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起來，這個菲兒，一直都是急脾氣，如今已經是快要二十歲的大姑娘了，急脾氣卻一點沒有改。
回到家裡，小歎號正在呼呼大睡，我和菲兒都沒忍心將她叫醒，急匆匆地熱了點粥，喝完了，就揹着小歎號向菲兒家走去。
小歎號特別貪睡，她趴在我的背上一直在睡大覺，我耳邊盡是她的呼嚕聲，呼—呼呼，呼—呼呼，一聲長兩聲短，特別的有規律。開始的時候我緊繃着臉強迫自己不準笑出來，忍了一會我就繃不住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菲兒也一直在憋着笑，聽我笑了出來，她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結果是，惹得路上行人好奇驚異地望着她，肯定把她當成精神病人了。
菲兒一路笑到了家，幫我把小歎號放在牀上後還在不停地笑。
我錘了她一下，說：“別笑了。”
菲兒眼睛直直地盯着小歎號，吭吭哧哧地說：“我忍不住。”
我倒了杯水給她，說：“喝點水吧。”
菲兒努力收斂笑容，喝了一口水，還沒有嚥下去呢，就聽見睡夢中的小歎號吧嗒吧嗒咂起了嘴。菲兒一口水噴了出來，噴的衣服上都是水跡。我快速地後退一步，險些被她噴一身的水。菲兒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說：“你，你快叫醒她，我，我快笑死了。”
我拍了拍小歎號的臉，說：“乖，起來了。”
小歎號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呼呼大睡着，呼嚕聲伴着吧嗒嘴的聲音，格外的滑稽逗樂。我努力忍着笑稍稍用力拍了拍她的臉，說：“乖，起來了。”
小歎號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繼續閉着眼睛熟睡。我輕輕地用指甲颳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對菲兒說：“讓她再睡一會吧。”
菲兒說：“再磨蹭一會兒我媽媽就下班回家了，我就沒有機會打開輪迴之門了。”
我說：“她睡得太死了我叫不醒。”
菲兒露出一臉賊忒嘻嘻的壞笑，擼起袖子，說：“看我的。”伸手在小歎號的屁股上使勁拍了一巴掌，大吼了一聲：“捉鬼的來了。”
小歎號立刻睜開了眼睛，從牀上蹦了起來，驚恐地四處張望。
菲兒一臉惡作劇得逞的勝利笑容，衝我眨眨眼睛。
小歎號看見了我，驚恐之情頓消，撲到我的懷裡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嚇死我了，我夢到捉鬼的來捉我了。”
菲兒樂的手舞足蹈，我笑着瞪了她一眼，在小歎號的臉上親了一口，說：“只是做夢而已。”
菲兒看見小歎號粘在我身上，一臉吃醋的神情，說：“不是做夢，是真的有捉鬼的。”
小歎號一聽就嚇得夠嗆，縮在我的懷裡，四處張望，說：“在哪？”又問菲兒：“你是誰啊？”
菲兒向她招招手，說：“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小歎號望着菲兒說：“你能看到我？”
菲兒說：“當然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小鬼。過來，讓我抱抱。”張開雙臂等待着小歎號。
小歎號用詢問的眼神看着我，我笑着說：“她是菲兒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她非常喜歡你呢。”
小歎號撲進她的懷裡，也甜甜地叫了一聲：“菲兒姐姐。”
菲兒捧着小歎號的臉左看右看，還在她的下巴上捏了幾下，說：“之雨，拿鏡子來。”
我說：“幹嘛？”
菲兒說：“別問了，拿鏡子來。”
我把鏡子遞給她，菲兒抱着小歎號一起照鏡子，說：“你的之雨姐姐誇你可愛，我倒要比一比，是你可愛還是我可愛。”
我在菲兒的背上錘了一下子，說：“和小孩子比什麼啊，你多大她多大，怎麼比啊。”
菲兒嘻嘻一笑，說：“比着玩唄。”
小歎號說：“我最可愛。”
菲兒故意臉一沉，說：“胡說八道。”
小歎號又說：“菲兒姐姐最最可愛。”
菲兒一聽，臉色頓時陰轉晴，在小歎號的臉上掐了一把，說：“吃了多少糖啊嘴巴這麼甜。”
小歎號接着說：“之雨姐姐是最最最可愛的人。”
我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來，菲兒又笑又氣，雙手輕輕掐着小歎號的臉，沒好氣地說：“說話大喘氣啊你，就不能一句說完嗎？”
小歎號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腮邊兩個漂亮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我想起菲兒最羨慕有酒窩的人，上中學的時候，我們學校的校花就長着一對漂亮的酒窩。菲兒總是用火柴頭頂住兩腮，希望能頂出兩個酒窩來。這件事情成爲班級裡所有人談論的笑話。就連一向文靜的陸斯都笑得肚子發疼。
菲兒不無遺憾地摸着腮幫，說：“我要是長一對酒窩多好，那我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孩兒。”
小歎號說：“之雨姐姐長得最可愛。”
菲兒說：“你再說一遍。”
小歎號又說：“菲兒姐姐最漂亮。”
菲兒樂壞子，得意地把頭髮一甩，說：“那是，我是古往今來空前絕後的最漂亮的驅魔師。”
小歎號突然如遭電擊，僵在菲兒的懷裡，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嘴角不停地抽搐，淚水滾來滾去，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樣子。
菲兒又起了惡作劇之心，抓住小歎號的兩個胳膊，調笑地說：“我數到三後你肯定會哭，一，二，三。”
