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宿往事(二十四)

場面就這麼僵持住了。

第五清寒的鳳爪抓住自己的褲襠, 素和手裡的簪子指向簡小樓兩腿之間, “斷子絕孫”對於男人而言比命還重要,哪怕兩人已經氣昏了頭,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你抓啊!”

“你刺啊!”

“你倒是抓啊!”

“你倒是刺啊!”

無限重複……

污血滿面的簡小樓充耳不聞, 努力融合肉身。她對第五清寒的肉身相當熟悉,融合進度極快, 等到身體的痛感鋪天蓋地襲來, 證明融合成功, 手中兩道束縛咒激甩出去,將他二人定住。

世界終於安靜了。

兩人驚詫過罷,幾乎是異口同聲:“放開我!”

“前輩, 您佔了素和的肉身,眼下瞧着沒有痛感揍的很爽,稍後可全是由您自己承受!”

先瞥了第五清寒一眼,簡小樓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先掐了個訣抹去頭上的傷口, 沒有法力加持傷勢並不嚴重, 但流血還是能把人流死的。

她又看向素和,目光同樣不善, “他這具肉身被花斑驢踹了一腳,五臟六腑皆以受損, 你是打算讓我的魂魄爛在他肉身裡面嗎?”

素和啞了啞,未曾經過這樣的事情,他完全是應激反應。

可是……

素和怒瞪第五清寒:“是他辱我在先!”

第五清寒正欲開口, 簡小樓厲聲截住:“前輩!您今年也有七千多歲了吧,確定非得同一只四千歲的雞掙個輸贏嗎?!”

素和張大嘴巴:“你……”

簡小樓連忙指着他喝道:“你給我閉嘴!”

顫了顫嘴脣,素和將臉轉去一邊:“哼!”

第五清寒冷着臉道:“我與你們掙什麼輸贏,我只想……”

“您不要再逼我將肉身換回來,我沒那本事。那頭花斑驢是素和幾日前在當地靈獸園裡買來的,我們可以帶您回去,由您親自問問園主!”

簡小樓再一次打斷他,“前輩,驢子那一腳踹的有多狠,您傷的有多重,您心裡應是有數的。我腹中還有孩兒要孕育,好端端的我搶您肉身幹什麼,找罪受嗎?”

確實疑點重重,第五清寒漸漸從盛怒中清醒過來。

上一次佔他肉身,許是爲了進入火球相助她的情郎,從頭至尾沒有借他之手殺過一個人,可見並非惡人。這一次,她根本沒有理由換他的肉身,怕他會一直追殺她麼,明明他連她的驢子都打不過。

或許她真沒有說謊,兩次都只是意外,活該他們倒黴,撞上了什麼神秘怪力。

見他斂目沉思,簡小樓終於鬆了口氣。

先解去素和的禁制,緊張兮兮的囑咐:“趕緊融合,不要傷了我的寶寶。”

“我……傷你的寶寶?”

醒來以後只顧着與第五清寒鬥氣,直到這會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素和茫然片刻,幾乎跳起來尖叫,“搞什麼鬼?!這不公平!爲何只有我變成了女人?!”

“素和,你穩住……”

“還是個肚子裡有貨的!賤驢,你他媽成心羞辱我是不是?!”

“千萬不要激動啊,小心動了胎氣……”

“胎你個頭!”

暴躁的團團轉,素和纔剛踹完山壁,又一腳踢在巨石上,“賤驢!你趕緊挖個洞藏好了!別被老子逮着,老子一定活活扒了你的驢皮!再剁碎你的驢肉佐酒!”

倘若不是自己的肉身,簡小樓真想捅他一劍。

如今卻只能追着他,哄着他,好說歹說,死勸活勸,逐漸安撫下他焦躁不堪的情緒,令他接受了這個現實。

盤膝坐下融合肉身,素和罵完驢子罵第五清寒,罵完第五清寒罵簡小樓,罵完簡小樓接着罵驢子,嘴巴一刻都沒有閒着過。

罵吧罵吧,簡小樓巴巴看着他,只要肯乖乖聽話,罵什麼都行。

此時,第五清寒已經基本相信這事與他們無關:“姑娘,你可以放開我了,我保證不會再出手。”

簡小樓稍作猶豫,施法解開了他的禁制。

第五清寒也盤膝坐下,開始融合肉身:“我們現下如何是好?”

