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綁着花束的白色汽車時, 離若才意識到,這是真實的。
身邊的冀書也是真實的。
前面開車的冀南也是真實的。
周圍人的歡呼也是真實的。
車子開到了一處新宅。
衆人在門前拍了一張時下流行的黑白照。
離若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煙霧發愣,卻在下一刻被冀書抱着進了屋內。
這是他們的新房嗎?
離若看着那一張鋪滿玫瑰花瓣的白色大牀, 臉頰微微泛紅。
“你也累了, 不用出去敬酒, 等我回來。”冀書的語氣變得極爲溫柔。
一瞬間的, 離若再次感受到額心有他炙熱的脣印下的吻。
心跳的閘口再次被觸動, 整個心臟跳得飛快。
離若絞着裙襬,有些喘不過氣來。
張媽端來了一些吃食,離若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剛洗完澡回來, 離若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牀前。
“二小姐?”離若撇脣,疑惑。
冀柔轉過身, 拉住離若的手:“噓……若姐姐……呃不, 嫂嫂, 你該叫我柔柔噠。”
離若看着她水亮亮的眸子,與冀書有着極爲相似的面貌, 不過是女相——
而此時此刻,離若不覺然有些動容。
“吶,今天哥哥都不讓我和嫂嫂講話,我都沒機會送我的禮物,收好哦。”
離若看着冀柔神秘兮兮地塞了一塊東西到自己手心, 低頭一瞄, 呵是塊包裝精美的心形的巧克力。
“這是唯爾小姐研製出來的新品, 特意送來給我的。”冀柔朝她眨了眨眼, 一溜煙就跑出了門。
下一刻, 她看到一雙大長腿邁進了屋子,接着又是一雙大長腿。
噫?
“少帥, 小心。”
冀南艱難地扶着冀書。
離若看着冀南爲難的模樣,嘆了口氣,上前幫忙。
下一刻,門被冀南帶上。
冀書靠在門板上,仰首,擡手扯着自己衣服的領結。
離若揚手,準備幫忙,下一刻卻被對方攥住了手腕。
感受到他炙熱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手腕,離若的臉一燙。
“別鬧,你醉了……”
“我沒有……”冀書忽地睜開眼,原本迷離的眼眸只是有些泛紅,莫名的勾人。
那張仙氣十足的臉忽而逼近了自己,離若一時間忘記了說什麼,微微啓了脣,卻給了某人大好時機。
“唔……”
“偷偷藏了什麼好東西?”
“唯爾託了柔柔送來的巧克力……唔……”離若猝不及防被他再次抱着走到了牀邊。
感受到他整個人壓了上來的重量,離若試圖掙扎,卻見他慢條斯理地撕開了巧克力的包裝。
離若一怔,見他修長的手將巧克力遞至自己的脣邊。
離若愣愣地張口,剛含住了半塊,就感受到眼前一黑。
某人含住了另外半塊。
酒心的味道醇厚,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在教堂的誓言起了作用,離若聽到了耳邊的呼吸變得急促,連同自己的心也跳得快了許多。
醇厚的酒香縈繞在舌尖,讓離若覺得自己慢慢失去了理智。
腰間的撫觸讓她有些陌生,卻在下一刻慢慢地適應了。
一夜繾綣,初蕊綻開,卻是猶如破繭般,一切又是周而復始。
一江春水只爲君擱淺……
次日。
離若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她下意識看了眼身側,枕頭空蕩蕩的。
沒人?
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場的旖旎的夢?
那簡直不要太好!
離若當即興奮地坐起身,下一刻就覺察到自己腰間痠軟,眉頭一蹙,喪氣無比,頓時又攤回了牀上。
當看着某人衣冠楚楚地端着一碗雞蛋麪走到屋裡時,離若抿着脣,揉着腰,心裡把昨晚要個不停的某隻禽獸狠狠錘了一遍。
“張媽刻意放了桂圓枸杞……說是初次需要……”冀書的聲音越來越小聲。
離若的臉越來越黑。
“出去。”
“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冀書滿臉無辜。
離若似乎明白了冀書的話裡的含意,頓時氣得面紅耳赤,“把面放下,你出去!”
