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後背受傷,煞氣入體,直至此刻,傷勢全面爆發。
豬八戒雙眼紅光閃爍,九齒釘耙迎風而長,口中卻笑道:“猴哥,你後背似乎出血了,老豬昔年當過赤腳醫生,要給你包紮一下嗎?”
孫悟空強行吞下一口鮮血,甕聲甕氣道:“不用,這點小傷,還擊不倒老孫。況且,師傅還在莊中等待,可不能讓他等心焦了。”
豬八戒將蛇尾放下,笑道:“師傅一向是有耐心的,猴哥不必焦急。”
孫悟空也放下蛇頭,卻沒有轉身,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佛祖派遣咱們西行取經,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工作。”
豬八戒眼神閃爍,又陷入掙扎之中。
孫悟空先提及唐僧,又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自然不是隨便說說,他是在提醒豬八戒,唐僧身邊有三十九名保鏢,盡是佛門中人,豬八戒若襲殺孫悟空,很可能被查出來,吃不了兜着走。
豬八戒自進入取經隊伍,又獲得幾次功德,修爲突飛猛進,對於重歸天庭,投入道門懷抱,心思已經極淡,之所以暗算孫悟空,只是不敢得罪張道陵而已。
殺?還是不殺?
豬八戒陷入兩難抉擇。
孫悟空身受重傷,殺他也許只需一釘耙的事,可是殺了孫悟空之後呢?如來佛祖豈肯善罷甘休?
“若是殺了孫悟空,我很可能成爲佛道相爭的犧牲品。可是若不殺孫悟空,道門豈肯放過我?我受道祖大恩,其中因果又如何償還?”豬八戒心中不斷思量,身上的殺氣胡強忽弱。
孫悟空心驚膽很慘,自出道以來,他從未陷入過此等境地。即便當初大鬧天宮,被鎖住琵琶骨,推上斬仙台,他也從未害怕過。
“八戒,師兄待你如何?”孫悟空問道。
豬八戒少一沉思,暗道:“平心而論,孫悟空待我不錯,每次降妖,都會分一些功果出來。雖說時常捉弄我,卻沒有惡意。”
“猴哥,你也知道,人生天地間,常有許多不得已之事,你可不要怪我。”豬八戒緩緩說道,因爲他耳中再次傳來張道陵的催促。
“天師,孫悟空也只是一枚棋子,何必非要殺他?”豬八戒對於襲殺孫悟空,終究有一些抗拒。
“朱全忠,你在教本天師如何做事嗎?”張道陵的聲音冷酷而急促。
“不敢!”豬八戒忙澄清。
張道陵的傳音再次入耳:“速速斬殺孫悟空,遲則生變,莫要遲疑。”
豬八戒右手緊握九齒釘耙,心中仍有一絲猶疑。
“豬八戒,只要你殺掉孫悟空,我保你重登天蓬元帥之位。”天蓬元帥是天庭水神,地位超過佛門的佛陀,這個條件頓令豬八戒心動。
“還不出手,你還在等什麼?”張道陵的催促連綿不絕。
豬八戒本已下定決心,此時又猶疑起來。張道陵催促愈急,他越不敢輕易下手。
西行計劃乃是三界最重大之事,牽扯佛門的天庭,他若殺掉孫悟空,必將引發三界動盪,屆時他將是風雨中的一葉扁舟,生死不由己。
“你放心出手,孫悟空若亡,老師必會親自出關,保你性命。”張道陵似是猜到豬八戒的想法,再次做出承諾。
“當真?”豬八戒眼睛一亮,道祖是天道聖人,保他真是小菜一碟。
“千真萬確。”張道陵信誓旦旦。
豬八戒手持釘耙,其上白光閃爍,向孫悟空後背擊去。
孫悟空臉色大變,暗道:“終究沒有唬住他。”他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十丈開外。
“瞬移?”豬八戒疑惑道。
孫悟空這種瞬移,不是空間神通。
空間神通瞬移,需要預先以神識鎖定空間位置,再劃破空間,兩點之間跳躍,凡金仙而上者,皆能施展。
劃破空間瞬移,是金仙境的標誌,可是卻會引起空間動盪,極易被識破。
孫悟空所用瞬移,無聲無息,豬八戒事先無半點感應。