“前輩問我?”局面穩住以後,簡小樓坐在素和旁邊療傷。

“驢子是你的,對於換魂一事,你最有經驗。”

其實仍有許多疑點,比方說火球時簡小樓是怎樣從他肉身出去的,但第五清寒認爲此一時彼一時,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纔是當務之急。

簡小樓揉着太陽穴:“咱們先回靈獸園吧,園主估計也鬧不明白,總得先問問。”

第五清寒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不再說話,一個專心致志融合肉身,一個以靈氣修補受損的臟腑,整個峽谷只餘下素和的咒罵聲。

……

等三人狀況都差不多穩住,便折返回靈獸園。

接着簡小樓傻眼。

原本佔地千頃的靈獸園哪去了?!

素和的驚訝比着她只多不少:“怎麼回事?”

第五清寒狐疑:“你們是不是記錯路了?”

簡小樓使用紅蓮破妄術,仍舊一無所獲:“奇怪啊,那麼大的靈獸園,不過才兩日時間,即使搬走了也不會毫無痕跡啊!”

素和指了指拐彎處:“進城問一問去!”

三人進了城,簡小樓傻眼的更厲害。

城還是那個城,但城內的格局同她出城時大相徑庭。

簡小樓直哆嗦:“咱們是不是撞邪了?”

靈獸園消失一事,第五清寒原本還覺得簡小樓故弄玄虛,心中正起疑,進入主城之後,他也同樣暈了頭:“我昨日來時,記得不是這個樣子啊。”

一直嘰嘰喳喳的素和倒是沉默下來。

他同夜遊前往赤霄時,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於是他在街上隨便拉了個人:“請問,今年是四宿歷哪一年?”

那人報了一長串數字之後,素和與第五清寒倏然變了臉色。

簡小樓深深吸了口氣:“是不是時間出了岔子?”

第五清寒怔怔道:“如今……如今竟然是四千多年前,姑娘,你那頭是什麼驢子,不僅換了我們的魂,還將我們給踢回了過去?”

簡小樓哪裡會知道。

她通過二葫的傳送陣往返赤霄與四宿,只能傳送魂體,任何東西都無法攜帶,四宿修士還看不見她。

現在不僅肉身穿越,儲物戒內的東西一樣不少。從行人的眼瞳裡,她也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花斑驢比起二葫厲害多了。

素和冷不丁道:“是時光獸!”

“時光獸?”

“我聽渣龍說過,時間裂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化出實體,被稱爲時光獸,出來溜達一陣子,再因力量散盡而消失。”

“死了?”

“它是不死的存在,再過幾萬年,時間裂隙又會生出新的實體,時間不滅,它就永生不滅,不過還有沒有從前的記憶,那就不清楚了。哎!我說我瞧着那賤驢有些眼熟,我和渣龍曾經見過,當時它正與金羽纏鬥,尚未生出實體,只是一堆形似於馬的斑斕線條。”

素和萬萬想不到,當年驚鴻一瞥的彩色幻獸,竟然長成了一頭猥瑣驢子。

情況不妙,簡小樓憂心忡忡:“完蛋了,天大地大,咱們去哪裡找它,還不知它在不在這個時空裡。”

好端端去個藍星海,結果搞成這樣,她憤憤瞪着素和,“說買麒麟不買,非得買那頭驢!”

“我還不是……”

素和惱的直想扇她,還不是看她喜歡那頭驢纔買的,花了他多少星晶知道嗎?

