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初訴衷情

秦絲蘿的手堪堪碰到安吉縣君的衣服,就聽到一聲急促的喊聲:“夫人,夫人,原來您在這呀。”

安吉縣君的四個奴婢急慌慌地跑來,一人慌忙將披風裹在安吉縣君身上:“夫人,夜深風大,您小心着涼了,奴婢們擔當不起。”

這四個奴婢一直是安吉縣君的守夜奴婢,平日素是機警,今日卻不知爲何睡得昏昏沉沉,連安吉縣君出走都不知,等其中一人驚醒來不見主人蹤影,而主人的衣服鞋襪都在房中,自然是嚇得非同小可,她們匆匆向安吉縣君和秦絲蘿行過禮後,一個奴婢又跪下來伺候安吉縣君穿鞋,情景自然是手忙腳亂,秦絲蘿暗自垂下手,嘴角扯動一絲勉強的笑容:“你們這些奴才,睡得連主子不見了都不知道,下次還是仔細點比較好。”

那些奴婢齊聲答道:“多謝秦妃娘娘提點,奴婢們下次不敢了。”

秦絲蘿悻悻地瞥了眼仍然神志不清的安吉縣君一眼,不甘地離去,只是她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安,一切都太過巧合了,那幕後的有心人,彷彿胸有成竹地欣賞着她的垂死掙扎,她恨恨地想,反正所有事都是安吉縣君乾的,縱使事發,也與她沒有一絲關係,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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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絲蘿的焦灼中,壽宴到了,出席壽宴除了徐家的親眷,還有很多徐夫人交好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建康或廣陵達官貴人的妻室,還有些衝着安吉縣君和秦絲蘿名頭過來的鑽營之輩,因此這場壽宴很是熱鬧隆重,徐夫人開心之餘,也不由想起自己的大弟子孟之月,若之月還在,該是一番多麼美好光景。

別院中,明萱正乖乖正坐在漆案前,擡着頭,蕭嶷拿着筆刷,在她臉上畫着什麼。

蕭嶷一邊畫,一邊說:“今晚可能是真相大白的日子,明萱,你和你阿孃長得太像,還是喬裝一下比較好。”

明萱點着頭,她眼中發着光,一臉崇拜道:“二公子,你還會易容啊,你太厲害啊,到底有你不會的嗎?”

蕭嶷白皙的臉微微發紅:“我只會很粗淺的易容術,真正精妙的易容術是能把你變成另一個人,我學的只是皮毛。”

“二公子,你太謙虛了,對了,你師父是誰啊,是誰教你的易容術啊,我也想學。”

“這個是我在清澗谷太過無聊,看書學會的。”

明萱哦了聲:“那二公子,這件事了了,你還要回去嗎?”

蕭嶷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避開這個話題:“那等這件事了了,你要去哪裡?”

“我啊?”明萱想了想:“我可能會先回皇宮,和一些朋友告別,然後,就先去宋國的山谷河川遊覽一番,再去魏國,還有其他國家,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

“你一個女孩子家的,獨自出行會有危險的。”

“本來是有人陪我的……”明萱嘟囔着,她的聲音小下來,蕭嶷忙道:“我讓路遠陪你去吧,我不想讓他在蕭府當一輩子的家奴,以他的武功,應該有更大的作爲,讓他先陪你出去長長見識,然後再讓他投軍,做一番事業。”

“你把路遠以後都安排好啦?”明萱又不由問道:“那你不陪我去嗎?”

蕭嶷手微微一滯,他放下手中的筆,又拿起一隻眉筆:“我再幫你畫一下眉吧,你眉眼太像孟姑姑,要不引人注意,就要重新畫一下眉眼。”

他的手輕輕擡起,黛色的眉筆在明萱的眉上輕輕描繪着,他清潤如玉的臉近在咫尺,身上那淡淡的清新味道也在明萱鼻尖縈繞,他的眉眼清雅好看,他的眼神溫柔如水,他的動作輕柔舒緩,明萱只覺得心微微悸動了下,記憶紛繁地在明萱腦海中徘徊着。

在建康河邊,他說,你不想說的事情,我都不會問。

在竹林深處,他說,不要爲一個人,放棄你喜歡的東西。

在清澗谷外,他說,明萱,我會記得你的。

在蕭府別院,他說,明萱,一切都會過去的,不要恨他,不要讓自己變得不快樂。

他幫她擋七殺門的殺手,幫她畫母親的舊居,幫她找相思子,幫她做星玉頸飾,只要有他在,她總會覺得無比安心。

明萱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動得有些快,她看着蕭嶷漆黑溫柔的眸,不由又問了句:“你不陪我去嗎?”

她感覺蕭嶷爲她描眉的手又頓了頓,她又鼓起勇氣說道:“我更想你陪我去。”

她亮如繁星的雙眸中有些羞澀,又有些堅定,她的臉龐單純美好,蕭嶷忽覺得有些慌了,雖然心中最深處的渴望是此刻將她擁入懷中,但那該死的理智又讓他放下眉筆,說了句:“還是不畫了吧,用其他方法吧。”

蕭嶷幾乎是落荒而逃,明萱嘆了口氣,拿起鏡子,由於只畫了一會,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眉毛上描了些眉形,她撐着頭,開始發呆,一會想着他跟自己說的每句話,一會又想着他剛剛的態度,她發了一會呆,就看到路遠領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走了進來,那個婦人捧着一件絳色紗復裙,路遠說着:“明萱姐,公子說,還是讓你扮作他的族妹吧,讓這位大娘幫你打扮一下吧。”

這套絳紗復裙繁複輕細,明萱一貫穿慣了簡單的服飾,第一次穿這種貴族女子複雜的衣裙,還是在這個婦人的幫助下才穿了起來,婦人又給她梳了一個垂髫分肖髻,在上面斜斜插了根玉笄,打扮好了婦人讚歎道:“姑娘這一打扮起來,可真好看,要麼,索性讓我給您抹點脂粉?”

明萱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那個婦人又細細地給她描眉塗脣,在她的臉頰上上了點胭脂,等一切都打扮好了後,明萱站起出了房門,蕭嶷和路遠等在門外和她一起去壽宴,一看到她,兩人都有些呆了,明萱以前一直不施脂粉素面朝天,衣着也比較簡單,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明萱打扮後的樣子,少女臉頰顏色嬌豔欲滴,眉如遠黛,目若點漆,脣似點櫻,路遠不由嚷嚷道:“明萱姐,我都認不出來了,你打扮一下這麼漂亮啊?果然是人靠衣裝啊!”

明萱有些羞赧,她看向蕭嶷,蕭嶷已經不自然地別過頭去,他輕咳了聲:“路遠,別忘了正事。”

路遠哦了聲,他遞給明萱一條面紗:“明萱姐,你還是戴上這個面紗吧,別讓人認出來。”

蕭嶷目光還是看着別處,明萱不知爲何,覺得有些失落,她依言戴上面紗,路遠仍舊嚷嚷着:“明萱姐,你戴面紗太可惜了,不然你去壽宴,會迷倒多少公子哥啊,說不定明天就有人向你提親了呢。”

“是嗎?”明萱賭氣道:“我倒真希望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