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瑪麗愛心院二樓的房間內。
柔和的月色中,修羅在小牀上沉沉睡着。
牀邊守候的是金髮少女依芙洛,和她的同伴——黑髮少年雷諾德。
一個容貌端莊的女子打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瑪麗埃爾小姐!”依芙洛回頭見是她,連忙站了起來。
“修羅怎麼樣了?”
“已經兩天了,他還不省人事。”依芙洛難掩擔憂。
“送他來的人沒說是什麼原因嗎?”
“那兩位小姐只是說修羅要來這裡等狄歌大人,所以就把他送了過來,其他的她們也不太清楚。”
“嗯……大人是我們的恩人,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修羅一天不醒,我們就應該好好照顧他一天。這個城裡頭,最好的大夫要屬貝貝林先生了,雷諾德,你趕快去請他過來看看。”瑪麗埃爾的語氣焦急。
“好的,我馬上去!”黑髮少年立即起身。
瑪麗埃爾摸了摸修羅身上蓋着的毯子:“依芙洛,你跟我去房裡拿牀新的毛毯給修羅吧,這個毯子實在太薄了。”
在他們三人不約而同離開了房間之後。
一個敏捷的身影推開月色渲染的窗戶跳了進來。他四處張望了一會,迅速走近了躺在牀上的少年。
“修羅……”他在牀邊蹲了下來,輕撫少年沉睡的面頰。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他的聲音暗啞,銀灰色的眼眸中難掩悲傷。
修羅安靜地躺着,呼吸遲緩,眉頭微蹙。
“不管怎樣,我不會讓你就這麼睡死過去的,修羅,堅持住!”
不速之客凝視着少年低聲說。
當依芙洛抱着毯子回到房間的時候,驚訝地發現牀上空蕩蕩的,修羅已經不見!
……
耶氐族內。年輕的族長愁眉深鎖。
“派了那麼多人出去尋找吉榭爾和魔石的下落,至今沒有任何的進展。身爲族長,我真是難辭其咎啊……”
“魁恩,不要太心急了,就算是大海撈針,只要他們尚在人界,我們遲早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阿加納柔聲安慰着愛人。短短數日,魁恩棱角分明的面龐明顯消瘦了許多,不禁令她十分心疼。
一個族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便跑邊激動地喊着:“族長!族長!吉榭爾回來了!”
“什麼?!”魁恩突地站了起來,“我們正在四處找他,他竟然還有膽子回來?!”
他心急火燎地邁開大步,驚疑不已的阿加納連忙跟在他的後面。
待到進入耶氐族大廳一看,中間站着的那個英俊男子,不是吉榭爾卻是誰?他的面容鎮定,懷中還抱着一人。
聞訊趕來的族人早已將他團團圍住。
見到族長到來,大家自覺地讓出一條路。魁恩徑直走到吉榭爾的面前,厲聲叱問:“吉榭爾!你知道自己犯下多重的罪嗎?”
“知道。我欺瞞了族裡,盜走了禁地的魔石。”
聽到他若無其事的語氣,魁恩不禁氣得發抖:“既然知道,你還敢這麼囂張?以爲這裡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
“慢着!”吉榭爾突然出聲制止,“魁恩,在治我的罪之前,請先救一個人。”
當阿加納看清吉榭爾懷中之人,驚呼出聲:“修羅!”
“是!修羅一直昏迷不醒,我想,現在也只有長老能救得了他!”
阿加納和兩位女族人連忙上前接過了修羅,急急送往後院。吉榭爾則被兩個強壯的男族人牢牢按在地上,上了鐐銬。即使如此,吉榭爾的目光猶自追隨着修羅,對自己的處境似乎並不在意。
“快說!是誰指使你偷的魔石?魔石現在在哪裡?”魁恩側身擋住了吉榭爾的視線,面色yin沉。
吉榭爾一言不發,直至面上捱了重重一拳,伏倒在地。當他擡起頭來時,脣邊已滿是鮮血。
“如果要我們好好救治修羅的話,就給我開口!”
