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章 來信(一)
193章來信(一)
金簪將賞銀交給金廚娘:“金娘子。你昨日做的紅燒獅子頭很好,客人很喜歡。這是大爺和奶奶賞你的。”
金廚娘不安地道:“這是我分內之事,大爺和奶奶三天兩頭總在打賞,叫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金簪笑道:“賞你總是你做得好,你接着就是,客氣什麼?”
金廚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雙手接過銀子謝了恩,金簪問她:“你最近還去和朱姨娘學藥膳麼?”
“已經很久不曾去了。”自從龔妍碧出事之後,朱姨娘便不在廚房當差,她這個徒弟自然也就不好再去。
金簪笑道:“他們家除了朱姨娘以外,還有誰的手藝更好?大爺想吃一道枸杞山藥煲瘦肉,說是當初朱姨娘的拿手菜。你過去問問,看誰會?她們跟了朱姨娘多年,想必十成手藝也學會了五成。”另拿了一吊錢給金廚娘:“有點錢方便些。”
金廚娘接了錢:“有個姓王的廚娘,一直都是她給朱姨娘配菜打下手的,想來她該知道這菜的做法,我把廚房收拾好便尋她去。”
金簪又同她說了幾句閒話,方纔告辭離去。
午間,金廚娘來回話:“那位王廚娘果然會。只是她如今要做二夫人的飯菜,沒空,我和她約了時候。等晚間她把那邊的事情做完後,來我們這裡做。大爺想吃,恐怕得明日了。”人家只肯做,不肯教。手藝人本來就靠這些手藝安身立命,怎會輕易教給旁人?
金簪問過明菲的意思,道:“也行,她若是做得好,奶奶有厚賞。”
待金廚娘退下,花婆子道:“奶奶,想來今後就要落在這位王廚娘身上了。只不知,她與朱姨娘的關係好到什麼程度?朱姨娘做的那些事兒,她心中有數沒有?”
明菲道:“這般要命的事,以朱姨娘那種性子,只怕就是二小姐也不見得知道,更何況一個廚房裡的廚娘?”
花婆子出主意:“要不要讓王天保家的以本家的身份去和她接觸接觸,摸清楚她家中的情況,然後?”她比了一個手勢,“交給老奴來辦,一次就可以把她拿死。”
“先弄清楚她的情況,其他的暫時不必。”明菲讓金廚娘去問這道菜,只是試探一下虛實,並不打算與這位王廚娘多接觸。動手太早,只會打草驚蛇。
夜裡那王廚娘果真過來,做出了地道的枸杞山藥煲瘦肉,明菲厚賞了她,此後,王廚娘便仰首期盼隔壁大爺什麼時候再想吃從前家中的菜。卻總也等不到金廚娘來喚。
轉眼間到了二十一這日,龔遠和請了假,與明菲一道去送陳氏等人,龔二夫人只叫人送了一匣子糕點過來,說是自己身體不舒服,就不去送陳氏了。明菲打開那糕點看了,不過兩三樣,就是街上的尋常物事,淡淡地扔在一旁,懶得帶去。
蔡家此番簡直是大挪移,除了二姨娘不能去,三姨娘因爲明雅有了身孕,九月就要生產,她不放心,不肯跟去以外,其他人統統帶上,包括嬌杏和金桂也興高采烈地跟上。
鄧關送茶的船隊由三艘大小不一的船組成,陳氏等人包的船被安置在中間,半新的船,看上去極牢實。陳氏的哥嫂、陳瑩,周同知夫人並幾個平時與陳氏交好的官宦女眷也來送陳氏。碼頭上熱熱鬧鬧地停滿了馬車,卻不見邵家的人。
趁着陳氏同夫人們講話,陳瑩拉着明菲低聲道:“四妹做得也太過了。就連臉面也不肯敷着點,這叫人家怎麼說她?”
“興許是有事情耽擱了?”明菲覺得應該別有蹊蹺,明姿就算不願意送陳氏等人,也會來送蔡光儀的。
周清笑笑:“興許我是知道點,但我不好說。”見明菲和陳瑩都皺起眉頭看着她,她擺擺手:“別問我,也許是謬傳。”
陳瑩白了她兩眼:“見不得你這個脾氣,要不就別說,要不就暢快些。”
周清左右張望一通,小聲道:“我聽我哥哥說,邵五在外面包了一個粉頭。就住在楊家巷。他還請他們去那裡吃酒呢,我哥哥怕被我爹知道,沒敢去。”
陳瑩道:“都請你哥哥去吃酒了,還說也許是謬傳。”見明菲垂着眼不說話,心想到底是一家人,她們當着明菲的面議論這個也不妥當,便也改了口:“唔,約莫真的是謬傳,這才成親兩個多月呢。哪有那麼快。”
周清也附和了幾句,把話題轉到袁枚兒身上去:“她九月初一的正日子,聽說她那在湖州守靈的繼女,已經趕到撫鳴,跟着身邊的媽媽學着準備所需事務。”
陳瑩吃驚道:“那崔小姐不是說年齡尚幼麼?怎地已經可以管理家事了?”
