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綠草,野花飄香,錦袍華衣的男子望着幽靜的湖面,耳旁聽得身後草叢裡悉悉索索的聲響,無力問道:“你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你別轉身!”蘇瑾妍匆忙將腰間的衣襟繫好,跟着抱着一堆紅綠薄紗的羅裙走出,丟在地上忍不住抱怨:“你這尋的是什麼衣裳,穿着那麼奇怪。”說着還捋了捋自己的髮絲。
男子轉身,盯着一臉不情願的蘇瑾妍,那豔麗的胭脂將她的怒紅掩下,好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提議的,現在反倒怪成我來了?”說着抽出袖中的一方巾帕,遞過去好意提醒道:“還不過去洗洗?”強忍着笑意,雙目戲謔。
蘇瑾妍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跟着別彆嘴伸手接過就往水邊去。在客棧時將自己濃妝豔抹了半晌,好不容易將面目遮掩了幾分,教外面的人認不清自己模樣纔敢出去,她可不想將今日的事鬧到人盡皆知。
彎身掬起清水,蘇瑾妍使勁洗了洗才用巾帕擦乾。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你那樣對他,就不擔心他秋後算賬?”
“又不是我做出那種傷風敗俗的事,他只要能扛得住外界言論,敢走到我蘇府來纔好?這事本就他不對,哪能解釋,我就是要他有口說不出!”蘇瑾妍眼中閃過暢快。
額上的碎髮還沾着水珠,靈眸卻恢復了以往的靈氣,男子望向她的眼神愈發深邃。
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她衣衫不整,一張臉上佈滿了委屈,眼角尤帶着淚痕。他當時心中便是一緊,心想着還真來晚了?說不清是如何心緒的時候。卻見她蹲下身狠狠地朝着迷昏了的俞恆扇了兩巴掌,似是不解氣,更是還踹了一腳。
一點女兒家的形象與修養都沒有,性子卻是真真的。
蘇瑾妍見着他的目光,緊張地反問道:“怎麼,沒洗乾淨?”說着就轉身又對着湖面認真瞧了起來。
“沒有,只是你不覺得那麼做,會不會太魯莽了些?”
蘇瑾妍轉身復凝視了他一會,跟着指了他道:“你不是在同情他吧?也不想想是誰卑鄙!”說着摸了摸後腦勺,此時還覺得隱隱作痛。“該死的蘇瑾妤,我一定不放過你!”
男子微愣,卻沒有過問。
蘇瑾妍慢慢在草地上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拔着身旁的草,輕說道:“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做的。若非他真逼着了我,我又何必非這般報復他?”說着擡起眼眸,望着跟前的人低低道:“我不能就那樣從客棧裡走出來,否則今後總有人能夠認出是我。”
“我明白。”
女兒家的貞潔。容不得一絲受污。若非混在那些花樓女子中離開,怎避得了滿堂人的眼睛?只是她這般做,卻是真真將俞恆給得罪了。若自己打聽沒錯,他們的親事勢在必行。
然此時,他心底更多的是僥倖,僥倖那人沒有得逞。否則他不敢相信開門後會是如何的光景。
“你怎麼知曉我會在那裡?”
“蘇家接到你在外走丟的消息,紫苑便通知了寒弟,適逢當時我在,想着你就讓人打聽了一二。”他言簡意賅的說完。又添道:“今後小心些。”
蘇瑾妍點了點頭,起身衝他福了福。由衷謝道:“今日多虧了你。”
否則俞恆軟硬不吃,自己難不成還真來一哭二鬧三上吊?
“你不必謝我。”男子說着。見她朝那邊馬車處走去,出聲問道:“你想怎麼回去?”
蘇瑾妍轉身盈盈一笑,“先去錦衣閣,公子好事做到底,送我一程如何?”話中有着自然的熟稔。
男子莫名一喜,提步跟上,“喚我旬好便可。”
時過申正,七姑娘仍舊沒有消息,不單是羅氏着急,便是老太太也變色焦躁起來。
她望着身前站着的蘇瑾妤,重複問道:“妤兒,你七妹到底是如何不見的?大半日了都沒個下落!”心中擔憂萬分,如此關鍵時候,那不安生的孫女可別捅出簍子,叫自己無法同東平侯府交代。
蘇瑾妤嫩白的小臉上眼眸紅腫,顯然是流淚過了,吱唔着低聲回道:“孫女也不知曉,那錦衣閣的老闆娘說七妹進了內堂便好奇地跑了開,跟着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妍兒怎麼會瞎跑呢,會不會遇着了危險?”羅氏抹了抹眼睛。
老太太冷眉一瞪,訓斥道:“那丫頭不給旁人生事就阿彌託福,便是從小教你給慣的,如此沒輕沒重。”
羅氏只好低頭。
“母親放心,七侄女準沒事的,說不定一會就回府了。”二太太孟氏上前安慰。
她話音剛落,於媽媽就自外走進,喜笑稟道:“老太太、太太,七姑娘回來了。”
羅氏面色一喜,提步就要出去。
“你回來,讓她自己進來解釋!”老太太厲色制止。
蘇瑾妤心中閃過忐忑,但想着俞恆的保證,該不會有事的吧?