冀書嘆了口氣,擡手將離若從被窩裡撈了起來,“乖,別鬧脾氣,吃完帶你去一個地方。”
熱氣騰騰,充滿着煎蛋的香味,一看就讓人很有食慾的面被冀書端到了自己的脣邊,離若微微斂了斂眸子,投降,向美食投降。
張媽的廚藝是出了名兒的好,這是離若從進了冀府以後的感慨。
因而哪怕是一碗雞蛋麪也是煞費苦心別出心裁。
離若換好了衣服,被冀書拉到了院子裡。
這是他們的新房。
一座複式三樓小別墅……
院子前很是開闊,院子的東南角栽了好幾棵花樹。
這描述越來越覺得眼熟的離若猛地反應過來。
這個地方簡直就是三年前她被迫離開的地方。
後頭遠遠地望過去,是一片片重巒疊嶂,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梅花盛開。
離若蹭了蹭脖頸上的狐狸毛毛,舒服地垂眼。
合着冀書花了大價錢,重新弄了一座和先前一模一樣的房子。
真是……
閒得慌啊!
“老宅放在那裡做什麼?”離若脫口而出。
“給冀言了。”冀書說得風輕雲淡。
“嗯?”離若還沒有將疑惑問出口,冀書便搶先答道:
“他糾纏爲難冀南管理的那些產業那麼長時間,不過就是爲了冀家的老宅。”
離若的職業病犯了,總覺得那座老宅有點什麼驚天的價值,在這裡作爲伏筆。
然鵝,並沒有。
看冀書那滿不在乎的神情,就知道沒戲。
肖唯爾不可能有這種腦子安排伏筆的。
離若心裡默默肯定了最後這個結論。
不遠處的乾枯的梨花樹,依舊是光禿禿的樹椏,離若有些悵然,看着冀書臉上有着同樣的神情,離若不由得好奇。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麼?”冀書冷不丁的開口。
離若裝傻充愣的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你在金珏閣二樓往下看,我在車裡往上看。”冀書捧起離若的臉,眼眸深沉。
離若眨了眨眼,回想起他的衣服的口袋上,彆着一株梨花,新鮮初綻放的嫩芽。
那雪白的色澤,讓離若的眼神有些恍惚起來。
那個時候的心跳,也變得像現在這個時候一樣,帶着不確定的欣然,又多了些期許。
“爲什麼是我?”離若還是不懂。
爲什麼冀書選擇了她。
“因爲剛好遇見你……”冀書回答得很誠懇,眼睛帶着十足的認真。
所以……留下了三年的期許麼……
離若不禁有些齣戲。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像現在的時光一樣,靜謐又安詳。
就在回屋子裡時,冀南帶着一份文件神色倉促的進來。
“少帥。”
冀書轉過身,看着冀南的神情。
隨後他輕輕撫着離若的肩膀,“上樓休息去吧。”
離若點了點頭,輕緩地上樓,卻在拐角處別過頭,直覺告訴她,這一回,不是一件小事情。
好不容易彼此間互通了心意,如今……竟還是有波折麼?
她得趕緊找到肖唯爾,確定她這段時間的稿子的情節走向。
穿書部不可能給自己留下這麼大的一個bug,一定是有什麼意外催促着這整個世界的節奏的加快。
她必須要抓緊時間弄清楚。
中午的午飯是張媽送過來的。
“少爺有事出去了,夫人可以先吃。”
“我吃完飯也有事要出去,晚飯不用做了。”離若放下筷子,披上大衣,拎着包包準備出門,卻被張媽有意攔着。
看到張媽臉上的爲難的神情,離若心頭的不安愈發涌動着。
這是一個非常不詳的預感。但願不要實現。
但是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下,她終究還是從剛回來的冀南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老宅被燒了。
冀柔和冀言一夜之間也消失不見。
就連唯爾開的幾家茶餐廳也關門了。
那她現在能去哪裡找肖唯爾。
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離若的眉頭蹙得緊緊的,心竟是跳得異常厲害。
就在這時,有一隻鴿子落在了窗臺。
離若解下鴿子爪踝上的繫着的紅絲帶。
取下那枚小小的信箋。
這張紙上竟是肖唯爾的字跡。
她倏地睜大眼。
怎麼回事?
