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謝安在外面又勾搭了一個年輕的放蕩女子,二人打得火熱。於是就把自家的媳婦視爲眼中之釘,想要休妻,可是妻子十分賢惠,卻又沒有正當的理由。今日殺了兄弟,他不由心生毒計:假作二人通姦,自己一怒之下,誅殺姦夫淫婦。這樣,即可奪去了弟弟的家產,又除去了礙眼的妻子,可謂是一石二鳥。
而殺死姦夫淫婦,這樣的罪名是很小的,只要花費一些銀兩,很快就可以出獄。到時候,既能繼承大量的家產,又可重新娶來嬌妻,真是一舉兩得。
計議已定,謝安就找出柴刀,進了自己的房中。妻子正在牀上縫衣,於是,他就趁其不備,用力將妻子的頭顱砍下。然後,又將弟弟的屍體搬了過來,也斬下了頭顱。並且將二人的衣物除去,又將其下體砍爛,僞造了通姦的情形。
沒想到的是,當時,他的女兒正躲在牀下,要和媽媽玩耍,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更主要的是包正細緻入微地觀察,發現了疑點,然後才從小囡的口中查得了實情。
父子二人做完了案子之後,自以爲是天衣無縫。然後纔出門喊出了鄰居,以便獲得大衆的支持。果然,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被假象所欺騙,跟着他們一起去了縣衙,爲謝安鳴不平。
就這樣,謝老者押着兒子,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來到了大堂,演出了一場誅殺姦夫淫婦的騙局。只是天網恢恢,最後還是難逃包正的法眼。
謝氏父子交代完了之後,包正叫衙役將他們押入大牢,然後上報刑部。聽候處理。以他們的罪行,肯定要秋後問斬了。
最後,包正的目光停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孤兒,該如何處理呢?
這時,一支梅走了上來,抱起了小囡道:“今後,這個孩子就由我撫養了!”說完,也不等包正點頭。就抱着小囡,走出了大門。
包正望着她地背影,心中不由想道:“一支梅的童年,也一定是缺少母愛吧?”
在以後的幾天裡,包正叫人將謝老者和他侄兒的家產全部處理,然後將所得的五千多兩銀子交給了一支梅保管,看來只有留着給小囡做嫁妝了。
包正又命林升起草了一份告示,將謝氏父子的罪行公佈於衆。告示一出。四方皆驚,人們在震驚於這場血案的同時,也對知縣大人由衷地敬畏。東莞的民風,又爲之一正。
也因爲如此,包正地衙門也確實冷清了不少。不過,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此時包正不由動了遊興:是該到下面的農村走走了,自從上任之後,也已經過了幾個月啦。一直是忙於公務。對農村的情況還不是十分了解,畢竟,那裡生活着東莞一多半的百姓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契機出現了。這一日,包正剛剛升座了大堂,忽然堂下有人擊鼓。包正聽了,也不由精神爲之一陣:這些日子,忙於處理雜務。自己斷案的老本行未免有些生疏,今天終於又有生意上門啦!
等到衙役將喊冤人帶上了大堂,包正定睛一看,原來卻是熟人——那個啞子石全。在他的身後,還跟着那個自號爲山野居士的老者。包正一見是他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一定是他地哥哥隱瞞了家產,分家不公,所以啞子才又來找自己做主。
包正於是對山野居士道:“老人家。可是爲了啞子分家之事而來?”
老者微笑着點點頭。然後說道:“當日石全的父親在世之時,家資甚豐。可是分家之時。卻只有房屋器具等不動產,並無多少銀兩。所以啞子心中不服,一直遲遲未能分家。到了後來,他們族中的那些長着顯然是受了石心的私下賄賂,竟然強行主持了分家。啞子只分到了一些粗笨傢俱和兩間破草房,老朽氣憤之下,這才又帶着啞子來告狀。”
包正聽了,點頭道:“老人家古道熱腸,實在是令人欽佩。本官正好要去鄉下走走,體察一下民情,這第一站,就去你們石家崗吧!”
於是,包正將衙門中的事情暫時交給馮主薄、林升、包忠三人掌管,自己帶了小黑和一支梅,又領了幾名差役,準備微服出巡。
包正回到後院換衣服地時候,驚動了阿紫,她一聽之下,也吵着要去。包正於是就安慰她道:“縣衙中這麼多人的吃喝用度,都需要你來安排,你要是走了,大家不就都餓肚子了嗎?再說,也不能扔下小囡自己在家吧?”
