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四十四
愛與恨之間，究竟隔了多遠。
只不過一夜的時間，爲什麼心情就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心智被矇蔽，頭腦一片混亂，心中除了仇恨再無其它。
一瞬間，理智再也無法控制情感。
匕首刺入人身體的感覺，帶着溫熱的鮮血濺到手上。
手開始不自覺的發抖，我緩緩擡起頭，眼前是藤羅睜大的眼。
疑惑、痛苦、難以置信……
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我從來沒有想到有那麼一天，我可以傷到他。
這個武藝高強，令江湖衆人聞風喪膽，連朝廷也要設計才能抓到的魔教教主，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武藝平平的我擊中。
在我潛意識裡。總以爲他會避開。
可是他竟然……竟然對我毫無防備！
“你做什麼！”
隨着一聲怒吼，我胸口被人狠狠拍了一掌，我後退幾步，險些跌倒，幸好被師父扶住，卻看見翁易揚擋在藤羅面前，冷冷看我。
藤羅捂着胸口，定定的看我。
還帶着溫度的鮮血順着匕首慢慢流下，自我腳底到藤羅身前地面，一路血跡斑斑。我木然的低頭，看見滿手鮮血，忽然間渾身冰冷，眼前一陣一陣的模糊。
“不要看。”師父擋住我的眼睛，我腿一軟，倒在師父懷裡，腦中一片混亂。
師父，你不知道，當內心憤怒戰勝恐懼的時候，血又有什麼恐怖？
“老和尚，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藤羅的聲音由遠及近，手剛搭到我肩上。師父就抱着我後退幾步，嘆道：“藤羅，你殺人無數，卻沒想到因果循環，孽債終有一天會還到你自己身上。”
“要有報應，儘管來就是，我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報應。”藤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杜羽，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似乎痛極，聲音雖然鎮定卻帶了微微的顫抖，每句話都說完，都會深吸口氣，我靜靜的聽着，心臟被那吸氣聲劃出一道道傷痕，頭疼欲裂，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般砸在胸口，讓人呼吸也開始困難。
“小和尚，”那人說，“你給我個理由。”
我慢慢挪開師父捂在眼睛上的手，直直的看他。
那人已經直不起腰，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拿劍支撐着身體，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如同深潭，幽不見底。
看着看着，眼前便是一片血紅，耳邊隱隱作響，喊殺聲哭泣聲求饒聲，兵器相交。
“理由？”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而平靜，“你可記得白家滅門那日，被你灌下絕情丹的那對姐弟。”
藤羅眼神由迷茫逐漸轉爲清明，忽然身體猛地一震，慢慢直起身子看我：“你的記憶恢復了？”
“我叫白戈，白家唯一的兒子。”我盯着藤羅，“你可記得我當日說定會殺了你們報仇。”嘴角彎起，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你會後悔當初放我走的。”
“我做事從不後悔。”藤羅慢慢說道，“不過既然你已經想起來，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心中怒火猛地升起：“你早就知道！”
“我不會呆在身份不明的人身邊。”藤羅隨手點了自己的穴道止血，再擡起頭來，已經是一片平淡神色，“你雖然忘記許多事情，但要尋你的出身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這世界雖大，又有什麼是我幽冥教查不到的？”
原來他早知道，他早知道！
他早知道我是白戈。
他早知道自己是殺我全家的兇手。
他早知道那絕情丹是他逼我服下。
他早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想起一切，對他揮刀相向！
他什麼都知道，卻在一旁看着我爲毒所苦，看着我墜入情網而不自覺，看着我像傻瓜一樣愛着自己的仇人！
我早該想到的，名揚天下的心狠如冰的魔頭，怎麼是這樣的個性！
原來如此，什麼天長地久海誓山盟，什麼溫柔關心呵護備至……
全部全部……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他的逢。場。作。戲。而已！
怒火中燒，我推開師父，揮起匕首向他刺去，他面不改色，伸手奪了我的匕首，在身後我反剪雙手，冷哼着貼着我耳朵道：“要殺我？憑你還差了點。”
牙齒咬的快要失去知覺，卻止不住胸口的痛楚，腥甜之氣自喉噴出，控制不住，便是一股鮮血從口中噴灑出來。
制約我身體的手似乎在一瞬間鬆了一下，我正想掙脫，那股力道卻突然加大，有人在耳邊恨恨的說：“小和尚，你當真是沒心沒肺！”
一字一句，說的咬牙切齒，怨氣十足。
我偏過頭，看見他皺着眉，眼中說不出是什麼神色。
但是我知道，我的眼中，定是滿滿的恨意。
“放開我。”我說，“要不然就殺了我以絕後患。”
“我要說不呢？”
“否則日後我定會殺了你。”我說，“你休想再像往常一樣戲弄我。”
“戲弄？”他低聲重複，然後揚起嘴角，眼神慢慢冰冷，“既然你是如此好的玩具，我自然是要好好留着的，又怎麼捨得殺你。”
就算死，也不能再讓你如此戲弄！
我咬牙，揚起脖子向他手中匕首抹去。脖子上剛一片刺痛，就被人推了出去，
“無思！”無塵上前扶住我。再去看藤羅，那人眼中怒火冉冉，手腕一揚，那把匕首便插在我面前的地上。
“你那麼想殺我，現在給你個機會，你來！”
我欲上前去拔那匕首，卻腿上一軟，無塵拉着我後退幾步，喝道：“無思！”
藤羅怒道：“和尚，我們的事你少插手！”
“你若是想氣死他，可以繼續說下去。”無塵把着我的脈門，皺眉道，“心神亂到如此地步，怎麼能不毒氣攻心。”
藤羅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臉色煞白的望向我。
“藤羅！拿命來！”我在師父懷中瘋狂的掙扎着要去拿那匕首，“還我白家百條人命！”
那人舉在空中的手慢慢握成拳，落在身側，藤羅冷哼一聲，甩袖道：“難道我住手，他心神就不亂了麼？”
我擡眼瞪他。
“白戈，你知道你殺不了我，這般氣急敗壞只會傷了你自己的身子。”藤羅轉身道，“無塵，你帶他走吧。”
我渾身抖得厲害，卻說不來是憤怒還是疼痛。忽然感覺師父的手按在我穴位上，當時心中一緊，轉身去看師父，卻見師父眉頭緊皺，一臉的不忍，不由的出聲叫道：“師父，你……”
話未說完，眼前一黑，再也不醒人事。
只是昏睡前隱隱約約聽到藤羅的聲音：“白戈，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來殺我，一生一世，我都等着你。”江湖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