小歎號果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在菲兒的肚子上踢了一腳，菲兒哎呦一聲，手一鬆，小歎號出溜到地上，三下兩下爬到我的懷裡。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瞪了菲兒一眼，說：“你幹嘛嚇唬她？”
菲兒揉着肚子說：“你問問她幹嘛踢我。”
我說：“換做是我也踢你。”
小歎號在我懷裡大聲的哭着，因爲極度恐懼，哭得聲音都變了，極其的刺耳難聽。說：“她要收我了，她要收我了。”
菲兒捂着耳朵，一副我受不了的樣子，大聲說：“快讓她別哭了。”
我也生出惡作劇之心，故意抱着小歎號湊近菲兒的耳朵，菲兒立刻起身躲得遠遠的，小歎號把頭埋在我的懷裡哭得更加響亮了。
我柔聲安慰小歎號：“好了好了不哭了，菲兒姐姐是來幫你的不是來收服你的，不要害怕啊，乖，不哭了啊。”
小歎號擡起頭，臉上的淚水太多，好像剛剛洗完臉還沒有擦似的，聲音嘶啞地說：“真的嗎？”
我說：“乖乖，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歎號說：“菲兒姐姐怎麼幫我，是不是有辦法可以讓我媽媽看到我。”
我心裡一痛，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孩子聽說有人可以幫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別的，而是希望她媽媽可以看到她。但是那怎麼可能呢。
我說：“乖，菲兒姐姐打開輪迴之門幫你去投生好不好？”
小歎號說：“姐姐不要我了？”
我說：“不是的，你總在人間遊蕩不是個辦法，你應該去投生，重新做人。如果你媽媽知道你始終做着孤魂野鬼，她會難過的。”
小歎號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說：“我不去。”
菲兒說：“小丫頭，你做了幾年的孤魂野鬼了？”
小歎號說：“十年了。”
菲兒感嘆一聲，說：“十年了，你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還沒有做夠啊？I服了you你太有毅力了。”
我心想：“如果小歎號活着，那應該和我的年紀差不多大，多好的孩子怎麼就沒有長壽呢。”
菲兒說：“但是你的毅力用的不是地方，如果我是你的媽媽，知道你一直在人世間左晃盪右晃盪的，非把你的屁股揍開花攆着你去投胎。”
小歎號說：“你胡說，我媽媽從來不打我屁股的。”
菲兒說：“你生前是不是很聽話啊？”
小歎號說：“我最聽話了。”
菲兒說：“你聽話所以你媽媽不揍你屁股，但是現在你不聽話，你媽媽一怒之下肯定會揍你屁股。”
小歎號撅着嘴說：“你胡說你胡說，我媽媽不會揍我屁股的。”
我向菲兒擺了擺手，示意她少說兩句別惹得小歎號難過。菲兒見小歎號的倔強神情，撲哧一聲樂了出來，然後湊過來說：“小歎號，你是不是永遠聽媽媽的話啊？”
小歎號說：“那當然。”
菲兒說：“要不這樣，我和之雨去見你媽媽一面，把你的事情跟她說清楚，如果她希望你繼續留在陽間我和之雨就不再勸你，如果你媽媽讓你去轉世投胎，你就必須地乖乖照做。”
小歎號說：“你不會贏得，媽媽肯定捨不得我離開。”
菲兒笑着說：“那就看看誰輸誰贏吧。”
我和菲兒會心一笑，認爲我們贏定了，天底下有哪個做母親的願意讓孩子始終做一個無所依託的孤魂野鬼呢。
我知道那家洗衣店在哪裡，於是由我帶路，領着菲兒前去尋找。菲兒蠻喜歡小歎號的，非要她親一下，小歎號卻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氣的菲兒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發牢騷。
到了洗衣店，菲兒推門進去了，我正要進去的時候，發現小歎號神情猶豫，奇怪地問她：“怎麼了，不想進去看你媽媽嗎？”
小歎號說：“家裡供着佛像，我不敢進去。”
我登時明白了，爲什麼小歎號想念媽媽的時候就趴在窗臺上看，也明白了她爲什麼不敢跟着她媽媽進去。遇到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好把菲兒拽出來，把情況說了一遍。
菲兒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說：“小事一樁太好辦了。”
看她那滿不在乎的神情，好像天塌下來都可以當成一樁小事輕鬆地解決掉。我說：“不是又吹牛吧你？”
菲兒瞪着眼睛說：“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人啊，吹起牛來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故意氣她說：“誰知道呢，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菲兒氣壞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在我後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說：“去你的。”
我摸着小歎號的頭說：“姐姐幫你氣死她。”
小歎號呵呵呵地笑起來，菲兒咬牙切齒地嘀咕了幾句，突然換了一臉笑容對小歎號說：“小丫頭，想不想進去啊？”
小歎號重重地點點頭，說：“想。”
菲兒指着自己的腮說：“親兩下，我就幫你。”
小歎號看了她一會，在她兩腮上各咬了一下，菲兒咬牙切齒地看着她，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說：“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
菲兒進入洗衣店內，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出來了，說：“搞定，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