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絢爛金色虹光劃過天際,倏然落在一處樹椏上,那枝丫未曾晃動分毫,就現出了一老一少兩道身影。
老者身披一襲金袍,面容蒼老、目光兇戾,引人矚目的是兩道袖口各以金線繡着五朵火焰蓮花,行走晃動間,耀眼灼目。
另一人身穿灰布衣衫,似是因爲太過瘦骨嶙峋,袍袖顯得格外寬大且不合身,讓此人頗顯滑稽。
“師父。”
說話間,此人猛然回頭,逆着絲絲縷縷晨光,赫然露出一張毛茸茸的猴臉。
猴腦袋兩邊的耳朵上,有着三條明赫金線,金光閃閃,流水一般,好似六隻耳朵撲閃不停。
“六耳,你可知道爲師帶你來這裡做什麼?”
金袍老者的目光儘量和煦地看着這個弟子,問道。
“師父,弟子…不知。”六耳獼猴目光迷茫,低下了頭,說道。
金袍老者目光一滯,按捺住心頭怒火,說道:“你三年前就已天仙巔峰,爲師將火法神通一一傳授,你難道就感知不到那座山中的本源異動?”
六耳獼猴心頭一凜,忙說道:“師父,我感知到了。”
“好,而後隨爲師進入火焰山中,煉化火靈,爭取踏入真仙境界。”
金袍老者目光淡漠,沉聲說道。
話說,他就沒見過這麼笨的猴子。此猴修煉了三百多年,才僅僅是天仙道行。
比上那一位,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且此次煉化火靈,他還必須佈下大陣,否則以這猴愚笨資質,恐怕又不知要耽擱多少時日,才能成爲真仙了。
不成真仙,怎麼成事?
至於指望着這猴偷樑換柱,還是想都不要想了,最終還是要他親自下場。
金袍老者想着,正待提起六耳獼猴的衣領,朝火焰山飛去。
忽而眉頭皺了皺,目光恍惚了一下,低聲道:“血脈激靈?這是怎麼回事兒?”
搖了搖頭,或是因爲距離有些遙遠,或是因爲非是本尊那樣的大羅金仙感知敏銳,金袍老者終究細思不可得,化作一道金色虹光離去。
……
……
遠處,金色虹光於虛空乍然頓住,從中走出一個面容冷峻的素衣青年。他踏立虛空,目光神采奕奕,臉上絲毫沒有飛遁一夜後的疲憊。
從南贍部洲到西牛賀洲萬里迢迢,在金烏一族的化虹之術第二重一息一元下,並沒有耗用他多少時間。
陸北感知到來自血脈深處金烏之血的沸騰,右手便是下意識地按了按腰間的三生神劍,目光隔着重重虛空眺望,口中喃喃道:“錯覺嗎?”
心念一轉,不再施展化虹之術,腳踩一團白雲,向火焰山飛去。
沒有多久,便來到火焰山附近。
熱氣騰騰而來,陸北放出法力防禦,面色淡然地近距離觀望火焰山,輕聲說道:“看來那位大羅道尊的道源之輪是火行了。”
在天庭時,陸北曾遠遠見過太上老君一面,卻是一位大羅金仙無疑。
不過並非是站在大羅之巔。
陸北思忖道,“在此方天地,也唯有混元聖人的三尸化身,纔有可能突破化身不入玄的規則限制,成就大羅金仙。縱然如鎮元大仙那樣的準聖,善屍化身也僅僅是太乙金仙罷了。”
“據說化身一旦入玄,成就大羅,其身與道合,就相當於一方強大生靈。”
這些念頭一一閃過,陸北目光深沉,抿了抿脣,一步踏出,人已落在火焰山中。
就在陸北身影消失之際。
遠處山巔祥雲倏降,落下兩女,正是鐵扇公主和婢女妙竹。
“殿下,您怎麼了?”
妙竹見鐵扇公主突然探出左手,捂住了右臂,且秀眉緊蹙,似是痛苦狀,就是關切地說道。
“沒什麼?剛纔那人你可曾在附近見過?”
