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涵靜將蓮心抓走後,帶到南會總堂,向楊天問報說她是蒙古奸細。楊天問見蓮心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如何能是奸細,便不甚相信。夏涵靜便說了當年呂宋所見。
這時蓮心醒了,坐起來環視衆人,見皆是陌生面孔,驚嚇道:“你們是誰?這是哪裡?”便要往外跑。
夏涵靜攔住道:“丫頭,老實點,不然打斷你的腿。”
蓮心嚇得向後閃了個趔趄。
楊天問讓夏涵靜退後,向道:“姑娘,老實交代誰派你來的?”
蓮心一臉茫然,“你們在說什麼?”
楊天問正要接着問話,忽然門外急報,說鄂州來人,有緊急事情。楊天問忙讓進來。
那日被範天虎放走的隨從慌慌張張跑進來,“稟告會領,鍾總掌被抓了。”
楊天問驚起身,“什麼?誰抓的?怎麼被抓的?”
隨從道:“鍾總掌受了傷,被鄂州守備范文虎抓走的。”
王智道:“不要急,慢慢講,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道來。”
隨從不敢透露自己泄露鍾信身份一事,只得將事情半真半假敘道:“那日,我們和鍾總掌奉命到月暈堂詢問押運兵器一事,鍾總掌讓我們在門外等候,他一個人進去,沒過多久,就聽到裡面打了起來,我們正要進去看個究竟,鍾總掌竟受了重傷跑出來,我想肯定是陳九鼎打的。”
施義道:“張尚藝的武功不是鍾總掌的對手,必是陳九鼎下的手。那後來呢?”
隨從道:“後來我們一起想出城,還沒走到城門,就遇到范文虎帶人來追我們,說明月門向官府舉報我們私通蒙古,我們解釋不成,就和官兵打了一架,鍾總掌受了傷,力不能支,就被官兵抓住了。”
左寶書連忙問道:“你們有沒有泄露身份?”
隨從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楊天問吁了一口氣,“那就好,一旦暴露身份,事情就不好辦了。”
左寶書對隨從的話半信半疑,“你是怎麼逃回來的?”
隨從支支吾吾,“我趁獄卒半夜醉酒溜了出來。”
左寶書見他言語可疑,還要問話,夏涵靜不耐煩道:“左堂主真囉嗦,依我看,趕緊去救人才是要緊。”
左寶書道:“不問清楚,怎能草率而去?”
楊天問道:“鍾總掌被明月門舉報暗通蒙古,這可不是小事,眼下趙宋朝廷與蒙古正交戰,要真定上個通敵之罪,怕是事情要鬧大。”
夏涵靜氣憤道:“奸賊陳九鼎,拿了我們的錢卻毀約,又暗地裡害我們,一定要找他算賬。”
施義起身道:“會領,眼下怎麼去救鍾總掌?”
楊天問思索不定。左寶書道:“范文虎是以通敵的罪名將鍾總掌抓獲的,若我們能找個真正的蒙古奸細交給他們,這通敵之名就不攻自破了。”
楊天問道:“有理,但我們哪裡去擒蒙古奸細?”
王智指着蓮心道:“她不就是。”
蓮心先是聽他們細論,一聽王智此言,忙掙扎道:“不,我不是奸細,你們不可以這麼做?”
夏涵靜狠狠瞪了下蓮心,“丫頭,你瞞不過我,你就是奸細。”
蓮心知道無論怎麼解釋,這裡的人也不會相信自己,只能另想它策。她環顧了下衆人,忽見方仁在此,心頭一驚;二人目光對視,方仁已認出蓮心,不覺心裡驚惶。蓮心一下子就認出他了,他就是兀良合臺的手下,但她不知道其他人都是幹什麼的。
蓮心和方仁對視下,心照不宣。蓮心自知掙扎無用,便冷靜下來,問道:“我一個女子,不會半點武功,怎麼會是奸細?而且嶽州又不是軍事重鎮,來嶽州幹什麼呢?”