不管怎樣,人到底是算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見的,作爲姐姐,如何都難辭其咎。方見門簾被撩起,瞥到那抹姍姍的身影,蘇瑾妤就熱情地迎了上前,口中還熱絡道:“七妹你可回來了,到底去哪了,快給祖母說……”
“啪!”
清脆的聲音,響徹了整間屋子。
蘇瑾妤的話還沒說完,蘇瑾妍擡起胳膊就甩了一個耳光過去。衆人還在驚訝時,蘇瑾妍反手卻是又一巴掌,怒容相視先喊道:“蘇瑾妤,你不要臉!”
“七妹,你這是……”若非臉頰上的火辣,蘇瑾妤都不敢相信對方動手,腦子完全是一懵,根本來不及思考。
衆人更是難以置信,老太太率先威嚴的聲音傳來。斥道:“妍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在我的屋子裡,居然還動起手來?!”
蘇瑾妍卻直直就跪了下去,淚眼婆娑地指着蘇瑾妤道:“祖母,母親,不是孫女不識規矩,卻是三姐她對不起我。她爲了和大姐夫一起,嫌棄我跟着他們,竟然吩咐人將我敲昏了丟在錦衣閣裡。”
她一邊控訴一邊不甘道:“若不是錦衣閣的老闆娘顧着善心,說不準孫女現在早就被滅口。都回不來了!”
老太太已然起身,由孟氏扶着就往後退了一步,側望向那抹背對衆人的倩影,質問道:“妤兒,你七妹這說的是什麼?”
蘇瑾妤也想知道蘇瑾妍口中說的是什麼,但思維來不及運轉,人卻早就機敏地轉身跪下,亦捂着臉低泣道:“孫女可真是冤枉。我如何敢對大姐夫存非分之想?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孫女怎麼可能殘害七妹?”
餘光卻不時撇向門口處,俞家世子呢?他怎麼沒來,難不成得了手就不顧自己,和盤托出了?蘇瑾妤心中有太多疑問,但臉頰上的火辣。蘇瑾妍嘴中那句自己爲和曹傑一起而傷她的話,更是讓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妍兒,你怎麼了,可是傷着了?”羅氏纔不顧蘇瑾妤說的是什麼。湊前就抱着蘇瑾妍仔細檢查,軟語道:“你不是偷偷跑出去。原來是被禁在可錦衣閣?”
蘇瑾妍止不住地頷首,跟着側過腦袋就讓羅氏及衆人看她後勺的傷處。哭泣道:“母親,女兒都說了不要制新衣,三姐還非逼着我跟老闆娘進去量尺寸。我才進後堂就遭人暗襲,那老闆娘見我遲遲未醒,怕出了事才請的大夫。”
“母親,您仔細瞧,好大一個包呢~”說着依偎在她懷裡,彆嘴道:“錦衣閣的老闆娘就在外面,您可喚她進來問話。”
蘇瑾妤面色滯然。
老太太的目中帶着懷疑,對上羅氏與衆人的目光,便讓人將錦衣閣的老闆娘帶進來。
四旬左右的老闆娘豐腴圓潤,總掛着和氣笑意的眼眸中此時惶恐萬分,進了屋裡也不計較身份,直接就跪了下來,慌亂道:“各位官太太,小婦什麼都不知道,是貴府姑娘說她幼妹身子不適,給了銀子讓我收留她半日。”
“你……”蘇瑾妤怒瞪向那婦人,後者恐懼地顫了顫身。
老太太失望地閉了閉眼,又聽那婦人碎念着七姑娘半日沒醒,唯恐生事才請了大夫過去瞧,待醒了才方知事有隱情等等。
“官家太太,小婦只是個生意人,什麼都不清楚。我當時只以爲是哪府的爺和奶奶出來置貨,見幼妹身子不好便讓在小人處歇歇。當時我還好奇着,爲何都不留個婢僕下來?
後來才知是姐夫帶着二位小姨子出來,熟料等小人出去,我家那口子卻說年長的那位姑娘騙大家說七姑娘不見了蹤影,早拉着那位爺離開了。”
“我沒有,祖母,我沒有傷七妹……”不顧嘴角疼痛,蘇瑾妤淚水盈盈,卻只能口頭辯駁。
這個婦人,爲何要出賣自己?那一棍子,可是她下的手!
但是怎麼辦,誰能爲自己解釋?
俞恆?
他現在在哪兒,就這樣任由自己被七妹誹謗?難道他不知曉,自己落得如此下場,會連累到他?只是蘇瑾妤想要利用東平侯府的力量,想要今後俞恆繼續幫她,此時卻不能供出他來。
尤其,還在如此不明情況的條件下。側眼瞟向已經被羅氏拉起摟在懷裡的蘇瑾妍,自問道: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老太太,不好了……”卻是紫苑那婢子不顧場合跑了進來。
蘇瑾妍有些緊張,她許是還不瞭解老太太的脾性。聽到喝斥她的聲音,手心裡都替她捏了把汗。
“老太太,外面都傳着,東平侯世子在客棧招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