查出了低價收購劣質冬衣之事,少不得要受到譴責。
想到這裡,二夫人賠着笑道:“四弟妹何不高擡貴手?此事還沒有鬧大,外人還不知。若是請了族老,勢必會追根究底,到時候人多口雜定會透露了風聲出去。”頓了頓,臉色一鬆,已經是服了軟:“你二侄媳婦兒她年少不懂事,何不饒了她這一回?”
四夫人軟硬不吃,看到二夫人伏低做小的派頭,心中一陣快意。心中冷笑連連,怎麼不硬氣了?方纔不是恨不得將她逼死麼?
“二嫂,不是我心胸狹隘與小輩計較。實是情非得已,我那嫁妝的事兒已經做出了退讓。可這事關王府的體面,我可做不得主。”四夫人心裡打着如意算盤,你不是求我麼?便拿出些誠意,否則別怪我沒給你臉!
二夫人臉色一陣青白交錯,心一橫,咬牙道:“不知四弟妹有多少嫁妝。”
四夫人張開五根手指,笑眯眯的說道:“也不多,就五箱籠珍奇古玩與少許的真金白銀。”
欺人太甚!
二夫人臉色慢慢的漲紅,由紅轉紫。誰都知四夫人出身低,嫁妝是最寒酸的,哪有她說的這樣多?這些年,也被四老爺揮霍得差不多了!簡直是獅子大張口!
“四弟妹……”二夫人深吸一口氣,壓制心頭怒火,扯了扯僵硬的麪皮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四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本就缺銀子,如今二夫人栽在她手裡頭算她倒黴。沒得商量的說道:“侄媳婦兒,二嬸孃這一身衣裳實在是髒破不堪,待會見族老有失王府的顏面,容四嬸孃暫且先回院子梳洗妝扮一番。”對水清漪說完,轉身就要走。
二夫人眼底閃過掙扎,四夫人說的數,就是典當了她的嫁妝也是拿不出來。閉了閉眼,打算捨棄了小柳氏,待事態平息了再說。
“母親……您救救我……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小柳氏連忙起身抓着二夫人的衣袖,單薄的身姿似秋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
二夫人一把推開小柳氏,小柳氏栽倒在地上,便聽到二夫人怒聲喝道:“你瞧瞧你嫁到府中,都做了些什麼事兒?可有一件有益於二房有益於磊兒?倘若不是你是我的嫡親侄女兒,我當真是瞧都不想瞧上一眼。如今,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我是沒辦法替你平息。你也莫要怪我見死不救,而是你忍心看着我們爲了替你收拾殘局,一家子打秋風去?”
小柳氏趴在地上,埋頭痛哭。她素來不是聰明的人,從來就不得二夫人的喜愛。可是……她已經盡力全力,努力讓自己做好,達到二夫人的要求……
四夫人一見沒戲了,也懶怠理會,將這一家子趕出去也不錯。水清漪能依仗的只有她了!
就在這時,管事的匆匆來報:“世子妃,二夫人、四夫人,族老來了,在前廳候着!”
“好生招待,我們這就過去。”
水清漪眼底閃過一抹光芒,撫摸着手腕上的玉鐲,諱莫如深。她們二人也該歇歇,由她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