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見了?”
金羽在簡小樓身邊落了下來, 恰好就插在她和夜遊空出的一人位置上, 徹底將兩人給隔開了。這無意的有些刻意,夜遊無奈的向一旁站了站。
簡小樓滿心撲在銅鏡的事情上,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探知不出個所以然, 目光便落在金羽手中的銅鏡上。
金羽看她一直打量鏡子,遞去給她:“你喜歡?”
有些只要簡小樓說句喜歡, 立刻轉手送給她的意思。素和在一旁不樂意了, 搞什麼, 那是他的東西行不行?也不是,搶挪移鏡夜遊是主力,算是他的寶物。
好吧, 不管怎麼算,搞不好最後都是簡小樓的。
素和就有些忿忿不平,他是拿簡小樓當朋友看待,但憑心而論,他是真不明白夜遊喜歡她什麼, 簡直睜眼瞎。
簡小樓小心翼翼的將銅鏡接過手中, 這面銅鏡和廢墟里的銅鏡瞧着差不多,只是廢墟里的銅鏡邊框磨損嚴重, 更舊一些,但從鑄材來看, 應是同樣的法寶,驅使的方式估計也差不多。
她在研究鏡子的時候,金羽已和夜遊說上話。
面對毀他聚靈樹的傢伙, 金羽的態度無論如何也和善起不來:“小白龍,你吃了這麼多苦,無非是爲了本座的伏龍鎖,既已得了手,爲何還要回來?”
夜遊稍感意外:“尊主知道我是爲了伏龍鎖。”
“你真以爲本座將二葫丟給你照顧,就不管不問了?”金羽冷漠的睨着他,“天海洞發生的事情,本座一清二楚。”
“想不到尊主如此有原則的一個人……”夜遊是真意外,金羽的刻板是出名的,明知他來幹什麼,居然還順勢配合。
金羽之所以配合,自然是爲了他的二葫。
不確定二葫是不是和夜遊串通起來演戲,於是順着他們的意思來。如今瞧見夜遊和二葫的模樣,似乎真的鬧掰了,不過夜遊放棄伏龍鎖折返回來,金羽又覺得或許事情真如二葫所說,錯不在小白龍身上。
但他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夜遊面目可憎,根本配不上他的二葫。
他的二葫如此漂亮可愛,奈何眼瞎。
與此相反,夜遊看着金羽倒是越看越順眼。
兩人傳音的功夫,簡小樓已經走去素和身邊,拉着他走到角落裡,詢問陰陽挪移鏡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挪移鏡該怎麼用?”
素和將挪移鏡搶回手中:“你問這個做什麼?”
簡小樓解釋:“我和兩個朋友被困在一個廢墟遺址裡了,孤島一個,出不去,手中只有一面挪移鏡,那是我們逃生的最大希望。”
素和訥了訥:“你怎麼知道,那是一面挪移鏡?”
“先前與我一起的一個鬼修,觸碰到這面鏡子之後,被鏡子吸了進去,消失不見了,我揣測應是挪移鏡。”簡小樓又將鏡子奪回來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而且和你這面鏡子有些相似,或許還是出自同一位寶師之手。”
“不會吧?”素和心裡打了個突。
“我騙你做什麼?”簡小樓蹙眉。
素和覷了遠處的夜遊一眼,怕說漏了嘴,索性道:“那我教你驅使挪移鏡的口訣,你回去試試吧,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面,此物非彼物,口訣不一定有用。”
簡小樓恩了一聲:“你說,我記着。”
素和唸了一長串繞口的法訣,重複了幾次,簡小樓默默背誦下來,正準備拿手中的挪移鏡做個測試,眼前有銀光一閃,一枚鉤子狀的殺器倏然出現在眼前。
目標是素和。
疾如閃電,遠處的金羽察覺時,已是慢了一步,素和自然也反應不過來。
依舊跪着的鳳起和鳳落眼睛一亮:打死他打死他!
