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芹然看着樂宇左胳膊上的傷，有一隻手那麼長，她也不知道張雲遠是什麼混蛋，自己兒子都下得去手。
她給樂宇上好了藥，還把他的外套丟進了洗衣機，“你這校服上週沒洗，脫下來我給你洗洗，明天穿另一身吧。”
“嗯。”樂宇回臥室裡換了條褲子，又走出來。
他一直都這麼瘦嗎？自己明明給足了他錢。
“我給你做點飯吧。”樂芹然穿上了圍裙。
樂宇坐在沙發上，“你還記得飯怎麼做啊？”他微微歪頭用餘光看過去。
“當然記得，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不能讓你吃外賣吧。”樂芹然的聲音裡還帶着點笑腔。
樂宇不看她，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我不在家你平時都吃什麼啊？”呲，煤氣竈開了火。
樂宇靠着，“都在宣代館之類的店吃飯，然後宣代館關門了就在學校吃。”
“午飯？”
“三頓。”
樂芹然把菜下進了鍋裡，很快就有了聲音，“食堂人多嗎？”
“多，畢竟有住校的，我和同學一起。”樂宇換了個臺，電視聲和炒菜聲的聲音都夠大，他要仔細聽樂芹然的話。
樂芹然又淘了點米，“有沒有在家裡吃飯的？”
“也是有的，十三班有個叫心小宜的，初中和我是同桌，他爸媽都是普通職工這樣的，早飯在家，就午飯在食堂，晚上回家。還有就是梅梓，她家廚房都要結蜘蛛網了。”樂宇關掉了電視。
“哦，梅梓啊，她媽媽和我一起從年前忙到年尾，我還有點空閒時間，她是地球不爆炸自己不休假的。”樂芹然把菜端上了飯桌。
樂宇一看就坐了過去，菜很簡單，番茄炒蛋和地三鮮，飄着熱氣，樂宇空虛了好幾天，覺得精神立馬就被填滿了。
“快吃吧。”樂芹然摘了圍裙也坐下了。
樂宇拿起筷子夾菜，已經好幾個月了，沒吃過家裡的飯。
“你也可以學學做飯，放假在家就不用出去買了。”樂芹然往樂宇碗裡夾菜。
樂宇往嘴裡塞着飯菜，嚼了好一會兒，“不是沒什麼時間嘛，而且也沒人教我。”
樂芹然笑了笑，“藉口，你忘了三中有一次校園活動，你們班有一個男同學，是什麼烹飪社團的，他做的飯菜就很不錯的。”
“你說的是易銘，對比做菜，他更喜歡攝影。”樂宇還在吃飯。
“好了好了，吃飯吧。”
飯後，兩個人沒有整理餐桌。
他們坐在一起，面對面，聽着秒針的轉動。
“樂宇，你知道我和你爸的情況，我試過很多次要和他離婚，我以前總覺得這個沒必要跟你說，但我改變主意了，你已經十六歲了，你能承擔很多了。”樂芹然看着樂宇。
樂宇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和你爸的婚姻根本不受支持，也正如你所見，樂家家大業大我還要和梅梓媽媽創業，我是獨立女性，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一個伴侶。”樂芹然有一點着急了，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樂宇說：“我知道，我爸他那個樣子，這個家沒必要維持。”
樂芹然微微點頭，低頭看着自己那雙有點發乾的手，“樂宇，你聽着，我有錢，我能養着你，但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和他離婚的，我和你爸的事你都不許管，好好學習，追求你喜歡的，然後能走多遠走多遠，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想離這兒遠點兒，你們儘早離婚吧，都有個更好的結果。”樂宇說着從箱子裡拿了一瓶啤酒，他用瓶起子撬開了瓶蓋，“媽，謝謝你，供我吃穿玩，供我上學，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說完就把啤酒灌到嘴裡。
看着眼前的這個孩子，他承受了太多家庭問題，但樂芹然知道，在學校裡他是年級第一，有着很多職務，電競上殺過無數大神，在生活中一直都光鮮亮麗。家長會總有人問她是怎麼教導孩子的。
她總說，是樂宇聰明，知道用功，不敢說，都是他自己得來的好成績。
因爲她只給了他生命和錢，還有一個可以叫媽媽的資格。
