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天生我材必有用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討論污言穢語?”陶綰綰被氣得徹底沒話說。

林彥問定了定神,這才拼命壓抑心中焦灼,緩緩解釋:“穆兄化作有瘋病的流浪漢,潛伏在乞丐中,每日都會留下線索,讓我知道他的位置和動向。這樣試了許多天,都很正常。”

“前幾日,穆兄忽然沒了蹤跡。我派去盯梢的人打盹兒,才眨眼功夫就不見人。不過,好在跟隨穆兄留下線索,一直追到郊外。然後又什麼也沒了。”

陶綰綰聽完,疑惑地反問:“他留的什麼線索,不會是夏日炎熱,午後陣雨衝散了?”

“用的極好的追蹤香,人是聞不到的,需要用蠱蟲追蹤,哪怕只留下一丁點兒氣味,也能尋到。”說着,他拿出一個木盒,向陶綰綰展示他的極品蠱蟲。

“穆九他……”陶綰綰不知自己此時面色又多可怕,原本因飛奔翻涌的熱血頓時涼透,“他不會已經死了吧?”

“就算他意外身故,蠱蟲也能跟着追蹤香的氣味找到屍首,現在棘手的是氣味失蹤。”林彥問一本正經地解釋。

陶綰綰頗爲無語:“我只是隨口說說,你還真指望他死翹翹?”

“那我沒有。”林彥問連忙否決,“以穆兄的聰明才智,就算現在失聯,他也能應付得來。只要沒被人發覺身份。”

穆九從小就是乞丐,扮演流浪漢輕而易舉。

驚歌見兩人已經開始鬥起嘴來,鬆了口氣,轉身繼續尋找。

“失蹤幾天了?”

“四日。”

“你可真沉得住氣,竟一絲也不肯向我透露。”

林彥問沉默,隻字未語。

陶綰綰不想再怪他,只是招來安和,派他回雲景山莊叫人,哪怕把西洲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穆九。

延誤一刻,穆九就多一分危險,衆人開始在四處尋找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安和身騎快馬回來,在半人高的草叢裡尋到陶綰綰的身影,跑過去向她稟報:“小姐,陶伯不肯派人給我。”

“他怎麼敢?”陶綰綰皺着眉,氣鼓鼓地說。

安和跟隨陶梟多年,對他的脾氣秉性瞭如指掌,低聲說:“估計是莊主授意的。”

“我哥怎麼又說話不算話……”陶綰綰嘀咕,說好不再約束她。

陶梟不在西洲,生怕寶貝妹妹闖出禍端,連人手都不肯給她。

“還非得我親自回山莊一趟,來回又是時間。”陶綰綰心中煩悶,隨手抓撓野草泄憤。

正在這時,通往尼姑庵的林蔭石階上浮現一個身影。

沈豆蔻正失魂落魄地下山,她一擡頭,望見幾張熟悉的面孔,嘴一撇,本來止住的淚水又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綰綰!”

陶綰綰只能先寬慰沈豆蔻,她受如此打擊,心裡難過實屬正常。

林彥問見沈豆蔻哭得這般傷心,也關懷兩句。

隨後對陶綰綰道:“綰綰,要不你先將豆蔻送回沈府?”

“也行。然後我去雲景山莊叫人。”

“縣衙就有不少人手,但尋不到蹤跡。我覺得這不是竅門所在。”林彥問不願她和家裡起衝突,他能感覺到陶梟似乎對自己意見頗深。

陶綰綰知道他說得在理,但多個人多分力量。

兩人坐上馬車,不一會兒便將那羣人甩在後頭。

沈豆蔻情緒平穩些許,擡着溼漉漉的眼眸問:“你們在找什麼?”

“穆九失蹤了。”

“他不是失蹤好些日子了嗎?”沈豆蔻理所當然地說。

陶綰綰解釋一番。

霎時就聽到一驚一乍的呼喊:“那還回什麼西洲城,趕緊繼續找啊!車伕,回去!”

“你別胡鬧,我和彥問會找人的。你又不會武功,去了也沒用啊!”

這句話又刺痛了沈豆蔻,她垂頭喪氣地抹眼淚:“我是沒用,連我娘都留不住,還總是拖累朋友……我真沒用。”

“對不起豆蔻,我不是這個意思。”陶綰綰慌忙解釋,又說些安撫的話,“既然是伯母自己的選擇,那尊重她就好,又何必強求嘛。”

“嗯。”

人生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途。相逢有緣,攜手一段路,若是行至岔路口,選擇不同,那便是緣盡了,各自安好。

雖有悲傷失意,但緬懷總好過強留。

沒有遺憾便是最好的結局。

陶綰綰說:“你多準備些跌打損傷之類的藥材,萬一找到穆九,解救被奴役的流浪漢,也好用……”

沈豆蔻眼前一亮,不再妄自菲薄,語氣歡快起來:“對啊!我是醫者,我可以治病!”

“你一直都是呀!”

兩個姑娘對視,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天上的星星。

***

咚咚咚,咚咚咚。

鐵鍬鑿在岩石上發出的悶響在地底的礦井中迴旋不斷。

“撕拉”一鞭狠狠地抽在後背上,原本就破舊的衣服頓時多出一道口子。

皮膚表面冒出殷紅的雪珠,因爲破爛衣物上已經沾上鹽石的碎末,鹽漬夾雜着汗水滲入傷口,疼得人頭皮發麻。

“快點幹活!尤其是你,新來的,動作怎麼這麼慢!”監工拿着長鞭,凶神惡煞地怒吼,恨不能抽乾餓得骨瘦如柴的勞工的最後一滴血。

“哎呀,他們都是傻子,急說話也聽不懂啊,抽就完事兒了,鞭子才最管用。”一個油頭粉面的監工笑盈盈地說,但下手時鞭子卻好似催命符。

穆九原本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吃過不少苦,但在鹽礦做苦力的這幾日,着實讓他痛苦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他佝僂着背,故意張大嘴留着口水,大舌頭說不清話。

“說什麼說,趕緊幹活!”

穆九扛着帶着,穿過幽暗的窄道。

夏日的悶熱在地底的巖洞裡不起作用,反倒是因爲火把燃燒,巖洞內通風不好而呼吸急促。

氣悶的環境讓人頭昏腦漲,每每要昏過去時,鞭子就落在身上。

傷口還未癒合,就被鹽漬浸透,長時間不處理便會潰爛……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

“誒,你聽說了嗎,咱們要轉移了?”一個監工站在火把下,玩弄手中的長鞭說。

另一人一邊對勞工們隨意地踢幾腳,一邊回答:“聽說了。說是要避避風頭。”

“避風頭?”

“新來的縣官不知天高地厚,在查鹽礦,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得也是,可從來沒有人能鬥得過老大……”

穆九在鹽礦幾日,已經將內部情況摸得個七七八八。

許是爲了掩人耳目,鹽礦像是一個臥倒的葫蘆,只有一個很小的出口,有高手看守,這幫腦子不好又沒武功的流浪漢勞工想逃出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而鹽礦內部錯綜複雜,時不時還會發生坍塌,壓死的人,命若草芥,也不知被拉去拋在哪裡。

穆九想要逃出去,尚且又幾分難度,若想帶着無辜勞工一起出逃,毫無生機。

因此,他只能等林彥問帶人尋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