方仁應和道:“會領,她所言似乎有幾分道理,我們還是查清楚了再說。”
這時,施義道:“既然是奸細,她的行爲就不能以常規來論,方總掌的話有爲她開脫之意。”
方仁急道:“施兄弟,你什麼意思?”
施義冷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不知寶圖怎麼變空圖而已!”
方仁心虛,一下子漲紅了臉,“施兄弟話中有話,想說什麼就直接挑明吧,當時,我是當面給你看的,無故丟失寶圖,你怕被責怪,就誣陷我。”又向楊天問道:“會領若是疑心屬下就將屬下趕走,不然,我絕不能容忍此等污衊之詞。”
楊天問道:“方總掌不必介懷,我從未懷疑過你。施義,寶圖的事我早有定論,以後不準再提。”
施義怏怏不平。左寶書在一旁細聽,心中道:“不查出你的底細,哪那麼容易就讓你走!”
楊天問指着蓮心道:“王智、施義、方仁,你們三人帶着她立即趕往鄂州想辦法解救鍾總掌。”
三人齊道:“是!”
王智一行向嶽州北門而來,正欲出城,繼先和李芾從城外急匆匆進城,尋找蓮心。兩對人從大街上擦肩而過,相互並未注意,等蓮心閃過,李芾忽然心頭一顫,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卻見蓮心一身黑紗,面目半遮,被推着前行。
繼先見李芾停下,回頭喊道:“怎麼了?”
李芾見身影熟悉,喃喃自語,“蓮心姑娘。”
蓮心似乎也感覺到李芾的氣息,猛地回頭,見是李芾,忙大喊道:“李大哥,快救我!”
李芾驚喜道:“果然是蓮心!”趕緊叫繼先:“繼先大哥,是蓮心姑娘!是蓮心姑娘啊!”
繼先一瞅,果然是蓮心。
王智見情況不妙,連忙將蓮心拉到身後,“閉嘴,否則我殺了你。”
李芾心急,衝上前去救蓮心,“放開她!”
王智一把攥住李芾右臂,用力一旋拎了起來,甩向一旁,李芾栽倒在地,蓮心哭喊着,“李大哥,你沒事吧?”
李芾撐起身,忍着疼痛,“沒事。”
繼先見他又要衝上去,便道:“你站到一邊,我來!”於是拉開架勢。雖說繼先越王劍在身,但五冥掌心法尚未參透,劍法尚未練成,便只能以劍代杖,用達摩杖與他較量。
王智向施義和方仁道:“你們退後。”
繼先提劍向王智打來,從他胯下一揮,來了招“矇頭鴛鴦”;王智先是步步後退,然後回身一轉,跳到數米開外。這時,王智輕輕掂了幾下右腳,然後噗嗤一腳跺在地上,石板碎裂,繼先不由暗中驚訝。王智這一腳絕非平常之功,他乃南會絕頂高手,在南會中,除楊天問便數他武功最高,王智擅長腿功,練就一套“金剛腿”,在腿功裡面,唯有桃源派的“步步春深”能與之一較高下。
繼先自知對手非凡,但他要救出蓮心,必須拼一下。繼先揮劍,打出“撥雲見日”一招,王智下腿一甩,連環出擊;繼先見王智只顧下半身搏鬥,上半身防護留有破綻,便一劍向他頸上打來,王智脖子一歪,左手抓住劍鞘;繼先又想使用“玉女拉桑”一招,哪知用力拉時,劍身脫鞘,自己反倒倒折一步;王智趁繼先尚未站穩,飛腳將繼先踢到在地。繼先在地上連滾幾下,王智見身後有一個石墩,便猛力出腳,將石墩踢向繼先。
施義在一旁喝彩,“王兄弟的金剛腿果然厲害!”
