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自遠又吸了幾口氣,他不點火摺子,而只是慢慢地伸手向前去摸索。如果牀上的人真的是天極,而且已經坐了起來的話,他是可以摸得出來的。
歐陽自遠伸出手去,他伸手出去的動作十分緩慢,當然他不是爲了害怕,而是爲了享受,他要盡情享受那一剎那,證明牀上的天極是不是真的坐了起來。
不管他伸手的動作是如何緩慢,他終於碰到了牀上天極的手。
他的身子又震了一震,他的指尖碰到的正是牀上天極的手指,歐陽自遠再慢慢向上摸索上去,他碰到的肌膚不像是人,而像是經過揉制的牛皮。
終於,歐陽自遠可以肯定,天極的確是坐了起來了,他觸摸到天極的胸,額,和他的頭,天極是坐着,直挺挺地坐着,證實他剛纔並沒有看錯。
歐陽自遠嘆了一口氣,他連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要嘆氣,然後,他又燃着了火摺子。
當蠟燭又發出光芒,使他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之際,他不禁有點後悔自己爲什麼不早一點燃着它。他這時已經弄清楚天極坐起來的秘密了,在天極的背部,有一根鐵的支撐棍,撐着天極的身子。
這根鐵棍,自然是有人來到了牀邊,牀邊的石板有了重量的負擔,觸動了機關而伸出來的,這或許是天極所安排的對於來訪的客人的一種禮貌上的歡迎吧。
但是,這至少又證明,天極雖然死了一千年,但是他的身體還是柔軟的。
歐陽自遠輕撫天極的肌肉,那肌肉堅韌如牛肉,那一定是經過特殊方法處理的,但歐陽自遠對商朝對屍體的保存方法並沒有研究過,在書籍中沒有任何記載,同樣地,“天極之宮”的存在,它的建造工程,在歷史上也沒有任何的記載。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歐陽自遠才注意到,在大堂的四壁全是一個一個的石洞,在那些直徑不到三寸的圓洞之中,看來全放着一卷一卷的羊皮紙。
歐陽自遠又奔到牆前,這時,他真恨自己何以在上面幾層,用完了那好的蠟燭,他隨便取出了一卷來,打開,羊皮紙上寫着清楚的字,但這些字歐陽自遠卻無法認得,因爲那居然都是全是甲骨文!
歐陽自遠頻頻點着那不斷熄滅的蠟燭,他完全無法看得懂那捲羊皮紙上寫的是什麼,他像是一個見到了極罕見的寶藏的人,但是在他和珍寶之前卻有一種無形的,無法突破的障礙一樣。
歐陽自遠取了一卷又一卷,每一卷之中,他至多隻能看懂一兩個字,他直起身來,看到手中的蠟燭已經只有很少的一點了。
他真有點不能控制自己,他對着坐在牀上的天極,大叫道:“講給我聽!這些書上記載着什麼?講給我聽!”
他的呼叫響起巨大的回聲,他衝到了牀前,這時他纔看到天極的右手,也握着一卷羊皮紙。
同時他也看到,在天極的右手之下,有一個瓶狀的東西,瓶中儲着那種黑色的濃油,還有棉蕊,那一定是一盞巨大油燈。
歐陽自遠先點着了燈蕊,燈蕊上的油都乾了,所以在開始時,只是一點綠黝黝的火,接着發出一陣極其輕微的劈劈拍拍的爆裂聲,綠色的火光閃動着,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歐陽自遠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知道,他已經進入一個寶庫,一個真正的寶庫,那些一卷又一卷的羊皮,上面寫滿了他所不認識的字的羊皮,是真正的寶藏,比同樣大小的鑽石還要名貴。
他定下神來,呆望着坐在巨大石牀上的天極,這個死去了已應該有一千年的人,屍體保養得那麼好,連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可看得清清楚楚,而每一條皺紋之中,都彷彿蘊藏着無窮的智慧和知識。
他以一種極虔誠的心情輕輕地去扳開天極的手指,將天極握在手中的那捲羊皮小心地取了下來,當他取下那捲羊皮之際,他甚至有一種幻覺,感到天極正在向他微笑。
歐陽自遠將那捲羊皮放在牀上,就在天極的腳旁慢慢展了開來,在那一刻,他要竭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使自己的心臟不致跳得劇烈到無法負擔的程度。
和其他的羊皮上的字不同,這一卷羊皮上的字,是用一種鮮豔的紅色的藥水寫成的,那種紅色至少已經經歷了一千年,但是看來還是如此豔紅奪目,就像是才自人體內流出來的血。
他無法將整卷羊皮攤平,他只好隨攤開來隨看。他仍然不能完全看得懂上面的甲骨文,如果給他充分的時間,例如三年,他也許可以將之完全讀通,但是現在,遇到他看不懂的地方就只好跳過去,貪婪地讀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