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雪羽兒或是她媽的另一種死法 (3)

從沸水裡昇華出你的靈魂,看一眼煮你的世界。你被他們煮着,更有人煮着他們,煮你的沸水終究會涼的——後來煮你的其實是你心中的熱惱,所有的熱水終究會涼的——伴隨他們的熱惱,也照樣一直會伴下去的。除非有一種靈魂的清涼解除了熱惱。你也不用怨那些健忘的人們,雖然有許多跟你一樣的好人被煮死,但總有人不信的。誰也不願想一些不愉快的事。誰都活得太累,都想打打麻將嘻嘻哈哈。你也不用玩深沉。死了就死了,只怨你命不好,遭遇了煮你的時代和煮你的人。

你也許惋惜你的肌膚。年輕的時候,你總愛照鏡子,那模樣,總是千般的好,你總是嚼了杏仁塗上去保養。此刻卻被沸水煮着,而且發白了。那白,是你活着時盼也不曾盼到的,是那種養了孩子後喝足了小米粥纔有的白。你的眼睛大瞪着,你望着它,它望着你。你明白,眼珠是一嘴瓷澄澄的好肉。你不是最愛吃羊眼珠嗎?你的眼珠,別人吃時,也跟那一樣。一咬瓷瓷的,只是在咬到苦水時,纔有點發苦。

你看到寬三拿個筷子戳你的肉,也如你煮羊頭時常做的那樣。這時你忽然明白了,冥冥之中,你已經落入了一個自然定律,有人叫它因果律。你曾無數次地煮過羊。那時,你不會想到,別人也會那樣煮你。你於是想,也許,我是自作自受。這一想,你便有些釋懷了。

寬三繼續像你戳羊那樣戳你。你發現他最愛戳的,還是你的胸部。那兒雖然只有軟軟的一層,但那是最能叫人想入非非的地方。你甚至覺出了筷子的質感,你知道那是你神識的感覺。你的已明明成了另外的個體。你看到好些人在吧嗒着嘴。你當然聽到了他們腹內的咕咕聲。你知道他們早成了餓殍瘋蝨子。他們大多嘗過人肉的鮮美。你不是也炒過人心嗎?你忘了,在那個遙遠的冰天雪地裡,你們斷了糧,你們餓得頭暈眼花。你就剜了死在雪地裡的夥伴的心。你就切了。切時,你覺得那心仍在怦怦跳着,你手一滑,切去了半個指甲……沒忘吧?炒的時候,心們歡快地跳着。你不知道炒人心的時候得蓋上鍋蓋。你聽到心們一下下跳起,在用力撞鍋蓋。你知道它們想飛走,它們當然不想變成你的糞便。

你看到一個女人的丈夫正躺在炕上放氣。他也在等你的肉呢。你知道,他很快會見到你的。瞧,他的嘴裡正流着清水,跟跌落的水頭一樣,它一下子滑落下來,在衣襟上淋漓着。他就要嚥氣了。他也許覺出了啥,瞧他嘴角竟有了笑意。你發現,那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村裡人叫他何秀才的那個人。但你沒有絲毫的難受,你忽然發現,他似乎跟你無關。

你看到好些人用刀割你的肉,其實真沒多少肉了。你很慚愧自己的肉少,不能叫他們吃個滿口。你發現,除了你腿上還有些能勉強稱爲肉的東西,別的地方只能叫皮。有的地方皮厚一些,有的地方皮薄一些。看到他們那麼熱情,卻吃不了多少肉,你真不好意思,覺得辜負了他們對你的期望。你發現諞子跟寬三正在吃心,你的兩隻手也候着他們。除了心外,你知道手最好吃,因爲勞動,那兒有相對厚些的肉。腳後跟也好吃,但早叫人搶了。你聽到吧嗒吧嗒的聲音,你真想錄下那場面叫日後的讀者看看,免得他們說雪漠在胡編亂造。