李芾和蓮心見飛石滾向繼先,嚇得目瞪口呆,繼先情急之下,腦海中忽然飄過陸霜雲的身影,急中生智,想到了“渾天掌”,便左掌撐地,右掌使出勁力,一掌擊出,將石墩打個粉碎。
王智見他尚有幾分功底,且已受傷,行程要緊,不便再糾纏,便帶着蓮心出城去了。李芾又欲追趕,無奈繼先已經受傷,兩相取捨,便止住腳步。雖說當日陸霜雲傳繼先這套“渾天掌”,但畢竟繼先內裡不足,功底淺薄;剛纔那招已用盡全部力量,扶地硬撐着,王智一走,便立刻癱倒地上。
李芾跑過來扶起他,“繼先大哥,你怎麼樣?”
繼先搖搖頭,“我沒事,就是用力過猛,一時虛脫了,蓮心姐姐呢?”
李芾沮喪道:“他們已經出城了。”
繼先強行要追趕,李芾勸住道:“繼先大哥,咱們打不過他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不如先跟上他們,見機行事。”
王智等人出嶽州後,乘船前往鄂州,江風順暢,不日就到了嘉魚縣。嘉魚自古荊湖要衝,乃呂蒙、陸遜陸口屯兵之地,又以盛產鮎魚而聞名,王智等人見天色近昏,便登岸來到一家客棧。
四人進了店,小二過來招呼。施義道:“店裡有什麼好菜嗎?”
小二道:“有有有,荷葉鮎魚湯怎麼樣?我們嘉魚的鮎魚湯最有名。”
王智道:“行!再隨意炒幾個小菜。”
小二道:“好嘞!客官慢等!”
王智又道:“還有客房嗎?”
“有!”小二看了眼他們,問道:“不知客官要幾間客房?”
王智想了想道:“就一間。”
小二疑道:“一間?”
王智道:“對,就一間。”
蓮心叫嚷不願住。
小二走後,方仁問道:“我們四人,一間怎麼住?”
王智道:“她睡牀上,我們三個就睡地上,輪流看守。”
方仁一路上沒說話,他知道蓮心是兀良合臺的侍女,在思索如何救出蓮心,但王智的安排讓他無從下手。
施義見方仁心不在焉,問道:“方總掌在想什麼?不會還在爲昨日的話而惱怒我吧?”
方仁賠笑道:“瞧施兄弟說的,我豈是心胸狹窄之人?在想怎麼救鍾兄弟呢。”
王智道:“不必多慮,明日到了鄂州便有眉目了,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早點吃飯休息吧。”
蓮心想着上午繼先和李芾受傷之事,不經意擡起頭,忽然瞟見對面樓梯口探出兩個人頭,定眼細看,乃是李芾和繼先。二人向蓮心遞眼色,蓮心打了個冷顫,怕被王智和施義看到,便故意咳嗽幾聲,見二人還不退去,自知是擔心她,蓮心沉思片刻,忽然叫道:“我不吃魚,我要吃粥。”
王智見她突然冒出這句話有點奇怪,卻並不理會。施義道:“姑娘還是安靜會吧。”
方仁也道:“這裡沒粥,你還是將就些吧。”
蓮心聲音更大,“不,我不吃魚,我餓,我喝粥,餓!粥!餓!粥!”
王智不耐煩,拍了下桌子,“再叫你就上樓休息去,不用吃飯了。”
繼先見蓮心言語舉止一反常態,猜測定是在向他們傳遞信息,念道:“蓮心姐姐莫不是要告訴我們什麼?”
李芾想了想,忽然道:“我知道了,她不是要吃粥,餓!粥!是鄂州,她在告訴我們去鄂州。”
繼先道:“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蓮心姐姐好聰明啊!”二人向蓮心遞了眼色,迅速隱去。
蓮心安靜下來。
王智等人吃過飯後回到客房,王智說嘉魚小港船隻不多,先到碼頭訂下船隻,以免次日無船耽誤行程,便囑咐施義和方仁看好蓮心。王智走後,施義到樓下打水,獨留方仁和蓮心在房中。
方仁關緊房門,對蓮心道:“我已通知兀良合臺將軍說你被抓之事,他命我全力救出你,我的身份已經被懷疑,眼下又有王智和施義在這裡,我不便直接出手,上午救你的那人就是李繼先吧?我可以幫你聯繫他們。”
蓮心道:“他們就在店裡,待會你找到他們,告訴他們不要擔心,別貿然出手,把我們的行程告訴他們。”
方仁道:“好,我這就去辦。”
施義回來後,方仁藉口上茅房,偷偷去找繼先和李芾。方仁找到繼先下榻房間後,輕輕敲門,李芾過來開門,見是方仁,急忙關上;方仁一把推開,繼先欲拔劍,方仁道:“你們別誤會,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李芾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來幹什麼?”