周清笑道:“總是人學的嘛。只要她肯學,肯管,有人出主意,也不是什麼難事。”
陳瑩搖搖頭:“夠得纏。”
陳氏招手叫明菲過去,把三姨娘的手塞在她手裡:“有什麼事記得寫信來說。你三姨娘一個人在家。你平常得了空閒,經常去看看她,沒事兒的時候也叫人去問候一聲。”
又囑咐三姨娘:“你一定要留下來看家,我也不好勉強你。你自己小心罷,有什麼事,記得一定和三小姐商量。”
明菲連忙保證她一定會照顧好三姨娘。陳氏千叮萬囑的,“九月是你二姐姐的產期,你莫要忘記了。”
明菲忍笑道:“母親放心,我前幾日才叫人給二姐姐送東西去,又怎會忘記呢?到時候我領了三姨娘一道去看二姐姐,能做的一定做好。”
陳氏掃了一眼立在江邊一動不動裝死的蔡光儀,嘆了口氣:“二姨娘那裡,你隔三差五也叫人去看看。若是出了什麼事,心中也有個數,省得措手不及。”
龔遠和把蔡家的箱籠包裹檢查好,又去和船老大等人說了一番好話,給了賞錢,與鄧關等人辦好交涉,確認一切無誤,才又去催陳氏:“岳母,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周夫人等人知道陳氏身邊的兩個女鏢師是龔遠和請的,便笑道:“人家都說女婿當半個兒。如今我們算是開眼界了,就算是兒子,也未必如此細心。”陳氏笑着與衆人別過,轉身登船。
就在船要開的那一剎那,明菲赫然看見鄧關的船頭立着一個青白臉皮的漢子,正一本正經地同雙壽說話。龔遠和順着明菲的眼神望過去,微微一笑:“他是鄧大哥的堂兄弟,專做酒生意的,上次方家的事情是他幫的忙。”
明菲瞥了他一眼:“你的朋友,有做茶生意的,酒生意的。敢踢館,敢闖宵禁,玩刀子,還有沒有做私鹽生意的?”
龔遠和淡淡一笑:“玩笑了,那私鹽生意哪有那麼好做?一不小心就是砍頭的勾當。”攜了明菲的手,“敕造寶觀就要落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明菲與周夫人等人別過,又同周清與陳瑩道:“八月上旬,我家中要辦桂花宴,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若是沒事,提前幾日就來我家中幫忙可好?”
周清與陳瑩聽說有的玩,自是高興無比。
幾人別過,龔遠和與明菲一道去了城南織金街,皇帝給宋道士修建的道觀就在此處,把織金街上最好的地段佔了二分之一,上千人日夜不停趕工,總算是把主體工程完成了。工匠做收尾的工作,刷牆的刷牆,上漆的上漆,院子裡還有人堆假山,嘿哧嘿哧地將從遠處拉來的百年古柏豎起。明菲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很懷疑這樹究竟能不能活。
二人不好進去,就圍着工地外圍走了一圈,忽聽有人大聲說:“前面的是龔大人麼?”
二人回頭,只見一個皁衣衙役急匆匆地跑過來,見了龔遠和,鬆了口氣,唱了個諾:“知府大人有要事相請。請大人速去。”
龔遠和只得將明菲送上馬車:“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
待明菲的馬車去遠,龔遠和問那衙役:“可知是什麼事情尋我?”
那衙役笑道:“小人委實不知。”
洗萃塞了些碎銀到那衙役手中,笑道:“煩勞大哥跑了這一趟,我們大人來不及請哥哥喝酒,哥哥包涵些。”
那衙役眼睛都笑彎了,口稱龔大人實在客氣,前面引路道:“清早也還好好的,後來有人送了封信來,纔看了信就叫趕緊來請大人。”
龔遠和心中咯噔一下。收了臉上的笑容,快步朝衙門趕去。見了衆人,無心與衆人寒暄,直奔後衙而去。
天氣太熱,洪知府不曾穿着官服,只穿了一件米色家常紗袍,靠在窗下太師椅,端着一杯茶,滿臉油汗,緊皺眉頭,彷彿萬分焦慮,憂心忡忡。
外間伺候的老家人喚了一聲:“老爺,龔大人來了。”
洪知府如夢初醒,翻身坐起,大聲道:“快請。”
龔遠和待要行禮,洪知府一把扶住他胳膊:“賢侄不必多禮。出大事了!”隨即從一旁桌上拿起一封開了封的信遞過來:“你看看。”
明菲回到家中,洗過澡換了衣服,算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叫人準備晚飯。到了酉時,仍不見龔遠和歸家,倒來了一個衙役,說是知府大人留飯,叫明菲不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