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沒有爭端的世界

地獄審判,無法泯滅滅世者.傑諾那染滿血腥的靈魂。

他的罪行昭然若揭,聯邦邊境的村落因爲宇宙惡魔的大舉來犯而釀成了慘劇。

不過,此時的夕洛明卻陷入了深思。他的罪行,究竟從何而來?這位十惡不赦的殺戮使魔,難道不應該得到死亡的制裁麼?

天空中再一次飄起了滂沱大雨,可是卻無法熄滅博斯汀城中騰燃的戰火。

在夕洛明的眼裡,那滾滾燃燒着的火焰卻是冰冷的黯藍色,炮 聲 在迴盪,惡魔在嘶吼。劃破天際的電光稍縱即逝,那些爲正義在戰鬥的人們和惡魔的臉頰上,流露出相同的猙獰表情。

雨水衝開了泥土,那白骨與殘垣斷壁交織的可怖景象暴露無遺。

傑諾記得,他跟那些男孩子們打了一架,身上滿是傷痕和血跡。痛苦對於他來說早已習慣了,不過,他內心中有比痛苦更深刻的東西。

他在大雨中竭盡全力地爬行,在斷掉的墓碑下面,近乎瘋狂地挖掘着。入地三尺,在冷冽的風雨中,他終於摸到了堅硬的東西。那是早已腐朽了的頭骨,一個,兩個,三個……

當年德倫斯公國交戰的軍隊撤離以後,傑諾懷抱着那些善良之人的身體,把殉難的人們永遠安葬在了修道院的遺址旁。

他還記得,在大雨中他哭到失魂落魄。

即使能用拳頭打贏比他高,人數遠遠多於他的孩子又能怎麼樣呢?他的血肉之軀鬥不過 槍炮,更鬥不過人心深處,那些填不滿的欲求。

他懷中捧着那三塊珍視之人的頭骨,跪在大雨中低聲啜泣。就像回到了曾經。

那個可憐的孩子他迷了路,不知道該去往哪裡,也不知道大雨過後,會不會出現美麗的彩虹。

這一幕,看在每個人的眼中。他們不知道這個殺伐果斷的惡魔,爲何會突然流下眼淚。

“閃開,讓我殺了他!”

夏達推開人羣,揮舞法杖,火焰之環套在了傑諾那傷痕累累的身體上,但是,傑諾的胸膛中那閃爍着的死亡光芒依舊無可撼動。

火焰之環被格拒在外,儘管傑諾眼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抵抗能力,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將他殺掉!

“只要他那殺戮的意志還在主導着身體,原罪碎片,就會爲他抵擋一切攻擊。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沒辦法殺掉這個惡魔……”

夕洛明飄落在地,神情複雜,手中的塔羅斯之劍纔剛舉起卻又落下,反覆猶疑不定。

這傢伙的存在,對整個奧古斯大陸都是最可怕的威脅。但是,即使是死神也是公正的。

爲了向毀掉德倫斯公國的人類復仇,傑諾幾乎是瘋狂地屠殺大陸上的人類。

從表面來看確實是這樣,但被他所殺掉的人類,哪能比起那些應當吊在絞刑架上,卻被後世奉爲戰爭英雄的先生們多呢?

所有一切的起源並非如此,而是,蠢蠢欲動的黑暗。它比最兇殘的惡魔還要可怕千萬倍。

所以,他要毀滅全世界。如果世界上的鮮血浸入大地,歸還回最初起點。那麼世間便不會再有任何的紛爭,也不會再有種種不公正的待遇。

壓迫也好,戰亂也罷。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再有意義了。到那時,再創造一個新世界,沒有爭端的美好世界……

並非殺戮碎片選擇了傑諾,而是傑諾,選擇成爲了殺戮碎片的主人,並帶着決絕而走下去。

“你,要毀掉世界麼?”

夕洛明將塔羅斯之劍拄在地上,雨滴沖刷着他一身寒冷的鎧甲,那場景如此蕭索淒涼。

“沒錯,維扎德大人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你們這些被罪孽支配靈魂的人類,怎麼配擁有這片富饒的世界?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這片世界,哪裡還有你記憶裡的模樣?”

傑諾慘聲笑着,血色眼瞳,兇狠地凝視着怔然的夕洛明。

“可悲的人啊……這就是你所堅持的信仰麼?德倫斯公國的廢墟是你的心殤之地。但是你可曾想過?你歸根究底,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類!”

修道院的廢墟當中,她的聲音在迴盪着。

莉亞在救治好傷員之後,就火速趕到了這裡。她,似乎知道一些關於德倫斯的陳年舊事!

“別忘記,你也曾爲了失去刻骨銘心之人而哭泣!難道你現在所堅持的,就是一種絕望與痛苦之後的報復心理嗎?這是你內心中無法掙脫的鐐銬,也是你痛苦的根源……”

“想想被你殺死的那些人們吧……他們的村落化作了焦土,原本無辜的人們家破人亡,親人逝去,又承受了多少痛苦?冷血而強大的你,在內心的最深處,難道真的會喜歡這種感覺嗎?其實,你殺戮越多的人,就越痛苦。所謂的重置世界,只不過是你用來欺瞞自己的謊言罷了!”