方仁掩上門,“是蓮心姑娘讓我來找你們的,她讓我告訴你們不用擔心她,更不要輕易出手,我們要去鄂州。”
繼先放下劍,“你是誰?他們又是誰?他們抓蓮心姐姐做什麼?”
方仁道:“不用問我是誰?他們是南會的人,要把蓮心姑娘當作蒙古奸細送給鄂州官府換取南會的人。”
李芾急道:“荒唐!她怎麼會是蒙古奸細?”
繼先也道:“蓮心姐姐跟我多年,我還不知道她的身世?”
方仁見繼先果然對蓮心深信不疑,暗中暗笑,道:“話已轉告,我不便在此久留,告辭!”於是輕輕開門,向門外窺了一眼,轉身消失了。
繼先向李芾道:“對方身份和目的已經明瞭,但他們武功太高,咱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智取。”
李芾也道:“對,若是救人不成,反倒把我們搭上,蓮心姑娘真的就坐以待斃了。”
繼先道:“明日一早,我們分頭行事,你是朝廷官員,可以先到鄂州和府衙通通風聲,我跟着他們。”
李芾道:“行,就這麼辦。”
次日一早,二人分頭出發,向鄂州趕去。
王智一行來到鄂州府衙,向知府稟明事由,知府不敢插手范文虎之事,推脫無權過問,讓他們到守備府去找范文虎。范文虎聽說王智等人爲鍾信之事而來,料知必是南會中人,本以爲會有大隊人馬前來解救,但見只有四人前來,頗感疑惑,仔細盤算後,決定先探探根底。
王智見到范文虎,雖然厭惡他,但也少不了先行禮,“守備大人,聽說大人幾日前誤抓一名私通蒙古的奸細是嗎?”
范文虎一聽此言,便順着王智的話道:“不錯,但不是誤抓,他就是朝廷要犯。”
王智道:“此人是否名叫鍾信?”
“是,難不成你們是他的同夥?”
施義忙上前解釋道:“大人肯定抓錯了,鍾信絕不會暗通蒙古,你冤枉他了。”
范文虎佯怒道:“大膽,不得妄言,你說冤枉他,有何證據?”
王智道:“大人可有證據說鍾信私通蒙古?”
范文虎道:“既然有人舉報他,就說明絕非空穴來風。”
王智緊追不放,“也就是說大人僅憑流言就抓了他,豈非太草率了?大人,小人能證明鍾信無罪。”
范文虎的話本是胡亂應付之言,一聽王智這般說,便問:“如何證明?”
施義將蓮心拉上來,“她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是蒙古奸細。”
范文虎假意大驚,“當真?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是奸細?”
王智娓娓道來,“事關朝廷大事,豈敢戲弄大人!大人不信可以親自審問她。我們既將真正的奸細拿下,就說明我們與奸細勢同水火,足可以說明鍾信無辜。”
范文虎打量蓮心,蓮心不驚不懼,泰然自若,范文虎見狀,料她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便讓衛兵將蓮心押走。
王智問道:“鍾信是不是可以放了?”
