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過橋的時候我謹記着菲兒的囑咐不敢呼吸,可是跑到正中央的時候,獨木橋還是隨着咔嚓一聲巨響轟然倒塌,我的身子如同重於千斤的沙包筆直地掉了下去。

我不知道河水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河水之中是否有傳說中的水鬼,我想黃泉路上的河水與人世間的一定截然不同吧,雖然我會游泳,但是掉下去一定會九死一生的吧,我的身子有一半浸在河水中的時候,我把雙手使勁向上一拋,將小歎號拋到半空之中。

小歎號驚叫一聲:“姐姐。”

我仰頭看了一眼天空,真遺憾,一顆星星的影子都沒有。我的心沉到了無底深淵,冰冷的河水將我淹沒了。

冰冷的河水沒過我的頭頂,小歎號脫離我的懷抱漂浮在空中,不停地喊着姐姐。

我在中學時代學過的游泳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可是還沒有等我施展游泳技能,雙腳就被河底長長的水草纏住了,那些水草彷彿有生命一樣將我往下拽,往下拽,不停地往下拽,我屏住呼吸努力的掙扎,直到筋疲力盡後向河底沉去,鼻子和耳朵裡灌滿了冰冷的河水,長時間的閉氣令我難受的要死,僅存的理智不停地提醒我千萬不能呼吸,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小歎號聲嘶力竭的尖叫着,把手伸進河裡攥緊我的手後使勁往上拽,可是她的力氣不能和那些怪異的水草抗衡,拼足了全力仍然無濟於事。

眼看着小歎號一大半的身體也被拽入水中,我毫不猶豫地鬆開了她的手,任憑那些瘋狂詭異的水草將我拽入河中最深處。

水中黑咕隆咚的一片,我躺在滿是柔軟細沙的河底,水草將我的身體纏了一圈又一圈,看來這次我這次是難逃劫難了。我不甘心,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做完我十分不甘心就此死去。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我沒有力氣掙脫這些水草,真是沒用,堂堂的驅魔師竟然沒有辦法對付這些破爛東西。如果別的驅魔師知道龍家的後人被水草纏死肯定會笑酸了牙齒。

不知道穆森和菲兒怎麼樣了,他們的本事那麼大,沒有我的連累一定會突出重圍。小歎號怎麼樣了呢?她的本事雖然不大,但是逃之夭夭應該沒問題吧?

媽媽,你究竟怎麼樣了呢?是否還在這個世上,如果你在天堂,那麼請等一會,我馬上就來陪你。據說天堂裡宛如仙境一般的美麗,那裡的雲彩像棉絮一樣又白又柔,長長的彩虹橋一直延伸到世界盡頭,那裡還有長着潔白羽翅的安琪兒,像鳥兒一樣飛來飛去,我木之雨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死後一定會去天堂,我一定有機會陪着你的。

意識逐漸的飄遠,眼皮又沉又重,可是我捨不得把它們合上,我想要看一看會不會有天使來接我。

沒有看到天使,我卻看到了一幕幕的往事——媽媽做了一桌子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春風滿面地看着我狼吞虎嚥,不停地給我夾菜,把我的碗裡堆成了小山……

媽媽牽着我的小手走過馬路,在學校門口親吻着我的額頭,溫柔地囑咐我要做一個乖孩子聽老師的話……

媽媽織了一條漂亮的粉色圍脖,上面有一隻追逐蝴蝶嬉戲的小貓,媽媽說那隻小貓就是我……

我的媽媽,我心裡最最重要的人,我們分開了這麼多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個夢裡都有你溫柔的笑靨,如果你不在天堂還在人世,就算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我也要再見您一面。

水草緊箍着我的身體,越勒越緊,越勒越緊,真是太難受了,我忍不住張嘴深吸了一口氣,吸進來的都是冰冰涼涼的河水,終於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媽媽啊媽媽,你在哪裡,我說的都是真的,就算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我也要再見您一面。

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啊,是我的媽媽,她手裡拿着一顆夜明珠向我遊了過來。難道是我許願成功了嗎?我以死後下地獄爲代價祈求再見媽媽一面,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答允了是嗎?

媽媽的眼睛還像多年以前那麼溫和,就算是千年寒冰冰也會被她的眼神融化。母愛的力量真是神奇,那些水草見到她紛紛從我的身體抽離,媽媽將我抱了起來,她的手還像以前那麼溫暖,隔着溼淋淋的衣服我仍能感覺到一絲絲的熱度。媽媽抱着我向上游去,她是要帶我上天堂嗎?可是我許了願要下地獄的。

菲兒和穆森還在戰鬥,媽媽把我放在岸上後就立刻加入了戰團。

我吸進肚子裡的水不是很多,意識沒有完全飄遠,我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把肚子裡的水全部吐出來,可是全身半分力氣也沒有,掙扎了半天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幸虧有可愛小歎號過來幫忙,在我的肚子上擠壓了半天幫我把水肚子裡的水吐了出來。

這個小鬼真是講義氣,不肯獨自逃生不肯棄我而去,真是感動死我了。都說一個人想要別人對你好首先是你必須對別人好,看來這句話挺有道理的。

綠幽幽的鬼火飄到我的身邊,河的對岸是不見硝煙的戰場,我媽媽一加入戰團,形勢立即逆轉,她的右掌心裡騰起一團白色光球,光明迅速蔓延開去,鬼影子們紛紛在哀嚎聲中魂飛魄散。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這才明白剛纔見到的不是夜明珠,而是一團比白熾燈還要明亮的光球。還夜明珠呢,真是被河水給嗆傻了,天底下哪有夜明珠啊。

