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細雨80
將旅程的疲憊沉澱進柔軟的被絮中,舒展的四肢透着身心的舒展,一覺醒來擡眼,窗簾外透進來一絲光亮,看看鐘,居然已然是次日清晨了,
這是睡了胎覺了,怎麼這麼能睡,對並不貪睡的方有容而言,睡上十多個小時可並不常見,
一覺醒來,骨頭有點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翻了個身觸及身旁空着的沒有碾壓痕跡的套枕,旁邊沒人,
昨天沒在盛三家遇上他家則剛,他也就大致上有所心理準備了,本很想學着電視上的主角緊張兮兮一下,可就是學不來那種煽情氣勢,翻滾着兩圈沒個可撒野的對象,自尋無趣了的方有容爬了起來,拉開窗簾,這才發現屋外的天空沉下來了,潮溼的空氣有點黏糊糊的,難怪貪睡呢,陰天氣壓低的日子裡,他和他家則剛都喜歡蜷在被窩中自我休閒一回,
胃有點得難受了,不清不願起身去將從盛三家帶回來的飯盒放進光波爐熱一下,在長條餐桌上爲自己擺下盛宴,……一點胃口也沒有,偌大的房子內奢華的裝飾下,讓一個人端坐其中的他看上去有點譏諷的孤單……等一下,那是啥玩意兒,
目光餘光處看到了個不應該存在這個家中的東西,那餐廳的裝飾櫥櫃內擺着的那是什麼東西,
將和近視無緣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方有容細細看,那不是盛家的青石盤子麼,,,不,是盛家的玉璧麼,上次盛家阿姨想用它來換自己的翡翠小塔的,這玩意兒怎會在他家,
趕忙跳過去將裝飾櫃中的青石盤子取出來,可從盛家小心翼翼的態度可見價值,要是被定期過來走動一下的盛家阿姨瞧着,那他可就有嘴也說不清了,這玩意兒出現在這,除了那連自家財物也想順手牽羊的盛則剛之外,不做第二人着想,
這個殺千刀的敗家子,不把家的小資產階級,擺得這般顯眼,難不成想把貪圖這玩意的名目栽在他的頭上不成,
沒錯,肯定是這樣,趕緊找了只沒用過的柔軟的毛巾將其包紮妥當,把這玩意塞進櫥櫃最裡面,想來還是不保險,不管如何,等着他家則剛回家,趕緊督促着還回去,
被那青石盤子嚇了一大跳,將本來還沒什麼胃口的味覺給打通了,敞開吃喝了一頓後到處摸摸看看,企圖找出點他家則剛留下的一星半點的線索,嗯,一圈下來,看清楚了,洗衣間的衣服堆着沒往全自動裡塞,廚房有沒洗的飯碗和用過沒清洗的高檔咖啡器皿,陽臺上的衣物沒回收,以此判斷也就是和他一前一後進出門的,這種擦身而過的感覺挺有影視意境的,
對那些需要整理的家務事視而不見,從客廳的櫥櫃下取出那從廟裡請回來的檀香往書房去,一週多沒摸電腦,手癢得很,
開門就被怔住了的方有容挨着書房門肆意笑了起來,挨着面對面擺着的他那張書桌上放着一盆花,
不是流行色的玫瑰或是百合,是馬蹄蓮,色澤清雅的馬蹄蓮含蓄綻放着屬於它矜持的美麗,
這份意外讓方有容失笑得挪不開腳步,遠比別人預想的在內在要含蓄多得多的盛則剛其實並沒什麼浪漫細胞,專程買花,這是第一次,感覺有點可樂,又有點……感動,
向供在書房東牆上的小塔恭恭敬敬地進香作揖,虔誠祈禱一番後撈起袖子,被感動的心情讓方有容墮落得暫時忘了家長的矜持,快樂的動了起來,將陽臺的晾衣架上全部掛滿洗好的衣物,趴着認真仔細的擦着地板上的浮灰,那蒙塵的窗戶自然也不能放過,追求樣品屋的境界是他的目標,累積幸福的這種忙碌過程激活着每個細胞,
次日,陰沉了一天多的天空終於飄起了小雨,揹着書包上學校的方有容在下課時被抓到了,
把翻譯過的原稿送了過來的外系勤工儉學的同學跑過來急着向方有容借套去面試的正式西裝,最近學校的勤工儉學部爲家境較困難的學生特地聯繫主辦了一場針對性的求職活動,爲此,這場面試機會成了大家忙着置辦面試西裝的契機,可這筆意外的花銷對靠勤工儉學的他們而言有點浪費,能借也挺好的,
“借西裝,沒問題,”一口應下了的方有容挺佩服靠着自己的努力進入這樣的大學的他們,其實說起來,在翻譯稿件認識的這兩位來自貧困地區的外系的同學自強自立之餘也挺傲的,在定期送稿件的接觸中,言談之下,從相對貧困省份來到這裡的他們對社會極差的現實的感想讓和方有容聽得擔憂,存在的貧富極差並不是這個城市的獨有,不去適應,那根本就無法在這個城市生存,馬加爵的例子只需要一個就行了,多事之餘,藉着一個適當的機會,邀請了他們一起去張校長的技術培訓學校去見見那些接受技能培訓的年輕人們,種種原因下未曾接受高等教育的他們對未來充滿期待,和這些都在努力的學技術的年輕人們相比之下,自身的優越性讓他們心緒也豁然了很多,社會的現實下就是努力再努力,既然不可改變,那又何必讓自己的心情備受壓抑呢,