但你也發現了一些令你感動的場景,你看到竟有人在嘔吐。你明白他們還不習慣吃人肉,或是他們嫌煮你時沒來得及扒了下水。不管是哪種,你還是感動了。你最感動的,還是那個捆在馬棚下嗷嗷大哭的瓊。你發現,他的頭上有一個光圈,這說明他心地光明。你還看到在若干年後的某個時辰,他會跟你的女兒一起修煉,進而證得漏盡通,從此便沒了煩惱。那時,你會在某個無月的夜裡找到他,那時你的孤魂已飄零了多年,你找不到靈魂的依怙之處。你雖然很想進閻羅殿,但你找不到路。你想哪怕在閻羅殿上刀山下火海也比無着無落地遊蕩好受。你只能在悽風愁雨裡浮游。多年後,你驚喜地發現了證悟的瓊,你想皈依他。你從此成爲他的護法。但你知道,那畢竟是多年後的事,此刻他正煩惱大甚。你不明白,你跟他無親無故,他哭啥哭?

你看到寬三撈過你的腿骨,你知道他要吸你的骨髓了。村裡殺牛時,他老這樣。你親眼見過他給牛車上糞,用大頭杴。那大頭杴,你一望就吐舌頭,可他卻跟使火柴盒一樣。他只用十七八杴就能裝滿一牛車糞,別人至少得三四十杴。你見過他給族人們分糧食時,他那一杴,就有多半鬥。你不知道是不是他吃了骨髓纔有大力。每次隊里宰牛,那四條牛腿總叫他咂得乾乾淨淨。你明白他想咂你的骨髓了。你覺得你的腿在抽筋。不要緊,這僅僅是條件反射,其實你已沒了骨髓。你僅僅是一縷風,你雖然沒看過一本叫《靈魂如風》的書,但你還是應該明白靈魂如風。風是沒骨髓的。你果然見他舉塊石頭砸你的腿骨。你的腿馬上一陣鈍疼。他砸了十多下,你也疼了十多次。你雖然也叫了,但沒有人聽得到。風是無聲帶的。換句話說,你已經失去了喊疼的資格。其實,你早就沒資格了。從你被命運裹挾的那天起,你就沒資格了。

你聽到那漢子口中發出抽吸的聲音,你覺得腿一陣**,一股精力溜出了你的腿,很像抽筋了。你明白那同樣是你的感覺而已。你很厭惡那漢子,你甚至聞到了他口中的惡臭。你那麼美的骨髓進了他的臭嘴,你真有些受不了。你想,還不如叫扔到山窪裡喂狼。其實,你不必太有分別心,他和狼吃了,一樣的。最後都變成了糞便,人糞也罷,狼糞也罷,沒實質的區別。你別惱了。

你應該想,哎呀,我的臭皮囊叫好些人解了一回饞,說不定還救了命呢。比如,要是那阿番婆吃飽後少往家裡領一個乞丐,比如有個口中快要流清水的人吃了你的肉把清水咽回了肚裡,比如……夠了,有好多這類的比如呢。要是你欣然把身子佈施給他們,救了他們正在流失的生命,你就成了另一種人類。當然,跟你說這些,你也許不懂的。

你還看到了幾位啃你的腿部的女人,那三嫂正摳你的眼珠呢。那是你身上最好吃的肉之一,她當然也明白。一個女人想跟她搶,三嫂手一掄,女人就風箏般飄出一丈開外。你很可憐那女人,你想把你的眼珠分給她一隻,但這能由得了你?你活着,都由不了你,你不就是個冤魂嗎?你以爲你是誰?