鐵扇公主凝霜皓腕探出,柔荑指着陸北離去的方向,貝齒咬着蒼白的脣,目光疑惑地問道。
“婢子不知,不過此山似乎從天而降,一看就是不凡,方纔似有許多道行高深的大能進入其中,莫非山中有着靈寶?那人說不定就是打着尋寶的主意吧。”
面上露出思索之色的妙竹,小聲解釋道。
鐵扇公主輕聲說道:“此地匯聚了金仙、真仙大能,非我們能插手,且回去吧。”
妙竹也非不通修煉的凡女,聞言就是一驚,難以置信道:“方纔那年輕人是金仙?和那老牛…”
鐵扇公主面色凝重,揮手止住了妙竹言語,目光意味莫名地說道:“嗯,那人立身所在虛空隱隱扭曲波動,好似有道韻波紋一圈圈地盪開,我方纔僅看了一眼,就目生灼痛,便覺心悸。”
“這…”妙竹目光驚疑不定,正待出言。
鐵扇公主此言,卻是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先前面色發白的原因。
一個豪放粗獷的聲音傳來,“公主說得不錯,哈哈,那人的確是一位金仙同道。”
不遠處,一個頭生彎彎牛角,身穿蒼青色鎧甲的人臉牛妖,現出魁梧身形。
牛妖身後不遠亦步亦趨地跟着一個頭戴星冠,身穿金縷法衣,足下踩着一雙雲鞋,腰間繫着玲瓏寶帶的仙人。
那仙人面龐瘦削,鳳眼細眉下,一對兒綠豆大的小眼精光四射,頜下飄髯如火,鬢髮蓬鬆一團,此人正是牛魔王的弟弟,如意真仙。
“原來是牛道友。”
鐵扇公主目光淡然,不冷不熱地說道。
“嫂嫂好不知事,這裡哪有什麼牛道友,大哥乃是平天大聖…”
如意真仙小眼轉了轉,笑着說道。
“咳咳,賢弟休得胡言。”牛魔王冷厲地瞪了一眼如意真仙,轉而朗聲笑道:“既是公主,叫俺一聲老牛就是了。”
鐵扇公主看着如意真仙,冷哼一聲,轉而將如水眸子投向牛魔王。
牛魔王一雙瞪大如銅鈴的牛眼則是趁勢沿着圓滑如玉的下巴,朝那一抹白皙秀頸下移,最終停留在一雙酥挺上,就是‘咕咚’嚥了一口吐沫。
鐵扇公主好像沒有覺察到老牛的癡漢行爲,或者說她已然習以爲常,晶瑩無暇的玉容上沒有任何異樣,只是淡淡說道:“牛道友似是認識方纔那人?”
“額?”
牛魔王目光微頓,迎着那雙動人目光的注視,只覺越發心不在焉,他強行收斂心神,說道:“那一位同道,老牛恰好認得,是天庭的北宸真君,叫陸北…說來這人和老牛應該是有一些不對付的。公主應當知道,老牛有個齊天大聖的兄弟,就是被這人所擒。”
“齊天大聖嗎?”
鐵扇公主小聲嘀咕了一句。
“是啊,這個官迷心竅的猴子,非要受得天庭詔安,老牛多次勸解他,都是不聽。”
牛魔王喟嘆道。
一旁的如意真仙,見牛魔王當着鐵扇公主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大哥這是認真的?
“牛道友可知這火焰山是什麼來歷,爲何一夜之間,綿延焚燒八百里?”
鐵扇公主聽完後,對於陸北目光中並沒有多少感興趣的光芒,這一切落在心思縝密的牛魔王眼裡,心下不禁就是一鬆。
這時,聽得鐵扇公主詢問,牛魔王笑着說道:“好教公主得知,這可是從天而降的機緣吶。”
牛魔王麪皮漲紅,不等鐵扇公主細問,朗聲說道:“其中蘊有火靈本源,老牛來此,就打算進入山中,爲公主煉化火靈,凝聚成火源之晶,好教公主早日突破長生真仙。”
聞言,鐵扇公主清麗如雪的臉頰上現出一抹紅暈,輕聲說道:“牛道友有心了。”
見的如此情態,牛魔王如飲醴酒,陶醉不已。
心中暗道有門,忙是趁熱打鐵道:“公主性情端莊大氣,老牛仰慕之心,想來公主早已察知。老牛有一不情之請,願和公主結爲秦晉之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這…”鐵扇公主本想答應,話到嘴邊,可不知爲何,竟是鬼使神差地改口道:“牛道友厚愛至此,我本不該拒絕,但如今我道行淺薄,恐與道友金仙大聖身份不匹…”
見牛魔王神色不虞,她芳心一凜,若這老牛強來,她又如之奈何。
忙是笑道:“牛道友可否在等一些時日,待我得道長生之時,和道友結爲永世陪伴的仙侶,一同長生久視,豈不快哉?”
牛魔王目光閃爍,還未表態,一旁的如意真仙卻已聽得面帶慍怒,冷聲說道:“公主此言差矣,想我大哥…”
“住口。”牛魔王的呵斥之言傳來,如意真仙嘴巴張了張,艱難地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