肖唯爾竟是和文洛森一起出國了?
信的最後一句竟然是:
小心季瀝!
離若緊緊的抿脣。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季瀝有過接觸了。
想來這都是冀書的傑作。
他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外邊的信息幾乎很難傳到冀府來。
這一次,還是趁着他有事離開……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這封信箋,是假冒的。
字跡也是可以模仿的。
究竟是誰在試探她?
腦子一時間劇痛難忍,離若渾身冒着冷汗,癱在了牀上。
再次睜開眼睛時,那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少爺可算回來了,夫人她感冒了。”
離若動了動手臂,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背上扎着針。
真的只是感冒那麼簡單麼?
離若緊接着聽到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
“咔嚓。”
門被人推開。
“我出去了一趟,之前收到消息,季瀝在南湖那邊鬧事。”
似乎察覺到了離若眼中的不信任,冀書依舊耐心地解釋道。
看着坐在牀旁邊的冀書,離若抿脣,沒有答言,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總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還有,我接到了上頭的文件,後天,我們去金城。”
“金城?”離若有些怔怔然。
那是最繁華的都城。
肖唯爾在文裡曾經提到過一句:金城,那是掌管着這個國家的首腦所在的地方。
雖然覺得這句話有點尷尬,但是仔細看起來也沒毛病。
離若止住了回想,轉而看着冀書,擡起自己可以活動的左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不怕,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離若?”
“不管是風若離,還是離若,也不管是小官菅子,還是菅菅,你我心知肚明,就夠了。”冀書不再強求什麼,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讓他容易知足。
離若抿了抿脣,眼角掛着難得的笑意,“我還有個小名。”
冀書一怔。
離若繼續啓脣:“這個小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叫。”
冀書湊近了她的脣邊。
離若笑着啓脣輕語呢喃。
冀書抓緊了牀單,手背上因着緊張,抑或是欣喜,繃着幾根青筋。
香香麼……
冀書的眸中含着些許柔軟的情意,湊到她的脖頸邊,低低地道:“你能這般坦白,我很開心。”
“柔柔找到了麼?”
“她和冀言被我送到了國外。”
“做什麼?”離若猛地僵住。
“一直以來我不是很能夠接受冀言,但是,現在想通了,我看他們兩個,一個對電影有研究,一個對美術有研究,就送他們出去了。”
聞言,離若的臉色從緩和忽地又轉變爲嚴肅,“還有,你剛剛還提到過季瀝,你說他這段時間醉生夢死,揮金度日?”
“自從季薇因着錯手殺了你乳孃的事情坐了牢,整個季府就要被季瀝搬空了。”冀書如是道。
離若搖了搖頭,“會不會只是假象?”
冀書擡手,輕輕撫着她的髮絲,一縷縷地理好,別到耳鬢後頭,眼眸微微彎起,“別擔心,天塌下來,我來扛。”
離若心頭的不安愈發劇烈了。
果不其然。
在快要到金城的路上,他們再度遭遇了戰亂。
那是叛軍的負隅頑抗。
可是造成的混亂局面還是足夠撼動整個南州地區。
離若的感冒初愈沒多久,一個閃神,竟是在混亂的人流中與冀書再次失散。
“這一回,換我來找你。”離若看着被戰火薰得黑漆漆的天,慢慢地擡首,竟是恍然間,想起了滿山的梅花開得正好的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