菲兒的眼睛裡閃爍着又驚又佩的光芒,退出鬼影子的包圍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媽媽施展強大的驅魔法術。

穆森顯然也十分懼怕白光,抱着頭痛苦地呻吟。我心中一凜尖叫起來:“別傷害他,他是好人。”

媽媽猶豫了片刻,收回了掌心裡的白色光球,穆森的痛苦一消失馬上來到我身邊,把外衣披在我身上不停地問我有沒有事。

我向他笑了一笑說:“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和穆森注視着戰場上的一切,只見我媽媽的右手藍光一閃就亮出了一把錐心弩,比牛毛還要密集的利箭鋪天蓋地,倖存下來的一羣鬼影子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聲就魂飛魄散。

這個時候我吐出了肚子裡所有的水,頭腦完全清醒過來,馬上意識到剛纔加入戰團的根本不是我媽媽,而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女人——文諾。

我又氣又恨,在地上狠狠地捶了一拳頭,可惡的老天又耍了我一次讓我空歡喜一場。

文諾會高強的驅魔法術,而且擁有一把錐心弩,她果然也是一個驅魔師,她果然是龍家的後人。

如果說第一次見到菲兒施展驅魔本領讓我大吃一驚,那麼文諾的驅魔本領就是完全地把我震到了。穆森和菲兒聯手苦鬥半天尚且殺不出一條血路,文諾一出手僅憑着一把錐心弩輕輕鬆鬆地消滅了敵人。菲兒說龍家數百年來一直是驅魔師家族的龍頭老大,果然不凡。

文諾爲什麼會出現在黃泉路上呢?當她站在我面前時,我帶着滿腹疑問看着她。

文諾手中又是白光一閃,錐心弩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溫和地看着我說:“你沒事吧?”

她說話的神情語氣和我媽媽真像,我忍不住心中一酸,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說:“沒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文諾說:“我是跟蹤我哥哥到這裡來的。”

我驚異的擡起頭,說:“你哥哥?文昆怎麼在這裡?”

文諾不答,看着穆森說:“你們問他是怎麼來這裡的。”

我看向穆森,他說:“文昆捉走了小歎號,我就追到這裡來了。”

菲兒說:“文昆呢?”

穆森說:“到這裡之後他就失蹤了。”

菲兒對文諾說:“你真的是跟蹤文昆來的?”

文諾點了點頭。

菲兒怒氣衝衝地說:“真的是他捉走了小歎號?”

文諾再次點了點頭。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原來文諾認識我之後,心裡就產生了一種割捨不斷的奇怪感覺,日思夜想腦子裡全是我的影子。她想時時刻刻知道我的情況,所以就瞞着文昆天天跟在我的身後注意我的一切舉動。我和菲兒去幹洗店找毛阿姨的事情,昨天晚上文昆要消滅小歎號的事情還有我體內的力量被錐心弩激發出來的事情她全部看在眼裡。她很奇怪我的體內會有龍家驅魔師的力量,今天早上她就去了菲兒家找我想問個清楚。正好看到我和菲兒出去追陸斯,緊接着就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文昆進了菲兒的家偷偷地抱走了小歎號。穆森爲了救小歎號一路追隨而去,文諾搞不清楚文昆在搞什麼鬼,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來到了黃泉路。文諾本來想在我們被鬼影子包圍的時候就出手相救,可是又怕因此和文昆撕破了臉所以一直忍着沒動,直到我掉進了河裡她再也顧不上什麼了。

我也生氣了,說:“文昆雖然是降鬼除魔的驅魔師,可是小歎號只是個孩子,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爲什麼不肯放過她?”

菲兒說:“之雨,文昆的目標是你,他要消滅小歎號還不簡單嗎,幹嘛費這麼大的力氣,他捉走小歎號的目的就是爲了把你引到這裡,然後趁機殺了你。剛纔我還在奇怪,那些鬼影子爲什麼總是纏住你不放,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我說:“可是他捉走小歎號的時候我不在你家啊。”

菲兒說:“還記得我家牆上的劃痕嗎?一定是文昆寫下的留言,穆森不希望你出事所以就把留言劃了下去,可是他沒想到我會用照鬼鏡找到小歎號的行蹤。”

穆森說:“菲兒猜的沒錯,是我把文昆的留言劃了下去。”

文諾吃驚地看着菲兒說:“你竟然用了照鬼鏡?你不怕……”

菲兒攥緊的拳頭格格作響,咬牙切齒地打斷了文諾的話,說:“別讓我見到文昆,否則我會掐死他。”

我說:“爲什麼他一次又一次地對我痛下殺手,我到底怎麼得罪他了?”

菲兒說:“回去之後我陪你去找他問個清楚。”

文諾說:“不用找了,我哥哥就在這裡。”

她扒拉開岸邊的一片花叢,文昆一動不動地坐在花從後面,神情惡毒地看着我。如果說要咬人的毒蛇兇狠,他的神情簡直比要咬人的毒蛇還要兇狠一百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