這句話果然奏效。
沉默了半晌,吉榭爾終於出聲。
“是伊斯國王帕比雷亞命令我偷的魔石,還讓我綁架修羅引誘狄歌前來混淆視聽。現在,魔石已被送往薩斯曼帝國,因爲伊斯國王已經效忠了吸血鬼。”
正在此時,一個留着長長白鬍須的老者走進了大廳。
“法第埃爾長老!”衆人皆垂首行禮。
法第埃爾的目光掃過半跪在地上、鐐銬加身的吉榭爾,神色冷峻。
“長老,吉榭爾已經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您看,我們要怎麼處置他?”魁恩的神態恭敬。
“按照對背叛者的律令辦,不要因爲這個畜牲是我的兒子就手下留情。”
吉榭爾聽了他的話,咧着滿是鮮血的嘴角發出了“嗬嗬”的冷笑。
“你這個畜牲!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族裡有哪裡對不住你了?”長老注視着神情漠然的男子,惱得白鬍子一抖一抖地。
“父親!”這聲語帶譏諷的稱呼讓長老一個哆嗦,“當初競爭族長的時候,我有哪一點不如魁恩?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舉薦我。可是你卻爲了避徇私情之嫌,極力阻撓我當上族長。我在堂前據理力爭,你卻認爲我是丟了你的臉,揪着點小錯不放將我趕出家門。憑心而論,你何時將我真正放在心裡過?既然這裡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又何必自討沒趣?而在伊斯公國,有人賞識我,擡舉我,雖然明知是被利用,但至少證明了我的價值。單憑這一點,我就願意爲他們賣命!”
“你……你!”長老氣得渾身直顫,“說來說去,反倒都成了我的不是?就算你要報復泄憤,儘可以衝我來,怎可拿全族的生命來開玩笑?你可知道,那顆魔石對我族而言有多麼重要?若是找不到魔石,五十年之後這世上就將再無耶氐一族的存在!”
他的話讓吉榭爾大吃一驚:“這不可能!我從未聽說過這個事情!”
“這本是本族最大的機密,現在就是因爲你的愚蠢舉動,才讓族人皆曉此事,鬧得人心惶惶。你啊,是要成爲耶氐的千古罪人了啊!”
吉榭爾聞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神情黯然,默默無語。
……
當天下午。
法第埃爾長老望着沉睡中的修羅,面色嚴峻。
“長老,修羅的情況怎樣了?”阿加納憂心不已。
長老搖了搖頭:“很不樂觀。修羅作爲幼體的大限已經到來,他的身體正在迅速衰竭,很可能他會一直這樣沉睡下去,直至生命的盡頭。”
阿加納聞言大驚:“那您不能解kai他的封印,讓他實現成長嗎?”
“施術解kai封印必須在他清醒的狀態下才能進行,否則是無法奏效的。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能否醒來都是個未知數。”
“那……他還有多長的時間?”
“短則半月,長則一年。而今,我們只能祈禱奇蹟出現了。”長老慨然長嘆。
阿加納聞言無聲地掩住了嘴,淚水奪眶而出。
……
數個時辰之後,阿加納走近了族內的地牢。
身受酷刑的吉榭爾正被倒吊在牢房內,巨大的鐵鉤穿過了他的雙足,全身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原本英俊的面容也已腫脹變形,無法分辨出五官。
“吉榭爾……”縱使痛恨他給族裡帶來這樣大的劫難,目睹他的慘狀,阿加納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聽到她的輕喚,吉榭爾嘶聲一笑。
“我這是自作自受。能留我一條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修羅怎樣了?”他的聲音沙啞,一提到修羅,那兩隻腫得只剩縫隙的眼中彷彿又有了光亮。
“修羅……”阿加納猶豫了一下。她如何能告訴面前這個人,他爲了修羅寧願捨棄自己,到頭來還是挽回不了修羅的生命?
“他怎麼了?”吉榭爾聽出她語氣不對,立時緊張起來,奮力睜大無法視物的雙眼。
“他好得很,還在睡着呢。長老說過只要他一醒來就可以爲他施術解kai封印,所以,你不用再爲他擔心了。”阿加納連忙回答。說着這樣言不由衷的話時,她的心底一陣陣抽痛,忍不住用手捂着胸口。
“那就好。我還一直後怕,因爲我纏着他不放,讓他延誤了治療的時機呢。”吉榭爾長出了一口氣,腫脹變形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我就是受再大的苦,都值了。”
聽了他的話,阿加納再也抑制不住悲傷,掩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