範天虎起身淡淡回了句:“放了?你們先等着,本官自有分寸。”便從後堂退下了。
王智隱隱覺得事情蹊蹺,這時,方仁道:“范文虎詭計多端,奸詐無比,我們不能不防着他。二位兄弟,依我看我們不能全在這裡等下去,要不我到外面打探情況,萬一有變,也好裡外照應。”
王智點點頭,方仁一溜煙出了門。
不一會,屋門吱呀一聲被關上,王智和施義心頭警惕起來,二人相視,做好戒備,只聽外面亂步逼來。施義從門縫窺探,只見門外已被重兵包圍,施義緊張道:“王總掌,我們被官兵包圍了。”
王智驚悸,覺得事非尋常,猜想身份可能已經暴露,若果真如此,鍾信必死無疑;又覺營救古不成,反被算計,落入重兵之內,自然氣憤,但既然事已至此,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大步上前,猛地拉開屋門,喊道:“施兄弟,看來今天少不了大幹一場了!”
二人跳到院中,官兵立即將他們團團圍住。
王智怒目鄙視,拉出右腿一掃,官兵倒地數人。施義拔出劍與官兵長矛對接。院中烏壓壓皆是官兵,雙方亂紛紛打成一片。王智和施義雖武功高強,但耐不住體力消耗,也不知打了多久,但見日頭已從頭頂偏向西山,官兵卻源源不斷。
施義快支撐不住了,王智邊打邊道:“施兄弟,我們衝開一個缺口趕緊走。”於是抽腿連踢一排官兵,二人蹬腳飛出牆外。形勢緊急,他們也不等方仁,急速閃去。范文虎領兵窮追不捨。
鄂州城東南有一風景秀麗之處——月湖,這裡每日遊人絡繹不絕,歌樓館肆林立,甚是繁華熱鬧。湖邊不遠便是古琴臺,常有一些琴師來此撫琴,一覽盛景。
這日,月湖仍如往日遊人如織,突然大街上塵土飛揚,行人驚叫,原來是范文虎率領兵馬追趕王智等人。范文虎的兵馬橫闖鬧市,弄得雞飛狗跳,行人紛紛躲閃。這時,街上一個小孩因躲閃不及,跌倒在地,驚嚇大哭,范文虎勒馬不住,眼看馬蹄要落在女孩身上,忽然從古琴臺上飛來一枚棋子,打中馬脖子,那馬一驚,嘶叫一聲,向左面閃落,差點將范文虎震下馬。
衆人向古琴臺望去,只見臺上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正抱琴坐彈,神態悠然,旁邊還站着三位公子正靜靜傾聽。仔細看處,正是瀟湘劍客,撫琴之人乃凌雲霄,旁邊三人是簡相伯、南宮逸和鄭鴻飛。剛纔棋子落時,賀秋雁已經從臺上飛下來,一把攬起小女孩落在街旁。
范文虎執鞭呵斥賀秋雁,“哪裡來的刁女,竟敢打本大人的馬?”
賀秋雁放下女孩,旁邊有人將其抱去,賀秋雁道:“你身爲一方命官,本應守土安民,爲何亂兵過街,全然不顧百姓安危?”