“這是筋斗雲的進階神通吧?”豬八戒瞬間就鎮定下來,孫悟空只移動出十丈,證明這種神通有很大的侷限性,否則孫悟空一氣移動三十里,直接出現在唐僧身邊,他也不用出手了。
“八戒,你可不要糊塗,當了別人手中刀。”孫悟空轉過身,咳出鮮血。
豬八戒釘耙一震,九根耙齒上射出九道白光,落在方圓五百丈範圍內,瞬間形成一個封印陣法。
孫悟空暗中掐動法訣,頓覺空間出現異動,他的“瞬移”神通失靈了。
“道祖真是看得起老孫。”孫悟空苦澀道。豬八戒的九齒釘耙乃道祖親自打造,若說專破以力證道是巧合,那耙中隱藏這個專門剋制“瞬移”的陣法,就能證明是有意爲之。
豬八戒的九齒釘耙是在他擔任天蓬元帥之後鍛造,那時孫悟空尚在西牛賀洲學藝。也就是說,道祖早在孫悟空出道數百年前,就佈下針對孫悟空的後手,要置孫悟空於死地。
豬八戒一怔,隨即冷笑道:“猴哥,聖人之下,皆爲螻蟻,不要再垂死掙扎了。”他想起了九齒釘耙中的另一個神通,專破元神,能令人神魂俱滅。
孫悟空眼中露出決絕之色,他絕不會束手待斃。
豬八戒九尺釘耙再次攻來,孫悟空從腦後拔下一根猴毛,吹了一口仙氣,變作和他一般模樣,舉起金箍棒向豬八戒迎去。
觀音菩薩在鷹愁澗贈孫悟空三根救命猴毛,他從未用過,這時面臨生死險境,不得已用出。
那猴毛與孫悟空的招式一模一樣,與豬八戒戰了旗鼓相當。
豬八戒狂吼一聲,身上氣勢暴增,一絲絲白光從釘耙中溢出,漸漸化作蠶繭,將“孫悟空”困住。
兩刻鐘後,豬八戒大喝一聲“着”,釘耙擊破“孫悟空”的頭顱。
“猴哥,你不必枉費心機,這九靈絕機大陣能夠困天鎖地,顛倒陰陽,即便猴毛損毀,觀音菩薩也不會感應到。”豬八戒望着斷裂兩段的猴毛,向孫悟空說道。
孫悟空冷哼一聲,他用猴毛與豬八戒交手,確實有統治觀音的含義。救命猴毛被毀,觀音必定知之,瞬間趕來,只能取勝,卻不料被豬八戒看破。
“去吧!”孫悟空從後腦拔出兩根猴毛,吹了一口仙氣,變作兩個孫悟空,向豬八戒左右夾攻。
豬八戒手持九齒釘耙,絲毫不懼。在九靈絕機大陣中,他有着絕對的主場優勢,戰勝兩根救命猴毛,並不困難。
孫悟空從耳中取出金箍棒,向金箍棒吹了一口仙氣,金箍棒一分爲二,化作兩道黃光,沒入兩個正與豬八戒交手的孫悟空鐵棒之中。
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孫悟空盤膝在地,心中默默唸起金剛經。
這篇金剛經不同世俗流傳的金剛經,乃是他在靈臺山求學時,佛祖親傳,其中蘊含大道。
孫悟空其實已抱定必死之心,反倒看開了。
“悟空,悟空。生是空,死亦是空。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這個時候,孫悟空並不懼怕死亡,他深知,若無外力介入,今日必然會死在豬八戒耙下,這是道祖的算計,聖人出手,他躲不過。
豬八戒九尺釘耙大發神威,漸漸將兩個“孫悟空”壓制住,終在一刻鐘後,將兩個孫悟空擊殺。
“猴哥,每年今日,我都會來此祭拜。”豬八戒舉起九齒釘耙,毫不遲疑,向孫悟空頭頂擊去。
孫悟空已放棄反抗,口中高僧唸誦佛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懼。
“猴哥,這九靈絕機陣是道祖親手所布,即便如來親自出手,也無法擊破,無人能夠救你。”豬八戒的九齒釘耙擊向孫悟空頭顱,他眼中閃爍着興奮,似能預見未來,下一刻孫悟空的頭顱上將出現九個窟窿。
“額!”豬八戒的九尺釘耙並未擊中孫悟空,在離孫悟空頭頂三寸的地方停下,再難前進分毫。
“靈官大人,你怎麼進來的?”豬八戒眼中射出駭然之色。這九靈絕機大陣是道祖親手所布,非聖人不能破,怎麼能夠進來。
“九靈絕機大陣顛倒陰陽,佈陣巧妙,我確實不能破,進來卻是不難。”張慕仙微笑道。
豬八戒滿臉不可置信:“難道你比道祖還高明?”