你發現有人竟然在喝那湯,你真要嘔吐了。下水裡的好多東西都進了湯。你當然噁心了。但那湯不是很香,跟煮了一隻老鴿子的湯很相似。你煮過老鴿子嗎?對,就是那種,漂點兒油花兒,但總不如煮鴿娃兒的湯那樣白嫩。但無論咋說,總是有點兒肉味。你就別挑剔了。

你發現你終於變成了一堆骨頭。骨頭們在鍋下擠成了一團。它們沒有你期望的那麼白。按說,你應是白淨的。因爲你沒有吃過有毒的藥物。可你要知道,那白淨,已叫煮進了肉湯。對一堆骨頭,你沒必要那麼計較,灰一點白一些照樣改變不了你的本質。只有你心甘情願地把你的骨肉餵了這羣人而心中無半點嗔恨,你就成菩薩了。那時,你的骨頭就可能被寺院請去建塔。那時,你的骨頭就不叫骨頭了,人們會尊它爲舍利。明白不?骨頭的好壞取決於主人心性的高低。

你這時才明白你沒有了生命。你才真正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對你的影響。這就是說,你已經不再是人了。你成了鬼。記得不?當初,你一聽別人喧鬼你總要打哆嗦,其實每個人在做人的同時又是鬼。那怦怦怦跳的心一停,你就成鬼了。瞧,人鬼的轉換其實很簡單。

但你還是感到了悲哀。你忽然明白,你沒了命。就是說,你沒了每個人只有一次的那個東西。天可以老,地可以久,你卻再也沒有了命。你永遠不會去追問:誰給了諞子奪取別人性命的權利?因爲你不知道自己還有追問的權利。

其實你更可悲的不僅僅是你的死,而是人們的遺忘。隨着吃你的這茬人的死去,人們不會記得曾有人吃過你。甚至連記載這件事的作家也會被人們指責,說他在胡編亂造,或是嫌他描寫血腥暴力。他們應該知道,有時的展覽暴力,是爲了消除暴力。醫者只有在洞悉某病的症狀和病因之後,纔可能找到良方。

你發現人們意猶未盡地吧嗒着嘴。這是村裡人最大的一次聚餐。

你發現,一羣餓死鬼正狂歡着走來,對你說,來呀,咱們去兜風。

你卻只是哭着。你不願與他們爲伍。你的哭聲很哽咽,聽得我胸悶欲裂。你定然聽出了我的難受。你很想善待我。你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將我提出了水面。

你找死呀?淹了這麼長時間。我聽到妻破鑼般的嗓門。

6.熊肉的味道

《遺事歷鑑》裡還記載了對一些當事人的訪談,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吃過雪羽兒媽的肉。他們說,他們吃到的根本不是人肉,而分明是熊肉的味道。經歷了那場大飢餓的人們對食物有着驚人的辨別能力。他們是確實能分辨出人肉和熊肉的不同的。約有六成以上的人——他們大多品嚐過人肉和熊肉——說,他們吃進嘴裡的人肉真的很像熊肉。

《阿甲囈語》中於是說,雪羽兒媽曾接生過的那頭熊的老公拜月修煉,成了精靈。它爲了報恩,幻化爲雪羽兒媽,代她進了湯鍋。

阿甲說,那頭公熊跟拜月的狐兒一樣,每天夜裡,都拜北斗星。它的修煉,正好趕在雪羽兒媽遇難時圓滿了。於是,他就使了個移神換將的手段,將雪羽兒媽換回老山。他自己,則幻化爲雪羽兒媽,替她經歷了那場煎熬。

這種說法,後來被雪羽兒的崇拜者們普遍接受。在空行母的唐卡上,便多了一個很像熊的護法神。在涼州,它是繼那頭黃犍牛後,進入唐卡的第二個動物。

雖然我一直懷疑《阿甲囈語》的真實性,但我還是很喜歡這一說法。

7.縫隙

但令我疑惑的是,在西夏的巖窟裡發現的那堆文書中,有許多內容出現了一些明顯的縫隙。對這類縫隙,復旦大學陳思和教授研究頗深。在某次講課中,他指出了曹禺《雷雨》中的某些縫隙,它啓發我對“縫隙”一說有了新的思考。陳思和教授說,縫隙也叫漏洞,從中能反映出作者也許沒有察覺到的許多東西。就是在某個“縫隙”中,他發現了《雷雨》中周樸園的那次偉大的愛情。