范文虎大怒,揮鞭打向賀秋雁,“放肆!竟敢教訓本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賀秋雁旋手接過鞭子,一把將范文虎拉下馬,撲通一聲落在地上,“無恥之徒,對敵人屈顏無能,對百姓頤指氣使,可恨至極。”
後面的兩個官兵見范文虎落下馬,執着長槍便向賀秋雁刺來,這時,琴臺上又嗖嗖飛來兩枚棋子,將官兵雙雙擊倒。
官兵向上望去,只見凌雲霄旁邊桌子上放着一罐棋子,指間還夾着幾枚,凌雲霄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並以棋子練就“飛星子”的指功。官兵指着琴臺向范文虎道:“大人,就是他,剛纔打大人馬的就是他。”
南宮逸嘲笑道:“不錯,打的就是你們這些貪官惡吏。”
范文虎爬起身,指着賀秋雁和凌雲霄道:“阻止本官捉拿要犯,我看你們和要犯定是一夥。”然後向官兵道:“後隊人馬包圍古琴臺,前隊人馬擒拿刁女,一個都不要放過。”
官兵領命後,立刻包圍賀秋雁,凌雲霄等人從臺上跳下,齊刷刷落在官兵中間,同賀秋雁並肩。只見凌雲霄雙手交叉,十指夾着八枚黑白棋子,簡相伯緊握長簫,賀秋雁伸手向背後拔出竹籤,南宮逸則手持書本飄然而立,鄭鴻飛雙拳緊握,橫眉怒目。
范文虎一聲“上”,但見官兵長槍、鐵戈紛紛刺來,凌雲霄雙手一甩,棋子出手,官兵倒地數人,隨後,衆人撕打開來。官兵倒掉一排又來一排,前隊退下後隊接上,瀟湘五劍本意只想教訓他們一頓,無意殺戮,但眼見再不動真格,怕要被困。
凌雲霄只得向衆人道:“出劍”,於是五人唰一聲從腰間抽出長劍,但見五把亮劍銀光閃閃,嚇得官兵倒退幾步。
范文虎喊道:“捉住他們,重重有賞。”官兵再次衝上前,又打成一片。
雙方交戰時,街上衆人圍觀,見官兵被教訓,無不喝彩。衆人看熱鬧時,街上茶樓中坐着一位老道士,正臨窗品茶,靜靜觀察着下面。這時,繼先尋找蓮心到此,見前方打鬥,欲探何事,從人羣中擠進來,卻見是瀟湘劍客,興奮道:“是凌大俠他們。”
范文虎在馬上叫道:“亂賊,你們誰也跑不掉。”
不遠處又來一隊官兵,繼先雖不知何事,但知范文虎非善類,見形勢對瀟湘劍客不利,便跳到范文虎馬背上將他擒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快讓他們住手。”
范文虎被繼先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出一頭冷汗,忙向官兵喊道:“快!都停下!”
官兵見范文虎被擒,紛紛住手。
凌雲霄一看是繼先,驚喜道:“繼先兄弟!”又對范文虎正色道:“範大人,我等今天並非要與官府做對,是你苦苦相逼,纔不得不動手。”
范文虎連連道:“是是,本官行事魯莽,得罪了各位大俠。”
南宮逸道:“此言差矣,不是得罪我們,是你不該驚擾百姓。”
范文虎忙解釋道:“本官一向是愛民如子的,剛纔只是急於捉拿要犯才驚了百姓。”
賀秋雁冷笑,鄙視他一眼。凌雲霄對繼先道:“繼先,放了他吧。”
繼先鬆開手,范文虎揉揉脖子,向繼先和瀟湘劍客冷冷環視一眼,也未言語,騎上馬率隊離去了。
官兵走後,凌雲霄問繼先:“你不是從潭州轉道去重慶嗎?怎麼又來鄂州了?”
繼先道:“潭州城外匆匆一別後,我和蓮心姐姐、李芾兄弟到君山島去找過你們,誰知你們已經離了島。那日上岸後,我們到岳陽樓賞玩,不料,蓮心姐姐竟被南會的人當做蒙古奸細虜走,押到鄂州來了。”
簡相伯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把蓮心姑娘押到鄂州?”
繼先道:“我在嶽州曾和南會一個腿功很厲害的人交過手,我打不過他,便只有一路跟蹤,這纔來到鄂州,我進城後跟丟了南會的人,誰知竟遇到了你們。”
南宮逸疑惑道:“怎麼好端端的惹上了南會的人?他們來頭可不小。”
繼先問道:“南會是什麼來頭?”
南宮逸欲開口,凌雲霄止住道:“這裡不宜談論此事,找個安靜處慢慢說。”
衆人正要離開,樓上忽然飛下一個杯子,凌雲霄一閃身,展開扇面接住杯子,裡面竟是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擡頭一望,卻見剛纔那位道士臨窗喊道:“下面的人可願到樓上來喝杯熱茶?”那道士側着面,辨不清何人,凌雲霄將扇子一甩,杯子送回樓上,“素未蒙面,不敢打擾,我等還有要事去辦,道長請自便。”便要離開。
道士轉過臉向下問道:“那位少年也不上來敘敘舊了嗎?”他一轉面,繼先看真切了,乃是常無爲。
繼先驚詫道:“道長,是你?”便喜不自禁,立即向樓上跑去,又回頭對瀟湘劍客道:“沒事,上來吧。”
瀟湘劍客也跟着上了樓。
見了向常無爲,繼先忙施禮,“救命恩人,繼先豈敢忘記。道長世外仙人,怎麼到鄂州來了?”
