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自從師父佈陣,竹屋裡已經幾年沒有來過外人,現在竟然一下子出現了五個!

我很久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誰知道這一猶豫,卻吸引的他們幾人同時向我看來。

“這就是無塵大師的高徒嗎?”坐在中間的中年男人問道,那人聲音洪亮,眼睛炯炯有神,武功修爲顯然是這幾人之首。

“師父?”我沒有回他的話,轉頭疑惑的望向師父,卻見師父淡淡的瞟了我一眼,道:“呆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給客人沏茶。”

我哦了一聲,吐吐舌頭往伙房走,他這話旁人聽不出來什麼,我卻清楚得很——這老和尚恐怕是心情壞到了極點,不想我跟這幾個人糾纏。

上次下山那些善男信女們送的龍井銀針還有一點,我想了想,從茶桶中挑出了一點細碎的綠茶底子,找了五個杯子添了熱水端出去。

既然師父不喜歡他們,我又何必善待他們。

端着慘不忍睹的茶水出去,一個一個放在桌子上,不出意外的看到有幾個人臉色微變,師父臉色雖然毫無變化,卻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對我伸了大拇指。

十年的師徒關係可不是蓋的,這點默契都沒有還混什麼。我站在師父身後揚起嘴角偷笑。

中年男人道:“無塵大師,雷某自然知道你已經不問世事多年,但這事關係到武林衆人,還請大師以大局爲重,告訴我們那墓所在。”

師父笑道:“貧僧總以爲天地教總舵主雷霸天不會是這種輕信謠言的人。”

雷霸天臉色微變,尚未說話,身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經拍案而起:“禿驢!你不要不知好歹!真以爲我們唐門、天地教、衡山派對付不了你區區一個和尚嗎!”

此話一出,屋中氣壓瞬間降低,有幾個人已經把手按到腰間,戰鬥一觸即發。

師父臉色漸冷,我心中一凜,若是這和尚發起彪和他們打起來就麻煩了,他們死了倒沒多大關係,要是不小心把這房子拆了苦的又是我。

於是我迅速接過話:“我師父的媽已經過世了,你們沒法對付她。”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卻沒想到雷霸天身後的少年失聲大笑,剛剛嚴肅起來的氣氛瞬間崩潰,衆人的目光從我身上轉移到那個笑得止不住的年輕人身上。

“秋遠!!!”雷霸天低聲喝斥了一聲,那少年笑彎了身子,被右邊的少女拉了拉衣袖才仰起頭,強忍着笑看我:“在下俞秋遠,失禮了,沒想到少僧說話果真與衆不同。”

雷霸天對師父說道:“在下教徒無方,讓大師見笑了。”

我這纔打量起這個少年,他穿着一件綠底銀絲的長衫,眼中盈盈的全是笑意,見我看他,又衝我做了個鬼臉,然後偏過頭,指着我跟身邊的少女不知說了什麼,引得那少女捂着嘴輕笑。

我想他一定不是說我好話,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卻沒想到他們笑得更加開心。

一直沒有說話的青衣劍士輕咳了一聲,道:“無塵大師,關於我們說的事情……”

我正豎起耳朵聽得仔細,卻聽的師傅道:“無思,伙房沒有米了,你下山去賣點吧。”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下了山。

上山下山一個來回起碼要兩個時辰,等我回來什麼話都說完了。

臭和尚,死和尚,難得有一次接觸江湖的機會,卻把我支開。

我憤憤不平的搬着兩袋米吭哧吭哧的往山上走,卻聽見竹林中,有人叫道:“那禿驢倒是嘴硬,咬緊了說不知道那墓室入口!擺明了是要逼着我們動武!”

我一愣,放下米袋躍到樹上,遠遠的看到林中站了三個人。

雷霸天,和唐門衡山派的兩個人。

雷霸天道:“無塵大師德高望重,做這樣失禮的事恐有不妥。”

“少假裝正經!雷霸天!”唐門的那個瘦小的男人正尖聲喊着,“你要是沒有那種念頭,會跟我們一起來到這?還費盡心思收了熟知八卦的柳絲絲爲義女?”

“小聲一點,田傳。”劍客說道,“那無塵被天下人稱道,恐怕也不會是徒有虛名,冒冒失失的動手……”

“怕什麼!青衫居士葉梓也不過如此。”田傳冷哼一聲,“我唐門毒藥千種,定能讓那老和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他還不乖乖說出墓地入口。”

其餘二人沉默了一會兒,葉梓又道:“可是,若那墓中真的像那老和尚所說的,有那麼多機關……”

“難道雷霸天的義女是白收的?”

“若不是那日大師沒有變換陣法,絲絲是絕對破解不了那迷蹤陣的,能讓無塵大師爲他守墓,那墓應該不是那麼簡單。”雷霸天沉思片刻,“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眼看他們就要說完,我趕快從樹上跳下,抱起米袋往竹屋跑。

大事件大事件!!

那羣人想對師父下毒手!

“師父!!!”我一把推開門,“剛纔雷霸天他們……”

“我師父怎麼了?”少年的聲音清亮亮的飄來,我這才發現那叫俞秋遠的少年和叫柳絲絲的少女正坐在房中閒聊。

“我……我想問加了你們幾個人要做多少飯。”我連忙轉移了話題,匆匆忙忙的往伙房跑。

“這人還真呆。”柳絲絲在身後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聽到。

我轉過頭,看見那少女正撅着嘴,一臉嬌憨的拉着少年的袖子,說話聲音軟綿綿的,有點像平時藤羅捉弄我時的聲音,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雖然藤羅的聲音比這少女好聽許多,但卻沒有這少女的聲音聽起來舒服。

爲什麼呢?

我直直的望着那少女想,柳絲絲臉上一紅,瞪了我一眼,指着我對俞秋遠說:“師兄,你看這人,這樣盯着我瞧。”

俞秋遠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頭,轉頭看我,嘴角微揚,卻是什麼話也不說。

“我們絲絲生得漂亮,自然有人願意跟着瞧。”隨着一陣笑聲,雷霸天、田傳、葉梓三人走了進來

“乾爹~~你說什麼呢。”

“呦~害羞了。”嘴上開着玩笑,雷霸天對着我的目光卻是頗有些意味深長。

我受不了那目光,出了屋子。

轉身的時候,眼角掃過那對少男少女,那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眉目間充斥着我不瞭解的情感,卻顯然是極其開心的。

我終於在屋後的禪房找到了師父,極其難得的,他在打坐。

師父閉着眼睛,面容出乎意料的安寧平靜。

我本來想告訴師父那些人想對他不利,可是看見師父的臉,我卻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