得到承諾,已經混得很熟的學友樂得嘻笑得推搡起來,以前爲了不被拒絕而絕不開口借物品的他們也漸漸有了想要相信別人雙手的信心,“機遇面前,絕不能放過,”猶如宣誓般自我打氣的他們百忙中也不忘了叮囑着有稿子趕緊送過來,將原稿數好,那翻譯後的U盤也收好,掏着內衣口袋,今天出門就帶着了稿費,本想午餐時間去一趟,現在正好順便把稿費支付了吧,他們還可以用其做點其他求職方面的準備,哈着手掌心等着接稿費的他們嬉笑等着數錢,
“你們,都過來,”
嚴厲到凌厲的大喝將挨着腦袋分稿費的幾個人驚得一起回頭,身後,肋下夾着教案的教授鐵青着臉盯着他們,
啊,爲什麼,他們有做錯事嗎,現在是下課時間吧,從錯愕的他們旁邊陸續穿過一些離開教室的同學,看過來的視線有點譏誚,
順着別人的視線再相互瞧瞧對方手中的鈔票,肯定被誤會了,怎麼辦,是辯解一下,還是擡腳就溜,在收拾教案還沒離開的老師嚴峻的注目下,勾肩搭背有分贓嫌疑的三個人站了起來往樓道的答題室挪,
慘了,慘了,方有容低着腦袋縮在最後,像他這種靠關係和金錢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旁聽生在學校內素來頗有爭議,上週他還曠了這位教授兩節課,這次一定要倒黴了,會不會帶家長,
不是去答題室,是全部被押解到了辦公樓,究竟是什麼被誤會被抓包,他們仨還都拿不準,感覺都挺緊張的,一般的主課老師基本上除了上課時間和規定的解惑時間段之外都是不太見得着人影的,更不會多管閒事,要是當真被惦記着,那事態可就嚴重了,
旁聽生的存在本來就是頗有爭議的事情,而這旁聽生將社會上嚴重的不良風氣帶進教師更是讓本就對世風不正很有看法的導師很是惱火,攪亂大學校風的旁聽生不嚴肅的態度是學校內校風校紀的毒瘤,態度再如何端正也不能接受這樣的指責的,有錯在先的方有容得要解釋一下,曠課是他不對,可也沒必要將他和飯桶連在一起吧,知識分子不帶髒字的訓話和遣詞造句上的造詣實在讓人無地自容,在系辦公樓內備課的助教們也好奇過來瞧瞧究竟什麼情況,
同情着被譴責的小方的兩位外系同學不知道該不該插話,
教務主任過來問問情況,順手將那些放在一邊的原文書被隨意看了一下,書不是新的,裡面有一些專業註解,看得出是專業書刊,“這是什麼,”
“是化學刊物,定期請外語系的勤工儉學的同學幫忙翻譯,”總算逮着機會分辨兩句的方有容向惱火着的老師解釋當時他們仨不妥當的行爲,道:“他們明天要參加面試需要購買應聘穿的西裝,剛纔我是在支付他們的稿費,”
還在惱火的導師懷疑的盯着做出解釋的方有容,事實就是這樣,其他兩個一起點頭,隨身帶着的翻譯好的U盤內的數據就是證據,仨個一起誠懇看着這位剛纔火大的老師,急切要把事實說清楚的他們也很沮喪,想來也對,幾個大男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分錢,看上去是有那麼點猥瑣,也不能怪當時這位導師想歪了,
看了端正態度的他們仨,兼教必修外語課程的主任道:“把你的課程表讓我看看,我記得你從沒有來上過外語課,”
除了外語之外,理科也都不在課程表的範疇內,倒是別的系一些課程的具體時間有標記,看着放在文具盒上的這課程表,主任不無玩味問:“你對外語和理科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絕對沒有,總算逮着機會說話的方有容道:“我是從鄉鎮學校畢業的,說是高中畢業,其實也就是高二的底子,跑了三五年的銷售,高中的課程也忘得差不多了,重新拾回書本,外語和理科對我來說太複雜了,所以我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
“你是自費過來深造想要學點東西的吧,將來有什麼樣的安排,你有理想吧,”
這把年紀還沒有理想,那做人也太失敗了,這位主任在調侃他嗎,
“中介,”方有容毫不遲疑,做中介是在好幾年前就決定下了的發展目標,和朋友們相識就是一個個“牽線搭橋”的過程,將一根空置的線頭牽連到另外一根空閒着的線上,爲別人帶來一份利益的同時也爲自己撥動了七分快樂,現在他已經幫這邊的化學系的幾位有心於專業科目的年輕助教和西北那邊的研究員牽上了線,這種“中介”的成就感最是讓人愉悅了,從回課堂深造始就放棄了外語和理科的他從來就沒把自己定位在創辦實體經濟的人才這個定位上,小民小農的定位挺適合自己的,努力一份自己熱衷的小事業,何嘗不是一個美好的理想,
中介,這個理想聽起來有點奇怪,這很容易就能聯想到房產中介或是求職中介,這算不得是什麼理想,只是一份工作吧,別人的理想也就不予以置評了,在那兩位外系的同學還有特困生證明的佐證下,還有聯繫到的在外系做輔導工作的助教的電話證言中,他們仨總算從攪亂校風的罪名中脫離出來,勉強算是過關了,最終,方有容還是得到了口頭的警告,
誰說曠課是大學的一道風景線的,那是完全不負責任的謠言,沮喪的方有容敲擊着鍵盤繼續積極修改着未來事業的企劃戰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