簡小樓因爲是正面站着,魂體狀態又容易感知動靜,故而出手極快,顧不得出聲提醒,直接將手裡的銅鏡掄了出去。
銅鏡和鉤子相撞,發出一聲響動,隨後被鉤子給撞飛去一側。
擋不住鉤子的力道,卻給素和爭取到了一點時間,抓着簡小樓跑出幾丈遠。鉤子一擊不中,金羽在場的情況下,對方自然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鳳起和鳳落猙獰的看向簡小樓,恨不得將當年給聚靈樹除的蟲全給塞回去!
金羽顯然知道來者是誰,鳳眸堆滿冰雪:“風懿,多年不見,一出手就想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殺我族人,是什麼道理?”
簡小樓不知這風懿是誰,但瞧見在場幾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自然好奇。
“多年不見,尊主這修爲不見漲,爲何又退回去了。”半空之中,隱隱聽見一抹嘲笑,簡小樓尋着笑聲望過去,雲朵被撕扯成一些奇怪的形狀,漸漸地,一隻背生雙翅的龍躍入眼中。
海王應龍?
原身是隻水虺,用了六十萬年一步步進化成應龍的勵志帝?
“君上。”身爲龍族,夜遊不得不行禮。
“這隻老龍居然出水了。”素和被他偷襲,險些喪命,原本一肚子火,一瞧見海王的真容,高漲的氣焰立馬偃旗息鼓。
又是一陣笑聲從海王風懿口中發出:“金羽,你我當年鬥個兩敗俱傷,簽訂的停戰協議可還算數?”
金羽點頭:“自然算數。”
海王風懿滿意道:“那你抓我龍族又關又鎖,又該如何解釋?”
夜遊本想說話,隨後又閉嘴。他今兒是第一次見到海王,平素與其並無半分交集,他雖是條六爪天龍,但懶惰不上進在龍族內是鼎鼎有名的,他夜遊的死活,海王又豈會在意。
瞧着是來替他出頭,其實是藉機來尋金羽麻煩。
當年金羽二十階,他十九階,始終打不過金羽這是個心結。如今金羽修爲退回十九階,他自然要來尋個麻煩。
夜遊暗自好笑,六十萬年的修煉,修成應龍又如何。
過不去的,始終過不去。
金羽同他打了多少年交道,豈會明白海王的意圖,負手沉沉道:“本座沒功夫同你扯東扯西,你想做什麼,直說!”
風懿呵呵一笑:“本君就喜歡同你這爽快性子的人打交道,金羽啊,你比異人可有趣多了。”
金羽擰了擰眉,有些不耐煩了。
風懿見好就收,撂出自己的目的:“本君正欲閉關突破二十階,想在閉關之前與你一戰,可否?”
“可以。”金羽毫不遲疑地接下。
“我們尊主舊患未愈,一直不曾閉關養傷,君上此時前來挑戰,有些乘人之危呀!”素和硬着頭皮道,他不喜歡金羽,但更討厭眼前的翅膀龍。
風懿唔了一聲:“本君不趁人之危,時間地點你說,本君等你。”
金羽點頭:“可以。”
約戰約的如此簡單粗暴,風懿得到應允之後,並沒有着急走。他的目光在夜遊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夜遊雖然謙卑的微微垂着頭,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恭敬。
有意思,有意思。
其實在西宿出生的每一條六爪天龍,風懿都有關注過,夜遊是他這些年來的重點關注對象。
因此,夜遊有一點猜錯了,風懿從未因他好吃懶做、沒有半分上進心而忽視他。他怪異的個性,反而勾起風懿更大的好奇心。夜遊在西宿不斷捅婁子,看着是白龍王在上面頂着,其實也是風懿一直在罩着。
將他貶去天海洞做洞主,看着是荒蕪之地,卻有海牙子做鄰居。
足見風懿用心良苦。
“夜遊。”他傳音。
“君上。”夜遊心中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
風懿淡淡道:“你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什麼同族都敢殺,什麼靈樹都敢毀,什麼規矩都敢不守,什麼海王尊主都敢糊弄,本君不知,這世上可還有你不敢的事情?”