比如,根據《遺事歷鑑》的記載,雪羽兒媽死於飢餓年代後的某次“偷青”。要真是這樣,那麼她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一連串被揪鬥的經歷。根據經驗,在那種飢餓年代,人們是沒有精力遊行的。據說,在揪鬥遊行之後的年代裡,金剛家並沒有發生大的災荒,這樣,煮食事件中的描寫就似乎有些失真。

對此“縫隙”,《金剛家訓詁》中如是解釋:

一說是那煮食事件只發生在瓊的夢魘中。這是最好笑的解釋之一,我因此對一些所謂的訓詁啞然失笑。

一說是雪羽兒媽死於遊行之後的另一次偷青,也就是說,飢餓其實已成爲金剛家的另一個擺脫不了的夢魘。對此說法,我倒是深有體會。我雖然出生於一九六三年,但我的童年裡,最印入我靈魂的體驗,就是飢餓。記得小時候,我也老是偷青。那時,我老是騎了棗紅馬去放牧,每到四顧無人時,我便揪把麥穗燒了,吃出一嘴白汁和滿下巴的黑灰。爲了銷去賊跡,我只好用尿漱口和洗下巴。順便說明的是,在我的童年裡,尿是除了母奶之外跟我最親近的**。還是在嬰兒時,母親就將我背到生產隊的地頭。每到我渴了時,母親就接了我的尿給我灌。

後來我腸胃極好,連石頭也能消化,母親認爲是童尿的功勞。再後來,中國興起了一場尿療,說尿是由血液分離出的,其成分跟血清相似,裡面有許多人體需要的活性物質,據說可治療無數疾病……阿甲還告訴我一個秘密:他跟他最心愛的女人喝的交杯酒,就是兩人相合了的尿液。後來,我認爲是他一生最有想象力的行爲之一,每每提及,便歎爲觀止。後來,我將這一非常有想象力的詩意畫面用在了本書之中……再後來,這便成爲我愛的試金石:誰要是說她愛我,我便要她以喝交杯酒的形式,跟我喝兩種相混的尿液。這一招,嚇退了無數有潔癖的美女,方令我清心寡慾至今。我道業大成,尿功不可沒。這是題外話,博君一笑,按下不表。

第三種說法,說那煮食事件的受害者並不是雪羽兒媽,而是雪羽兒,說她是在那次偷糧之後被人們煮食的。這種說法直接動搖了本書後半部分的基礎,是最叫我深惡痛絕的。

第四種說法是,說那被煮食者也許不是雪羽兒媽,而是另一個女人。真正的雪羽兒媽壽終正寢,在煮食事件的多年之後,才閉上了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

第五種說法就是前邊提到過的,那公熊爲了報恩,幻化爲人形,替恩人進了湯鍋。此後,雪羽兒媽在母熊及熊崽們的照顧下,度過了幸福的晚年。

以上說法,證明了我的觀點:所謂訓詁,大多是想當然的瞎猜。你要是當真了,怕是要耳聾的。

另外,本書中關於瓊的身世,也有明顯的縫隙。《夢魘煞》中的瓊似乎是諞子的兒子,是金剛家的公子哥;《空行母應化因緣》中的瓊僅僅具有僧人的身份;在本書開始時,瓊是從尼泊爾朝聖歸來的人;而在好多地方,他似乎又是西夏的僧侶……

還有諞子、寬三等人,也多有自相矛盾之處,總之是縫隙四布,漏洞百出。

但我也懶得將它們編囫圇了。因爲我發現,那諸多顯現的“矛盾”,其實是最真實的生活。

也許,多縫隙和漏洞,也算是本書的一大特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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