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年前,陸大還只是六合鏢局的一個小小趟子手。
那一日,鏢局之中,血流成河,只他一人殘存於世,若不是那一位青衫少年將他救出,悉心調教他武功,給他能與諸多奇人異士交手的機會,今時今日,又哪裡來的畫眉山莊,哪裡來的一心劍陸大先生?
授業之恩,永世難忘,百餘年過去,便是心愛的妻子也早已經化作一抔黃土,今時今日的陸大,心中唯一的牽掛,除了劍,也就是這寺內的師父了。
“師父,平之拜見!”
陸大又是一叩首,語氣裡滿是辛酸,當年他孤身一人,離開莫元,闖蕩江湖,不知經歷多少危險,最終才得以成爲法身,在面對那些艱難險阻時,陸大是多麼渴望莫元能出現在他面前。
“癡兒,何必如此作態。”
藏經閣內的莫元又是一嘆,伸手一揮,一道法力蔓延而出,帶着陸大到了藏經閣之內。
“師父!”
瞧着眼前那個白眉老僧,陸大有些不敢認,但是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師父,他還欲再拜,卻是被莫元伸手攔住。
“平之,我收你入門時,可不曾說過,咱們師門有這般多的俗禮。”莫元笑道。
以莫元的眼力,自然一眼便看出來陸大的真實修爲,其人赫然已經是天仙級別的法身,甚至是對於傳說境界,都略微有所窺探。
路,依舊是原先的路,一心劍,極於情者極於劍,用情專一,用劍也是專一,斷前塵,絕後世,劍道唯在此生此世,陸大的路,卻是他自己選的。
對於這個弟子,莫元是滿意的,甚至滿意程度猶在葉凡之上。
這個弟子,在還是開竅修士的時候,便找到了自己的路,須知,多少天仙、金仙都困在此處,其人未來,定然是不可限量,便是沒莫元插手,在幾個紀元後,未必沒有機會,憑藉手中長劍,殺出一條道果之路,徹底超脫這方世界!
莫元不讓跪,陸大也沒強求,只是細細打量着莫元的面容,道:“師父,您老人家當初說與弟子緣分已盡,便是要來少林出家爲僧嗎,您到底是經過了什麼事,是那些大能逼您嗎?!”
這些年來,陸大沒有找過莫元,蓋因他知,以莫元的力量,他所博弈的,乃是傳說之中的那些神魔人物,那些修爲在傳說境界的大能以上的大人物,他幫不上忙。
所以他在劍廬中潛心修煉,爲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站在莫元的身側助他。
“沒誰逼我。”
莫元笑了一笑,道:“平之,你老了很多,卻也比當初穩重了很多,見到你,我很高興。”
“師父,您……您也老了很多……”陸平之感慨的道。
莫元這一幅老僧打扮的模樣,比陸大顯老的多。
莫元聞言,又是一笑,卻是沒做解釋,他道:“你的事,我都知曉了,平之,我本待日後離開時,再與你說這件事,不過今日你既然找上門來了,便今日告訴你吧,你可想念你的亡妻,想她回來?”
“師父!”
驟然聞聽此言,陸大苦修百餘年的劍心,都是爲之一震,他一臉不敢置信的望着莫元道:“您是說……是說可以將她……”
說到後來,他卻是說不出話來,只是一臉期盼和渴望,渴望莫元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正是如此,你如是想,我這就將她復生,讓你二人團聚。”莫元肯定道。
真的……是真的!
陸大心中,一瞬間欣喜若狂,他平生牽掛最深者,不過兩人而已,如今亡妻有救,怎生不讓他心中歡喜?
師父還是師父!
想及當初那六道輪迴廣場當中,莫元帶他穿梭入靈山佛界,擊敗魔佛阿難,斬殺陸壓道人的畫面,他心中卻是感慨莫名。
卻見得莫元伸手一晃,一枚漆黑小印便躍然而現,正是那一枚得自阿難的輪迴印!
這一枚寶印,乃是后土娘娘以身所化,玄妙非常,等同於西遊大世界裡的六道輪迴,讓死人復生,不過是易事耳。
更何況莫元這些年雖然閉關參悟太陽真火,卻非閉的死關,還是有一絲精力關注自家愛徒的,對於那女子的魂魄真靈,早有收錄,卻是沒讓她輪迴轉世。
之所以當初沒有立時救她,不過是因爲,倘若沒有這一遭,又如何讓陸大成爲真正的一心劍呢?
他雖然天生堅毅,大智若愚,可是非得經過這一番情慾分別之痛,才能將徹骨的相思和懷念盡數化爲劍道資糧,成就真正的一心劍。
卻見莫元伸手微微一點,那一座漆黑小印之上,輪迴法則流轉,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妙氣息流露,下一剎那,一名氣質溫婉的美麗女子,出現在了藏經閣之內。
“這……這是哪兒?”
那女子似乎大夢方醒,一臉迷茫的扶住額頭,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不知身前處於何地。
便在此時,她只覺得自身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一道熟系而親切的聲音喊道:“夫人……”
這是!
那女子一剎那間,便清醒了過來,擡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前,是一名頭髮灰白,形容枯槁的老者,只是五官之間,隱隱還有當初的幾絲神采。
“夫君!是你,我沒死!”那女子驚訝無比的道,語氣裡滿是歡喜之色。
“你沒死,有我在,誰都別想再殺你。”
陸大也不顧莫元在場,卻是緊緊抱着那女子,這藏經閣佛家清淨之地,頓時瀰漫的全是某種酸臭味道。
好半晌,那陸大和那女子才緩過神來,互相分開。
陸大不好意思的道:“師父,弟子一時情難自禁,倒是讓師父您見笑了。”
“師父。”
那葉姓女子也是盈盈一禮,儀態優雅,她與陸大相戀頗深,自然是知曉陸大的前塵往事的。
“無妨,你們夫妻分別多年,有此失態之舉,也是情理當中的事。”
莫元點了點頭,道:“平之,如今你見也見了,妻子也尋回了,是時候該走了。”
“師父,您這是要攆我?”陸大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道。
“你與你妻子好生回畫眉山莊過日子吧,若是修煉遇到疑難,隨時來尋我便是,我又不是不准你來了。”莫元笑道。
那陸大聞言,這纔是轉憂爲喜,一臉歡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