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目的地還有兩百米的距離,狄歌示意車伕先行回宮,自己則和修羅下車步行。
見到這片靜謐、幽深的山嶺,修羅深切地體會到爲什麼狄歌說努亞明多長老的性格有點古怪。近百年來獨自居住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再正常的人也會憋出病來的吧!
對於狄歌多次提及的這位長老,修羅一直充滿了好奇。努亞明多長老既非吸血鬼,也不是妖族,但從他早與聖尊相識來推斷,他至少已活了近千年。所以,他也絕不是普通的人類。雖然不清楚他的來歷,雖然他並沒有教過阿狄任何技藝,但阿狄依舊很敬重他,每每提及總是尊稱他爲老師。
經過墨色的沉寂山林,沿着崎嶇的山路,遠遠地已可看見孤零零矗立在一大片荒涼空地中的黑色院落。
狄歌的面色突變:“不太對勁啊。”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箭一般掠向前去,瞬間隱入了院中。當修羅趕到院落門口的時候,狄歌已經從屋內出來,神情凝重地站在院子裡。
“阿狄,怎麼樣了?”
“這房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住過人。”
驚詫之餘,修羅自己走進了屋內,看個究竟。
桌上有一個翻倒的酒杯,酒液已經凝固,旁邊還擱着一個酒壺。除此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傢什好端端地擺放着,被褥也鋪得齊整,彷彿這裡的主人隨時都會回來。
“或許,長老就在附近轉悠,說不定正跟聖尊在一起呢。”修羅眨了眨眼睛,寬慰他道。
“不。”狄歌眉頭微蹙,“這裡曾經存在過生命氣息,至少是在一週之前。”
他邊說邊拔腿往外走,修羅忙跟上他的腳步。
沿着屋後蜿蜒的小路繞過山樑,地勢開始逐漸往下,行了沒多遠,面前就出現了一個隱藏在濃密樹林之中的山坳。
往前走了一段之後,狄歌帶着修羅停了下來。他們的前方是一個乾涸的水潭,只留下潭底淺淺的水窪和墨色的苔蘚。水潭的盡頭連着一個不大的山洞,裡面看上去漆黑一片。
“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確認一下。”狄歌回頭囑咐,修羅看着他掠向前去,身影一閃就沒入了洞口。
幽暗的山洞中空氣陰冷而乾燥,無數蝙蝠倒懸在洞頂,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蝙蝠糞。除此之外,和三年前來時並沒有太大差別。狄歌徑直走向停放在正前方的黑色檀木棺。開啓棺蓋之後,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但如他感知的那樣,棺中已空無一人,他不禁抿緊了脣。
出了山洞,狄歌迎向修羅探詢的目光:“聖尊不在裡面。”
“啊?聖尊也失蹤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先回宮去吧。”
……
當帝宮之中的米蘭達從狄歌口中得知消息,不禁面色大變。
“馬上把薩耶努給我找來!”
片刻之後,在侍從的帶領下,身材魁梧、表情冷峻的男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公主殿下,您有何吩咐?”
“薩耶努,暗之翼還在卡恰山嗎?”
“是!他們一直在暗中保護着聖尊陛下和努亞明多,從未離開過半步。”薩耶努的語氣恭敬。
“啪!”他的面上捱了重重一記耳光。
米蘭達臉色鐵青,怒斥道:“你這個暗翼統領是怎麼當的!父王和長老就在你們的眼皮底下失蹤了,你竟然還矇在鼓裡!”
薩耶努泛着烏青指印的臉上滿是驚訝:“這怎麼可能!今天早上暗之翼還向我彙報過,說一切如常!”
“廢話少說,馬上召集他們,我要當面問個究竟!還有,傳令下去,加大在國內搜尋的兵力,並派暗探到周邊的人類城鎮去尋找線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父王和長老找出來!”
“是!我馬上去辦!”薩耶努沉聲應道。
注視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狄歌的紫眸微斂。
……
“阿狄,有什麼不對嗎?”回到臥室之後,察覺有異的修羅看向默然不語的狄歌。
“不錯。那個叫薩耶努的暗翼統領在撒謊。他說他屬下的暗之翼從未離開過聖尊沉眠的卡恰山,但據我的觀察,那一帶在一週之前就已沒有血族的氣息。”
“那你怎麼不當面揭穿他?”
“這整件事,恐怕比我當初設想的還要複雜。”狄歌的神情冷峻,“還記得今天看到的那個乾涸的水潭嗎?那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
修羅吃驚地張大了嘴。
“唯一具有這種力量的只有一個人,他就是吸血鬼的始祖。”
“你是說,聖尊?這麼說,聖尊不是在沉睡中被人帶走,而是自己甦醒了?!”
“不錯。既然他畏懼擋在洞口的水潭,乾脆就令水潭乾涸。”
“如果他醒了,怎麼不去找米蘭達?”
“這就是問題所在。”狄歌淡淡地回答,“還有那位薩耶努,他過去一直對聖尊忠心耿耿,也是得了聖尊的囑咐,近百年來才一直明裡輔佐、暗中保護着公主。今天,他公然在米蘭達的面前撒謊,也必定與聖尊有關。”
“這麼說,聖尊非但不來找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還不願讓她知道自己的去向?這實在太奇怪了!”
看着狄歌沉靜如故的面容,修羅忍不住追問:“阿狄,你已經知道原因了嗎?”
“只是猜測。但我希望,那不是真的。”狄歌站起身來,“我需要證明一些事情。修兒,去向米蘭達辭行吧。”
……
帝宮議事廳內。
“怎麼,你們這麼快就要走了嗎?”米蘭達驀地自桌案後站起,挑起了眉毛。
“據目前的情況看,聖尊、長老和法奈爾很可能已不在帝國,我要去外界找些線索。”
聽了狄歌平靜的回答,公主沉默下來。
“啊,公主,阿狄,我剛想起來有東西忘拿了。你們先聊哦!”在略顯凝重的氣氛中,修羅突然插了句嘴,一溜煙回房去了。
廳內剩下了默然佇立的兩人。
“下次見面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注視着狄歌良久,米蘭達的面色黯然,“但我希望,你和父王能夠平安歸來,參加我的封帝儀式!”
“無論如何,我會回來,親眼看着你坐上王位。”狄歌微笑着闔首。
“那一言爲定,我會等着你的!”公主也露出了笑容,眼神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