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的夜晚從來都不太平，這雖說此處名義上還是車遲國元會縣的地方，但已經靠近邊境線，平日裡也沒什麼人管。
大雪下了兩天了，都沒停過。
陳老漢名叫陳清，是陳家莊有名的一戶人家了。
今晚，陳清家門外面也是被圍個水泄不通，全莊的人都堵着他家門口。
因爲今年該輪到陳清家上交童男童女了。
就連縣太爺也親自到場，拍着門大喊。
“老陳，你卻是個精明人！”
“別戶人家都交了，該輪到你家，又閉門不出！”
縣太爺被逼急了，直接叫人砸門。
這也是沒辦法，前些年不知從哪兒來了個靈感大王，據說是有什麼通天手段，護國寺和三位國師爲了搶他，頭都快打破了。
但那靈感大王是個不當人的，說留在車遲國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每年年底，都送一對童男童女給靈感大王。
當朝國師於護國寺的老爺們決定：
從通天河旁的元會縣陳家莊開始，挨家挨戶交。
當然，爲了公平起見，實行抽籤制。
抽中誰就是誰，當然，已經抽中過的人就被排除在抽獎池之外了。
“我們陳家就這兩個孩子啊！”
陳清眼眶通紅，嘶吼道。
裡面的陳關保和一秤金都被嚇哭了，但卻不敢發出任何的響動。
外面那些叔叔阿姨，每個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昏暗的火光像是要被黑暗中的冰雪，忽明忽暗。
偶爾能看清楚，也是張着大嘴，裡面白淨整齊的牙齒混着分泌出的唾液，在火把的反射下伴隨着嘴脣一開一和。
一雙雙滿是老繭的手像是要把父親撕碎一樣，惡狠狠地拽住。
“你憑什麼不交？誰家沒幾個獨苗了？”
“我家孩子交的時候我就不心疼了？就你長心了是吧？”
之前交過孩子的人家馬上就不讓了，咱都交了，就你陳清家特殊是吧？
“你們家還有沒有良心？”
“國師爲了車遲國操碎了心，就連這點氣量都沒有嗎？”
“你不交孩子你就是不愛車遲國！”
旁邊還有一大票流浪漢，都是縣令僱的職業噴子。
這些人大都沒有房子，也娶不起老婆，居無定所，每年就靠着到處帶節奏，讓主家出幾個打發錢度日。
每逢年底，各家各戶爲了交孩子而人人自危的時候，就是他們大展神威的時候。
抽籤制度確實公平，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體驗”到這種公平。
一些有權有勢的老爺不想抽籤，就僱一些噴子，隨便找一戶人家，從九月份開始沒日沒夜地辱罵。
一直能罵到十二月底過年。
甚至你出門，也會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不方，大庭廣衆之下給你編一籮筐的謠言。
一打，他們就跑；不理，他們就變本加厲。
在重視鄰里關係的農耕環境下，沒人能扛得住。
跑出國？那更不用想。
前些天不是還有一隊東方來的取經人被拿捏住了？
據說天庭和靈山都查下來了，但直到現在還沒找到人。
“你們有沒有良心？”
“還沒抽籤，憑什麼就讓我家交！”
陳清和幾個家丁死死地堵住門，不讓外面的人闖進來。
“你都不願意給車遲國做貢獻嗎？”
“國師一直爲我們的耕種努力，你們都看不到嗎？”
“去年和前年的時候都交得那麼順利，你陳清家是想耍無賴是嗎？”
領頭的噴子振臂高呼：“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陳清氣得全身發抖，但他也知道，自己說不過外面的混子。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末，只要再撐住一個月不交，上面一定會來查。
到時候直接告發這羣人！
“哥，外面的人是想要吃我們嘛？”
一秤金被塞到沒點燃的爐子裡，粉嫩的小臉上滿是黑煤。
“噓！別說話！”
陳關保捂住妹妹的嘴，“再撐一個月，再撐一個月，上面的人就會查下來。”
“到時候我們就能抽籤了。”
一秤金擡頭問道：“可命是我們自己的呀，爲什麼要讓上面的人抽籤吃我們？”
陳關保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怎麼給妹妹解釋。
“你不懂，好好藏着。”
一秤金追問道：“外面的人不就是那些老爺叫來堵我們的嘛？”
“都是老爺，上面的和這裡的會有什麼不一樣嘛？”
陳關保被問傻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道理啊，元會縣的縣令因爲不想抽籤而僱人堵他們，那上面的老爺不是會更過份？
“總之你不用管，好好藏着……”
“哥！”
陳關保話說到一半，忽然有個蒙面人從房頂上跳下來，一把抓起陳關保。
“出來！”
蒙面人卡住一秤金的脖子，強行將兩人帶出去。
“當家的！”
和丈夫一起堵門的陳夫人聽到動靜，連忙喊道。
陳清朝後一看，卻發現後面的孩子被偷了。
“混賬！”
“快攔住他！”
陳清催促家丁跑回去，但根本追不上。
“無恥！無恥啊！”
陳清怒吼出聲，但他也已實在是年老體衰，力不從心。
“老頭，你早交出來不就完了嗎。”
得手之後，外面的人也消停了，沒再鬧騰。
“你說說，這叫什麼事。”
“就因爲你一個，全村人從九月份一直折騰到了現在。”
“爹！爹!”
“救我！”
冷嘲熱諷的聲音加上兩個孩子的哭喊聲一起傳如陳清的耳朵。
陳清心如死灰，抄起就出門，想和外面的人拼命。
“哎，怎麼還急了！”
但對方人多，陳清一出門就被按倒在地。
“老陳，我們也不想這樣，但你懂的，上面的任務，實在是沒辦法。”
縣太爺倒也像是個好說話的，直接給了陳清兩大包銀子.
“給，就當是補償吧。”
“哎，大家都不容易啊……”
縣太爺嘆口氣，感嘆世事之多艱。
陳清氣得牙洋洋，爺缺你這點錢？
“狗官！狗官！”
“爾母婢也！”
雖然陳清自幼便念私塾，但還是氣得破口大罵。
他老來得子，一直將兩個孩子視爲心肝寶貝。
現在將要成了妖人的口中餐，怎能忍心？
“縣太爺！縣太爺！”
一個小卒從遠處跑來，“縣太爺，靈感大王不知怎地，剛剛來了元會縣。”
“現正在往通天河的方向趕！”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