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習慣了盛則剛不在的日子裡每天的太陽都會在東方升起,窗臺上的吊蘭也長得日漸繁茂,奔波在自己小小的一份事業上,算是繁忙的工作化解了不少無聊沉悶,在盡心盡力做着業務的方有容會在年底得到應得的提成。在一個夕陽晚照下的好日子裡,自動請客的方有容領着徐翊在一家氣氛不錯的咖啡館和盛三的母親、姐姐意外相遇了。

面對典型的相親儀式,從詫異中調整心態的徐翊和盛則剛的姐姐都笑得燦爛,他們都是三十開外了,對這種曖昧的巧遇,他們立即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還好,算是有一面之緣,都沒有不好的印象,都客氣的保持了風度。

按照影視劇上做媒人的行爲定律,方有容和盛則剛的媽媽喝了一杯咖啡後各自尋找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藉口自動離場,至於他倆能不能成,那就要看他們自己的修爲了。

忙亂中的日子一天天消失,連帶的都快把盛則剛拋擲腦後了還是沒有回來,恨得把擦拭的小塔扔在枕上,一把拽出被褥下的小錘子,方有容破口大罵“~他媽的!等着瞧,小子!要是你敢在外面胡作非爲,我要你不得好死!”

罵了,發狠了,盛則剛還是沒回來,要不是前陣子才和他的媽媽一起安排了相親的儀式,不然,方有容還真想去那個莊園般的地界去臥底查勘。算了,沒回來就沒回來吧,他該準備回家給奶奶辦大壽的事情了。

提起這次大壽,方有容就喜憂參半,不知何時,回家成了方有容的噩夢,“結婚”是他回家後唯一聽到的話題,對他的婚事,二姐最是積極。這算是示好吧,可二姐一廂情願的做法成了他的負擔。不想被傷害,不想被欺騙的心情讓他對那些含羞來相親的女孩子充滿着歉疚,最終,他選擇了和家裡坦誠自己的性向。

坦誠的結果當然是一場災難。爸爸的憤怒和媽媽絕對不能理解的歇斯底里使得方有容當即就被趕出了家門。其實,回不回家對方有容而言早已不是必須的了,沒什麼,羽翼豐滿的他早就想要飛離那個家,他正享受離開家庭懷抱的自由的寂寞。況且,哪個孩子要父母什麼誠懇的建議?孩子要的是父母無條件的贊成!從沒打算讓父母非得要理解他的方有容也有不例外的任性。

日子就在螞蟻搬家般的忙碌中流逝,晃眼,寒風掠過,在學生寒假來臨之時,春運不斷掀起的□□預示着春節的臨近。整個車站廣場被人潮包裹着,每次見識過這種全民總動員盛況都讓方有容慚愧,控制人口的國策是正確的,超生確實是不對的。

明明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可以回家,可就是這農曆的最後一個月糾葛着全部國人的脈動,在這農曆的全國總動員的浩蕩讓大江南北的交通動脈全部動起來,每個人期盼嚮往的只有一個地方——家!比宗教,比信仰還要虔誠,那就是——回家!像是中了某種魔咒一樣,全國同胞以大遷徙的壯舉向自己的家鄉行進。回家!回家!整個國家只有這一個聲音在激盪。這纔是我們自己的節日,是早已注入DNA不可稀釋的民族性。

把屋子收拾了一下,關門關窗,把精巧的小塔小心擺在窗臺上,沒辦法,不能再和保險櫃過不去了,每次開保險櫃看到裡面塞滿的鈔票總能讓方有容往被包養的方向去聯想,他一點也不想承擔這種不名譽的稱謂,還是少開那玩意兒,別和心情過不去了。

小金庫不能太充裕,不然,就輪到心靈匱乏了。

在桌上留了個紙條,把小錘子壓在紙條之上,要是盛則剛回來能知道他去了哪裡,也讓盛則剛清楚一下他的心情,確實,這次盛則剛不見的時間有點兒久了。

小年三十那天,拎着大包小包,方有容搭上李志遠回家的順車,拋開神經兮兮的曖昧後,他們恢復了原本就有的友誼。

家鄉的道路更寬了,鎮上路口的雕塑依舊泛着看普通民衆不能理解的藝術光芒,兢兢戰戰挨着家門的方有容沒有捱到爸爸的棍子和媽媽扔過來的鞋底。鄰居們都在招呼着拖着兩個拖箱的方家千金,也是,現在鎮上誰人不曉得方家的千金是鎮上在外面混得最有出息的一個,不但在大城市有很好的工作,還每個月都給爹媽匯回來好幾百養老錢,這不,上個月還給家裡寄回來一箱子核桃紅棗柿子,鄰居們也都分到了些呢。