樂芹然流了好多眼淚，她想抱住自己的孩子在他臉上吻一口，告訴他以後都陪着他。
但不行，他十六歲，不是六歲。如果一直陪着他，她就不能實現給他錢，讓他自己贏得一切了。
樂芹然看着樂宇把碗筷都收拾了，動作有些拙劣，明顯不經常做這些工作。
看着他蹩手蹩腳地收拾完，她起了身，“我要回公司了，一會兒有個會，大家都在加班。”
樂宇點了點頭，把她送出了小區，直到她坐上了車才收到了樂宇的微信。
“媽，我愛你。”
樂芹然笑了，這是她提心吊膽又很開心的一個傍晚。
坐在沙發上聽得廚房鍋碗瓢盆叮噹響。
很快電視就被打開了，這讓別人以爲心小宜的弟弟心曉宣先天耳背。
“小子！小點聲。”心小宜趴到門邊喊了一嗓子。
“心曉宣你作業做完了嗎就看電視啊？”孫雅芝往卓上端着菜，“嘖，我說什麼來着，我是不是說讓你爸換張桌布？你怎麼沒換？”
心小宜嘆了口氣，“我爸還沒下班呢。我讓你小點聲沒聽見啊？”
“我姐沒寫作業還和人打電話呢。”心曉宣那這遙控器把音量調播到了三分之一處不到。
心小宜看了他一眼，走向冰箱，“閉嘴吧，還不快寫作業去，一會咱媽罵你我可不管啊。”說着就從冰箱裡拿出來了一盒酸奶，吸管已經戳出凹痕了。
“一會兒就吃飯了你開它幹嘛，放回去。”孫雅芝又端出了菜品。
心小宜一撅嘴把酸奶放回了原位，把冰箱門摔出了“箱高音”。
孫雅芝收拾好了菜板就脫掉了圍裙，“我說心小宜，你是不是要月考了？”
“您是把迎川打聽明白了吧？”心小宜伸手就打開櫃子拿碗筷。
孫雅芝瞧了一眼沙發上的小孩又瞄回了踮腳數筷子的閨女，“我還知道你報了廣播站和漫畫社呢。”
心小宜拿好碗筷就轉過身正對孫雅芝，“是漫畫研、究、社。”
“有什麼區別嗎？”心曉宣扭過頭手扶着沙發靠座，一臉好奇。
“當然了，帶‘研究社’的都是有對該事物的理解、探究和總結，而三四個字社團是簡單的做這件事，不存在研究，更沒有研究稿。就比如圍棋社是單純下圍棋，至於對棋局的研究只利於社員棋藝的培養，而‘文學研究社’就不一樣，它存在對典籍和作品的解讀、校刊的編輯還有采訪所得的總結稿，這樣我們廣播站還有更多可以廣播的。”心小宜手舞足蹈簡單講解了一下。
心曉宣點了點頭，明顯是沒聽懂。
“那還挺不錯的，你好好研究，但是，”孫雅芝指着心小宜，
“不可以耽誤學習，我知道了，這些話你說的我耳朵都起繭了。”心小宜接了話茬。
門鎖響了一聲，襯衫正裝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我回來了。”
“快洗洗手吃飯。”孫雅芝到沙發邊上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吃飯去。”
“我看看今天做什麼菜了，呦，都是我愛吃的。”心子誠捲起衣袖坐到了桌前，“今天週一，大家的校園生活都還好吧？”
“好！----”心小宜和心曉宣齊聲，往嘴裡送了一個小丸子。
孫雅芝坐下後輕舒了一口氣，“哎呀，你們都開心，我可憋死氣了。”
心小宜趕忙直起腰，“怎麼了媽沫？”
“還說，之前都好好的，這些初一的孩子熟了都不聽話了。上課不聽講，說他還不認錯呢。”孫雅芝手裡拿着筷子。
“那你交給那個年輕貌美的班主任唄，您年芳四十，生不起氣。”心小宜說着說着就笑了。
心子誠喝了口水，看向孫雅芝，“好了，那些小孩不懂事，以後吃虧了就知道了，你犯不着生氣。”
“唉，也是，我警告你們兩個啊，我更年期就要來了，注意點兒。”孫雅芝拿筷子指了指兩個瘋狂搜刮小丸子的孩子。
心小宜一笑，“我不怕啊，你怎麼快也不能這兩年立馬就來，我到時候就讀大學了，罪就讓這小子受吧。”說着還拱了心曉宣一下。
心曉宣一皺眉頭，“姐姐，以前都是你替我捱揍，你走了可就剩我一個了啊。”
“行了行了，好好吃飯吧你們倆。”心子誠笑着說。
孫雅芝搖了搖頭，“欸，我想起來了，閨女都高中了，兒子也將近十二三歲了，改天咱都休息就把那個儲物間的東西挪地下儲物間去，那個屋收拾來給他住，把牀啊書桌什麼的給他擡進去，別的讓他自己收拾。”
“好哇！恭喜心二爺喜提儲物間臥室一間。”心小宜向心曉宣拱手。
心曉宣一呲牙，“那就這週末吧，我受夠我姐的肥皂劇了。”
“那就行，快吃飯，吃完了把自己碗刷了啊。”
月光高照，灑滿大街小巷，走過每個人的窗，不留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