阿紫聽了,意識到自己巨大的使命,這才面露喜色,不再糾纏。小黑和一支梅也都換上了便裝,包正唯獨叫那幾名衙役穿着公服,帶還了鎖鏈,於是就跟隨着啞子和老者,也不騎馬坐轎,步行出了東莞。
那石家崗在東莞的東面,離縣城十八里地路程,多是崎嶇的山路,甚是難行。但是包正、一支梅等人,在城內憋得實在是太久了,今日出城,重歸自然的懷抱,彷彿如脫籠之鵠一般,身心都無比自由起來。
此時正是盛夏,天氣十分炎熱,路上的山石被火辣辣的太陽一烤,彷彿踩在火炭上面一般。行了約有十餘里路,小黑實在是熱得受不了啦,於是叫嚷道:“不行了,到那邊大樹底下涼快涼快吧,再走下去,灑家就要被烤熟啦!”
說罷,就率先跑到了路旁的幾顆大樹下面,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包正等人也是酷熱難耐,於是也就都跟了過去。
包正坐在樹下,濃密的樹蔭遮擋住了炎炎赤日。他擦拭了一下額頭上地汗珠,抖了抖已經被汗水沾溼,貼在後背上的長衫,頓覺清涼了不少。這時他才發現那個老者卻依然是十分清爽,身上、臉上並未見汗。
於是,他不由奇怪地問道:“老丈,咱們一同行路,你卻如何不熱?”
老者看着渾身熱氣騰騰的衆人說道:“你們正值壯年,身上陽氣正旺,所以被太陽一照,自身的陽氣也被引發了出來;老朽已是殘年,年老力衰,身上陰氣就重了一些,所以纔不怕烈日!”
包正凝神聽着,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那老者又爽朗的一笑,然後說道:“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心靜自然涼,老朽心中無牽無掛、無慾無求,自然就不會爲外物所動啦!”
包正忽然正色道:“老丈,你到底是何人?”在包正的心目之中,已經將老者當成了一個歸隱山林的隱士。
老者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絲神采,凝望着遠方地天際,似乎陷入了對往事地無限追憶之中,許久才恢復了平淡,淡淡地說道:“現在,老朽只是一個山野村夫,閒來無事,上山挖些草藥,爲人消災解痛。”
包正見他不願提及過去,於是也就不再勉強。老者忽然說道:“幾位在烈日下奔波,想是口渴,待老夫爲諸位解憂。”說罷,就站起身來,下了山路,向遠處走去。
小黑早就口渴難耐,聽了這話,立刻從地上蹦起來,跟着老者找水去了。不一會,只見他滿臉沮喪地跑了回來,撲嗵坐回到原地。而那個老者則邁着矯健的步履,笑吟吟地轉了回來,手裡還握着幾根青草。
老者對包正道:“大人,可否嚼幾葉野草,消一消暑氣?”包正知道其中必定古怪,於是就接過了一枝,摘下了幾片細長地葉子,放在了口中。
只覺一股酸而微苦的味道從舌頭上生髮了出來,然後滿口生津,清涼無比。不由讚歎道:“妙啊!你們也都嚐嚐。”
小黑在旁邊嘟噥道:“灑家是吃肉的,改不了食性。包子,你好端端的,吃什麼青草?你看一轉眼就學起了羊叫‘咩啊——’。”然後,還拉起了長聲,學了一聲羊叫。
一支梅卻笑着接過了幾片葉子,放在了口中。她小的時候,隨父親隱居山林,見識過不少奇花異草,知道這定是一種生津止渴的草藥,所以就不客氣地放在了口中。那幾個衙役見了,也都嚐了,然後一起稱妙。
小黑見了,也終於按捺不住,也將最後剩下的兩片放在了口中,這才發覺了它的神妙。於是就攛掇着老者再去採擷。
老者笑道:“此物名叫‘生津草’,也是一種草藥,多食無益,適可而止。”然後又轉向包正道:“大人,這山野之中,還有很多奇妙之處。大人若是閒暇,老朽可作嚮導!”
包正也被他勾起了獵奇之心,於是說道:“多謝老丈,等處理完啞子的事情,一定辛苦您老一番。”
那啞子石全在旁邊聽了,也憨憨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