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已盡,陰雨初停。
一輪暗紅大日卻悄然爬上莽虛山上空。
正是太陽星投影到幽冥億萬界域形成的暈彩之輪。
昏暗酡紅,其大如盤。
宛若一個邁入暮年的蹣跚老者。
渾濁的眼眸中睿智之光閃爍,似乎正在憐憫地望向大地之上殺伐不止的爭鬥雙方。
下方陰川連綿百萬裡,正是處處有血光,四野皆慘嚎。
莽虛山,九幽入口。
陰霧慘慘之下殺聲震天;鼓聲咚咚之中士氣昂揚。
正是徐郜麾下陰司兵將與一隊隊血衣修羅率領的血族兵卒一一對上,在捉對廝殺。
陰雲之上。
一襲血色披風,猶如熊熊炭火在風中跳動搖曳。
面容冷峻的青年,手執無上鬼器,氣勢凌厲,猶如飼機而動的捕獵猛獸。
不遠之處,血靈一襲玲瓏血色廣繡流光長裙,手指無意識地把玩着惑天音鈴。
彷彿在以此舉平息心中橫生的波瀾。
然而,妖豔混合着端莊氣質的俏臉之上,仍是有着毫不掩飾的殺機與厭惡。
靈動心思幾個輾轉,血靈就將一些關節想得清楚。
此人在萬餘鬼軍扈從之下,雖說黃泉劍威力比先前強盛了幾分,但既然此人不是正宗陰司之人,就不足爲懼。
不過……其人掌印神通卻不得不防。
還未細想怎麼應對,又思及自身胸前貼身小衣被此人以劍劃開……還出言譏笑。
她心中殺機熾盛,幾乎難以自持。
新仇舊恨,摻雜在一處……此刻,血靈恨不得眼前之人馬上去死。
串串惑天音鈴,血色鈴鐺瑩瑩閃爍,毫光一線,繼而成三尺,在空中穿梭而至。
叮鈴鈴……
血鈴鐺旋轉不停,音波帶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力量,向暗自戒備的陸北,包圍而去。
天魔音攻,魔女妖嬈。
楊柳堆煙,亂紅飛雲,耳鬢廝磨,低吻含情。
陸北眸中慾火如焰,雜念叢生。
眼見要沉淪慾海,在墮落與歡愉中含笑死去。
然而,或許是鏡子靈寶的護佑,抑或是陸北以莫名神意斬殺了魅惑之意。
未及一瞬,魔意森森的冷眸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三生三葉黃泉劍倒轉,寬闊厚重的劍身,黃泉之水,彷彿嘩嘩流淌。
而劍柄之上,青翠惹目的三葉草印記,更是影影綽綽。
重劍猛然拍向將將快要加身的惑天音鈴。
鐺。
悠遠清脆。
惑天音鈴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幾圈,轉而化作一線血色流光,向血靈飛去。
卻是極爲忌憚三生之力的侵蝕。
“血靈姐姐,我來助你。”
伴隨着一聲清麗的聲音響起,一個玲瓏嬌小的女子身影。
化作一道翩躚飛舞的血色靈蝶,向正自激烈交手的陸北和血靈二人,飛遁而來。
卻是血舞見血靈久戰陸北不下,芳心關切,飛上前來助陣。
見此,陸北抿了抿脣,也不說話。
兩尊天仙強者,他渾然不懼。
三尺三寸長劍,橫斬而出之間,半月蓮華,身形卻猛然倒退數十丈。
黃泉劍氣,四溢激盪,殺伐破空。
三生之力,水光流波,碧海潮生。
二者本在一劍之中,自然威力更甚。
卻是齊齊向血靈雪膩脖頸斬去。
血靈冷哼一聲,身形連閃,道道流雲水袖封鎖成牆,若重重簾幕,將這凌厲劍氣抵擋在外。
此時,斬完一劍,飛遁而出的陸北素手成掌,關於噬魔印的種種奧義,在心中流淌而過。
五指成峰,掌如涵淵。
頭也不回地向手持雙曲長劍,已經殺到半空之中的血舞。
……反手之間,就將一道道血色掌印連連打出。
吞噬,不斷的吞噬……直到成了極其凝實的一掌。
這一掌。
風輕雲淡之中,只見平靜無波。
婉柔含煙之時,恰如情人輕撫。
血舞神情不變,冷笑道:“這輕飄飄的一掌,能有幾分威力。”
心念此處,出手自然留了幾分餘地。
“妹妹小心。”
血靈眼眸微驚,知道血舞若不慎重待之,必定禍福難料。
一聲驚呼的同時。
手腕,脖頸,腳踝,惑天音鈴全部打出,道道血色如柱流光被血靈屈指連連向惑天音鈴彈出。
五件惑天音鈴,依次飛去,血光成線,繼而在空中倏然合爲一體。
帶着搖曳心神的力量,向那掌印神通迎去。
金鐵交擊之聲,尖銳刺耳。
久久不絕,直令人感到煩厭欲嘔,煩躁如火。
此時,早已何爲一體,真級靈寶的惑天音鈴,在虛空之中兀自滴溜溜轉個不停。
顫鳴之音,不時發出,如水音波在虛空中盪漾漣漪。
分明已是承受到了極限。
三十六道【噬魔】印,真正凝爲一體,本就是霸凌恐怖到極致的神通。
當初,陸北可是拼着反噬,將一位神仙境界的修羅王生生打爆成血霧的。
當然也不排除,那位修羅王猝不及防,狂妄作死的原因。
因此,堪比神仙巔峰強者一擊的掌印,能將一件真級靈寶打得連連倒轉,並不算稀奇。
閒言少敘。
彼時,噬魔掌印經過惑天音鈴的遲滯削弱。
血舞也反應過來,瞳孔微縮,一顆玲瓏芳心更是驚駭亂顫。
她不想,這完全不起眼的掌印神通如此之強。
剛纔若非血靈姐姐出手相援,自己差點就吃了大虧。
電光火石之間,血舞手持雙曲赤練長劍,赤焰光芒閃爍,向那已經被削弱了幾分威力的掌全力迎去。
以【噬魔】掌印神通的絕倫威力,血靈出手抵擋一部分。
確實爲血舞爭取了幾分從容應對的時間。
雙劍斬擊交錯,紋絡清晰可見的掌印,如同真實的手掌一般,被斬斷成數片。
碎成血影散去。
然而……快如九天星辰隕落的一劍正向血舞眉心刺來。
正是黑蓮之上的陸北,趁着血舞抵擋掌印神通,心思起伏的瞬間。
藉助黑蓮爆發的閃遁之力,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神色冷寂地向此女殺去。
“你膽敢放肆。”
血舞揮劍之間,其中一柄赤煉劍向陸北劍光擋去,卻是要爲自己爭取一絲喘息之機。
血舞此時正是法力運轉停滯一個瞬間的關頭,微妙戰機可謂稍縱即逝。
陸北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根本不爲其呵斥言語所動,面沉似水,一雙冷眸如深潭古井,連眨也不眨一下。
長劍挑開赤練長劍的同時,橫削斜揮。
一道匹練半月光華倏然亮起,璀璨奪目。
方向赫然正是血舞此女的粉膩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