常無爲笑道:“貧道向來雲遊四方,不受約束,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繼先道:“幾年不見,道長更加鶴髮童顏了。”
常無爲笑而不語。繼先又道:“道長,這幾位是我的朋友,人稱瀟湘劍客,這是瀟水劍凌雲霄,這是澧水劍簡相伯,這是湘水劍賀秋雁,這是資水劍南宮逸,這是沅水劍鄭鴻飛。”
常無爲道:“剛纔樓下的事我都看到了,懲兇除惡,仗義行事,很好!”
繼先道:“凌大哥他們都是俠義之士。”又對瀟湘劍客道:“凌大哥,這位是三清山玉虛宮的常無爲常道長。”
凌雲霄一聽是常無爲,頓時心生敬畏,“原來是清一真人,請再受凌某一拜。”常無爲忙謙虛道:“不必客氣,各位都請坐吧!”
衆人又寒暄一番後,凌雲霄接着講述剛纔沒說完的話,便娓娓道來,“南會十分特別,他們既是江湖中人,又和朝廷淵源甚深。”
繼先問道:“他們和朝廷是什麼關係?”
簡相伯接過凌雲霄道:“這話說起來就遠了,當時還是高宗朝,因宋金戰事頻繁,兵禍嚴重,加之貪官庸吏搜刮百姓,激起了洞庭湖漁民變亂。變亂被鎮壓後,殘餘的人隱蔽各處繼續發展勢力,對抗朝廷。後來又重新聚合到嶽州,並聯絡各路江湖人物,組成南會,傳說現在已有上萬人馬。”
繼先道:“難道朝廷不管他們嗎?”
賀秋雁冷笑道:“朝廷?如今的朝廷算是個什麼朝廷,奸佞當道,腐敗無能,有志者難以施展抱負,無能者坐居高堂,有誰會管這事?”
南宮逸道:“三姐何必生氣?爲官做宰的都不問,我們豈不是瞎操心。”
常無爲笑而不語。
凌雲霄又道:“南會在江湖上行蹤隱秘,從不公開露面,普通人不會知道他們。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大多都是忠義之士,雖反對朝廷,但卻力主抗擊蒙古。但他們怎麼會認爲蓮心姑娘是奸細呢?”
繼先道:“會不會是誤會?”
鄭鴻飛沉思,“我看事情沒這麼簡單,南會行事謹慎,不會無緣無故去抓一個女子,莫非蓮心姑娘身上隱藏着什麼秘密?”
繼先連連搖頭,“不會不會,她跟我這麼多年,我最瞭解她。”
常無爲品了口茶,放下杯子笑道:“世事皆不可捉摸,你心地純善,自然把一切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嘍。”
凌雲霄道:“我們現在也是猜測,還是等查明情況後再說。按繼先兄弟所言,蓮心姑娘多半已被送到府衙了。”
繼先道:“李芾兄弟是朝廷官員,他先到官府通通風信去了,我們找到他再說。”
凌雲霄點頭道:“對,先找到他,況且他不會武功,一個人很不安全。”說着便起身,然後望着常無爲,遲疑道:“道長…”
常無爲笑道:“老道喜歡清靜,你們自去辦事。”
凌雲霄道:“既如此!改日再與道長閒敘!”
衆人慾離開時,常無爲向繼先道:“這三日,我每日午後皆在此樓等我的兩位師弟,若三日內你辦完事,可到此樓來找我,我有事情要給你說。”
繼先略猜測多半是玄天七劍的事,便欣然應道:“一定!”
於是衆人辭別常無爲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