大嫂過來幫着接過拖箱,然後,方有容就被一如既往最疼惜他的奶奶給拽着了。看着一年到頭都絮叨個不停的奶奶那枯萎的手,方有容心涼涼的,每個人都逃脫不了歲月的清洗。拖着最心疼的小孫子蹲在狹窄的樓道邊,一向嘮叨得讓人忍無可忍的奶奶清晰直率的表明了她人生最後的一個要求,聽明白奶奶的意思的方有容嚇了一大跳,什麼?奶奶要口棺材?

在大壽將至之日,奶奶希望得到口棺材!方有容蹲在狹窄的樓道口發怔,社會新青年的他對國家推廣的火葬非常贊成,乾乾淨淨的降生就應該乾乾淨淨離開。顯然,上了年紀的奶奶和他沒有共鳴。

這就是奶奶的人生嗎?看着蒼老的奶奶,絕對不是想要鄙視奶奶,可奶奶渴望的目光讓方有容無言,看來今年這個“年”,不管情不情願,都得過得很精彩了。好在,幸虧,春節的法定假期對有工作的人而言如眨眼般短暫。

春節的法定假期過後,到公司報到是每個員工該做的本份。

“你們縣裡的那個油漆廠和船廠的業務順利嗎?”看了一眼敲門進來的方有容,徐翊順口招呼着。

“非常順利。”方有容無精打采的應承,他就是搭着縣裡油漆廠借來的專車一起回程的,油漆廠帶來的樣品上網技術參數通過了船廠的實驗室的鑑定,對這個結果,簽單的陸風很爽快,看來盛則剛的面子不小。不過,這順利的生意沒有讓方有容提起精神來,回了小家一趟的他沒在小屋裡察覺出盛則剛歸來的痕跡,這讓他相當不痛快。

對這肯定卻全無精氣神的迴應,徐翊擡頭道:“怎麼了?”

“今年,我過了個目前爲止這輩子最風光的一個年節。”方有容盯着按着鍵盤忙忙碌碌的徐翊,真悲哀,主動挑起話題的徐翊只是在順口客套,也對,現在他回到了忙忙碌碌的都市了,年節過了,盛則剛還是沒有出現。

嗯?這是什麼意思?徐翊擡頭看着無精打采的方有容,“風光?讓你過了有生以來最風光春節的理由是什麼?”

總算被人待見的方有容盯着徐翊,“我在我奶奶八十大壽的前一天通過我最煩的二姐在民政局走了個後門,用光了今年我所有的獎金,在縣城中心的烈士陵園給我的奶奶買了個墓地來代替她老人家日思夜想的黑色棺材,在次日大壽的流水筵席上,親戚朋友們都在討論那漢白玉的墓地的價格,於是,我就成了全鎮老人心目中的最孝順的孫子。”

看着鬱悶的方有容,徐翊點頭,他能理解方有容沮喪的理由,這種行爲不在社會新青年能接受的範疇之內。

“徐翊——,我有個建議想不想聽聽?”方有容看看不無幸災樂禍的徐翊:“買房吧,這次買墓地的時候,我發現房子明顯漲價了。”

“是嗎?”觸動徐翊的心絃,連忙點開房產交易網站探究一番。“看在你有點沮喪的份上,今晚有個應酬一起來吧。”歪過身子,徐翊神秘兮兮的把今晚要去的店名報了一下。

噢,那可是個衆所共知潛規則橫溢的好場所,方有容悄聲道:“你……和盛三的姐姐是還沒開始?還是已經結束了?”

“你看我像是慾求不滿的人?”徐翊盯着方有容,“我是看在你精神不振奮的份上才邀請你的,去還是不去?”

“去,一定去。”方有容肯定要去,好奇的人生無所不在,現在他需要墮落一下來化解沉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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