夜遊垂着頭不做辯解,因爲都是大實話。
風懿稍待片刻,等不到他迴應,似笑非笑地道:“本君並無責怪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本君十分欣賞你,等你殺了敖青,玄心界主的位置,就是你的。除此之外,本君座下還缺個徒兒,你自己看着辦吧。”
夜遊睫毛微微一顫,始終垂着頭,面不改色。
風懿離開前,破天荒還看了阿猊一眼。阿猊眼睛裡的崇拜是遮掩不住的,感受到風懿的視線,他惶惶跪下。
“小泥鰍,你想成蛟?”
“是。”
“努力吧,你有潛質,出身從來不是問題。”
風懿撂下句話,便展翅飛入雲層。
得到海王的誇讚,阿猊心如擂鼓,作爲最低等的泥鰍,風懿絕對是支撐他們修煉下去的一個標杆。
……
由雲層飛出時,風懿化了人形。
稀疏的眉,淺藍的眸色,寡淡的脣色與容色,是個相貌略顯涼薄的青年男子。
身後兩名伺劍小童,各自捧着一柄名貴寶劍,跟在他的身後,聽他問:“你們以爲,本君與金羽一戰,究竟誰會取勝呢?”
“勝敗無妨,君上得償心願才最重要。”藍衣小童微微躬身,恭敬道。
“贏的自是君上。”紅衣小童卻奉承一句。
藍衣小童面露不悅,遞給紅衣小童一個“閉嘴”的眼神。藍衣小童跟在風懿身邊的日子久了,而紅衣小童卻是新來的,覺得藍衣是怕他爭寵。
風懿淡淡哦了一聲,脣角輕揚:“爲何呢?金羽可是羽族數十萬年難得一見的修行奇才,本君卻是一個足足用了六十萬年,才堪堪與他比肩的庸才。”
不顧藍衣小童的制止,紅衣小童繼續道:“君上豈是庸才?您以水虺之身修煉至應龍,揚名豈在四宿內?”
藍衣小童最終放棄了制止,勾了勾脣,一副你就繼續作死吧。
風懿的笑意漸漸濃了起來:“不錯,論名聲,本君的名聲的確比他更響亮。”
“那可不是麼。”紅衣小童奉承的起勁兒,“我們這些小精怪,自小聽着您的事蹟長大……”
“是麼?”
“自然……”
“藍衣。”風懿不等紅衣小童說完,他徐徐道,“本君以後不想在看到他,任何地方。”
“遵命。”藍衣小童垂頭應是。
風懿飛走半響,紅衣小童還回不過神來,瑟瑟發抖:“我……我說錯了什麼了?君上明明很開心,爲何說變就變?”
藍衣小童看着他的目光漸漸發冷,殺氣四起。
他們這位海王君上,最介意旁人提他的出身,可偏偏卻成了四宿草根勵志帝,出身和經歷被一遍遍的拿來傳揚。
水虺,六十萬年,這些世人敬慕有加的勵志故事,在他的眼睛裡,統統都是恥辱。
……
風懿這一段插曲過後,山崖上安靜下來。
人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簡小樓先看了看夜遊,又看了看金羽,轉身去撿被拿來擋槍的陰陽挪移鏡。
仔細檢查鏡子是否有所損壞,萬幸,只是鏡面背後被鉤子打出一道弧形劃痕。
素和上前搶了回來,塞進袖籠內,朝她擠了擠眼睛:“剛纔謝了,我欠一個人情。”
簡小樓指正他:“你欠我一條命。”
“風懿的個性陰晴不定,不知還不會回來,此地不安全,二葫,隨本座回去。”金羽對簡小樓招了招手,同時解除掉夜遊身上的囚龍鎖。
鎖鏈掉在地上,金羽並沒有收回去,沒看到似的,帶着簡小樓飛走,“小白龍,你也一起來。”
夜遊掌心一沉,將鎖鏈抓在手中,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
素和走上去問:“你在想什麼?一臉嚴肅。”
“想了許多。”夜遊淡淡笑了笑,收起鎖鏈追着金羽飛去。
他三千年的道行,在這些活成精的大人物面前,不值一提。
他想逆命,要走的路還有很遠,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