孫悟空暗鬆一口氣,不死總是好事。他望向張慕仙,也想知道張慕仙怎麼進來的。豬八戒祭出陣法之時,他就想對外傳訊,卻嫋無迴音。
張慕仙指着紅磷大蟒道:“道祖算計精微,我自不是對手,但是張天師佈下這招棋,卻瞞不過我。實不相瞞,這條吞天蟒與張某關係匪淺,當年張某就曾在她身上留下後手。”
“吞天蟒?”豬八戒望着身邊死蛇,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張慕仙微微一笑:“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卵二姐。朱全忠,你終究還是將她殺了。靈龜吸盡金烏血,道門手段有些殘忍啊。”
這條紅磷大蟒就是當年張慕仙闖妖族五關時那條吞天蟒,吞天蟒重傷逃遁,被張道陵收爲徒弟,成爲豬八戒的鼎爐。
豬八戒本欲將卵二姐一身法力吸盡,可是在進階金仙之後,他心中良知涌起,放了卵二姐一條生路。
張道陵從牛魔王一戰,猜到孫悟空的行進路線,提前佈下卵二姐這步棋,利用豬八戒取孫悟空的性命,不料因張慕仙與卵二姐有關係,以因果牽引,繞過九靈絕機陣,救了孫悟空。
“靈官大人棋高一籌,老豬認了。”豬八戒收起釘耙和九靈絕機陣,顯得十分光棍。
與張慕仙動手?豬八戒從未想過。張慕仙身懷封神榜和誅仙四劍,一主攻,一主守,更加上本身法力,三界之中誰敢說能勝他?
三界之中大能無數,但是進階大羅金仙之後,很少再生死相鬥。張慕仙卻是少有的擊殺過大羅金仙的大能,而且殺過不止一位。
豬八戒只有金仙境界,給他個天做膽子,他也不敢同張慕仙交手。
張慕仙出現後,他曾向張道陵傳音,卻未得到迴應。張道陵都黯然退場,他憑什麼再撐下去?
張慕仙看向豬八戒,道:“你說我該怎樣處置你?”
豬八戒道:“成王敗寇,任憑靈官大人處置。”
張慕仙道:“取經計劃乃是佛門、道門、天庭三方共同制定,不允許出意外。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從今而後,誰再敢破壞此計劃,我必令他永不超生。”
張慕仙的聲音不徐不疾,孫悟空和豬八戒卻是心中凜然,他們心中清楚,張慕仙絕不是說說。
“老豬聽從靈官大人安排。”豬八戒未料到張慕仙會輕易揭過此事,忙不迭答應。
張慕仙點點頭,向豬八戒道:“你將這條紅磷大蟒扛回村中安葬吧。”
豬八戒扛起紅磷大蟒,大踏步而去。
“這顆丹藥乃本官親手煉製,服食之後能夠壓制你體內傷勢。”張慕仙將一粒紅豔豔的丹藥彈入孫悟空手中。隨着境界提升,他的煉器之術和煉丹之術都達到很高明的境界,只是輕易不會施展。
孫悟空將丹藥吞入腹中,起身站在張慕仙身後,卻沒有說感謝的話,大恩不言謝。
張慕仙沉默良久,緩緩道:“取經行動已開始四年,進展不大。”
孫悟空默然,取經隊伍自組建以來,內鬥不休,怎能有大進展?
“我再給你一年時間,必須進軍北俱蘆洲,掃蕩妖族,能做到嗎?”張慕仙平靜道。
孫悟空點點頭,道:“女媧娘娘怎麼辦?”
張慕仙道:“這個你不必管,十年之內,哪怕你覆滅妖族,女媧娘娘也不會出手阻撓。”
孫悟空眼睛一亮,隨後沉思道:“只有十年時間?”
張慕仙點點頭:“時不我待。”
孫悟空拍胸脯道:“請大人放心,哪怕拼卻一條性命,我必完成取經任務。”
取經計劃,在東勝神州和西牛賀洲只是小打小鬧,進入北俱蘆洲,纔是最危險的時候,纔是拼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