莉亞眼中流淌下了淚水,卻依舊是鼓起勇氣,對着跪在修道院廢墟里的傑諾高聲吶喊着。

她引發了奇蹟。

傑諾眼中那猩紅色的殺戮之光,竟然逐漸在理性的恢復下逐漸減退。那是他身體裡,不受殺戮碎片所控制的那一部分靈魂復甦了!

那個曾經在深夜裡共度風雨的女孩,你還好嗎?

原來……你擺脫了那副軀殼,傾聽那個男孩內心深處痛苦的節律,也能傾訴出他內心深處翻涌的掙扎。你的眼睛,還是那麼富有神彩,你的容顏,烙印在靈魂深處,不曾泯滅……

那個聾啞女孩瑞秋,和如今的聖光天使莉亞。雖然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但卻早已讓傑諾淚溼眼眶。

他在奧古斯大陸上造下的罪業,已經無法償還了,殺戮後的人類村莊只剩下廢墟與白骨。

不過能夠在生命的終點再次見到她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孩,傑諾,已經再無他求。

“莉亞,危險!”夕洛明大喊着,想要將她攔住,卻見莉亞面帶微笑,走進了廢墟當中。

一對最耀眼的聖光之翼從她背後蔓延,光明搖曳,美不勝收。此時此刻,所有圍繞在這裡的聯軍戰士們,無論是哪一方勢力,都在她這純粹而絕美的雙翼展開時,感到了溫暖與新生。

“好美……”

約翰站在夕洛明的身旁,由衷的讚歎道。這,就是天使啊!象徵着愛,與和平的天使!

她在泥濘中彎下身來,用光明的力量接納了傑諾的黑暗。所有的死亡氣息在那一刻,瞬間就被純粹的聖光蒸發了。

沐浴在光明中的滅世者.傑諾,終於露出了疲憊的微笑。

罪惡之軀熊熊燃燒,他的靈魂在風中化作了一捧塵埃。他,終於可以解脫了。因爲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終於釋懷了往日悲喜。此刻,他感覺自己在溫暖中漂浮,彷彿自己已經化身成了那聖潔的光芒當中的一份子。所有都不重要了……

懷抱着傑諾遺留下的三塊頭骨,聖潔的羽翼升向天空,歌聲,悅耳。

夕洛明此時已經驚訝得難以形容,在他的感受當中,莉亞竟然用純粹的光芒之力吸收了傑諾的黑暗,聯想到她背上的那個黑色的十字印記,夕洛明終於對莉亞的身份恍然頓悟。

原來她,就是聖主最後所創造的,承載世間陰暗面的天使啊!

雨還在下,不過卻不再冰冷。

那漫天的寒冷雨滴竟然在莉亞升入天際之後,轉化成了溫暖的一道道聖潔之光,那光明驅散了硝煙,衝去了血跡。

每一個博斯汀城當中的戰士們,都被光明籠罩,朝殘存的戰友們揮着手臂。面龐上,洋溢着激動的神彩。

古老博斯汀城,聖潔光雨散落。久遠時代封存在土壤下的骸骨,都已經在聖光的滋潤下,化爲了一隻只破土而出的白鴿。

展開雙翼的和平鴿向着天穹外漸漸飛遠。徘徊於世的亡靈,也被莉亞的光芒所淨化了……

當光雨落盡,彩霞登空,人們在遠方見到了橫跨天空的絢麗彩虹。在彩虹橋的下方,美麗的天使正在朝着人們展顏微笑。

行雲外,天空中,大千世界無盡美好。那是令夕洛明最爲之神往的畫面,他,終於找到了關於這片古老大陸的美好記憶。

儘管世事滄桑,神域大陸歷久彌新。但從前的那份美麗依然沒有變過。夕洛明始終相信,只要心中存有那美好的場景,哪怕是陷入最兇險的黑暗漩渦,也終將會有跨上天堂的那一天。

深埋在大地深處的頭骨化作白鴿,在莉亞聖潔地祈願中逐漸飛遠。而傑諾消散後唯一遺下的一道黑霧,卻也隨之在風中飄蕩着。

最終,卻循着某種罪惡的軌跡,飄落進了泰莎的手掌當中。

天空中,擁有聖潔光翼的莉亞,與擁有黑暗魔翼的泰莎遙遙相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泰莎冰冷地凝視着莉亞,這個擁有天使外表的女人讓她感覺異常的不舒服。不過,傑諾的靈魂被莉亞淨化之後,卻還剩下了殺戮碎片無法被聖光淨化。

“可悲的靈魂……”

泰莎冷笑着,在她看來,這枚殺戮碎片是源自於人類的罪孽,她根本不屑持有。

所以,她對着半空中與她對峙的盧瑟輕輕彈指,那泛着邪惡光芒的殺戮碎片,就被她隨意地扔給了盧瑟。

“人類,不要妄想染指裂界。我們偉大的懲罪者,終將君臨於世……”

陰冷地聲音在天空中迴響不絕,泰莎撕裂空間,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博斯汀城的上空。

漆黑羽毛在天空中片片飄落。而盧瑟目送着她離去的方向,許久,方纔收回了心頭那難以壓抑的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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