偏偏還說不出口,簡直慪死了,他陰沉着臉道,“依我看,時光獸的力量並不是隨意使用的,如今應該也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屁股上插着一柄劍,目標明顯,咱們先四處打聽打聽。”

聽素和說完,第五清寒想起了什麼:“屁股上插着一柄劍的驢子,我爲何覺着有些耳熟……”

簡小樓與素和都將灼灼目光投向他。

他冥思苦想。

“我想起來了。”

第五清寒的表情有幾分古怪,“四千多年前,在四宿十方邊境外的混元星島,島主虞一狄抓了一頭驢子,屁股上插着一柄寶劍拔不出來。以此爲噱頭,他在混元星島上舉辦了一場易寶大會,以此吸引兩界修士攜寶前去,以物易物。並且放出話來,誰能拔出驢屁股上的劍,劍就歸誰。”

兩人抽了抽嘴角。

“我們一氣劍宗也湊了熱鬧,曾有一位師兄邀我同往,此事還是他告知我的,我當時手中已有問情,且要事在身,並沒有隨行,不曾想竟是我的劍。”第五清寒很是納悶,“同一個時間節點上存在兩個我、兩柄問情,實在匪夷所思。”

“前輩不曾參加易寶大會,是做什麼去了?”簡小樓覺得這是個關鍵。

“爲突破十三階,閉關整整十年。”

簡小樓轉頭問素和:“你又在做什麼?”

素和訕訕道:“我還是個不記事的奶娃娃,隨我母親住在千葉山。”

簡小樓呼了口氣:“如此就不怕兩個自己不小心碰上了。”

第五清寒點頭:“行,我們去混元星島。”

“走……”

素和纔剛張開嘴,胃裡一陣翻騰,傾了傾身子乾嘔起來。

簡小樓眼皮兒重重一跳。

接連幾個大喘氣,素和穩了穩心神,迷瞪着問:“怎麼回……嘔……”

吐的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穩了,若非簡小樓趕緊扶他一把,幾乎仰面倒地。

他歪倒在簡小樓懷裡,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兩隻眼睛瞪的核桃一樣,像是再問:我怎麼了,我究竟怎麼了?

簡小樓還沒開口,聽第五清寒道:“放輕鬆,不過是正常的孕期反應,吸氣……呼氣……”

素和翻個白眼暈過去了。

****

煙波海,海心禁地。

淺淺水流之聲似梵音入耳,休憩中的金龍長尾一卷,緩緩撐開眼皮兒:“你醒了?”

隨着他的尾音,一條白龍自蛋狀的海心內鑽了出來。

落於地面後,夜遊化出人胎,擡眸一看:“煙波海?”

“你的復原能力遠遠超出我的想象。竟可以吸收我的海心之力吸收到六成左右,怪不得藍星海要搶奪你。”黎昀抽魂而出,同樣化了人胎,與夜遊面對面而立,“早知如此,我便不讓葫蘆姑娘前往藍星海了,多此一舉。”

聽到前一句夜遊頗爲不解,再聽後一句神色立變:“小樓去了藍星海?”

黎昀無奈,還得再講一遍,都快成說書先生了:“葫蘆姑娘應與你提過四千年前大災變的事情吧……”

言罷,黎昀看着他,卻發現他還沒有簡小樓的反應大。

微微垂着眼,長睫灑下的陰影將金瞳遮住,分辨不出喜怒。

“我知道了。”夜遊頷首示意,“多謝。”

“就……這樣?”黎昀認爲他的表情未免太過淡然,是不是沒有聽懂?

夜遊本欲轉身離開,聞言駐足:“你想要謝禮麼,我覺着我沒有什麼寶物你能看得上。”

黎昀撫了撫額:“你準備前往藍星海?”

“恩。”

“怎麼去?”

“飛着去。”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黎昀發現自己一碰上夜遊非常容易無語:“你聽得懂麼,一旦暴露,你會被藍星海拘禁起來。”

“我不得不去。”

“我知你一定去,我的意思是你不能這麼去。”

“那我怎麼去?”

黎昀偏了偏身兒,掌心向上,一顆瑩白的珠子從他手心裡飛了出來,顯露出影像:“你看,這是藍星海,與我們煙波海差不多面積,如今的王是傲視,世人只稱呼他爲小龍王,之所以加個‘小’字,一是因爲在十方界諸海龍王中,傲視年紀最小……”

夜遊接過話來:“二是因爲他只是個空架子,藍星海實際掌權人是他二姑姑,十七階金龍,符嬌。”

“你知道?”

“不僅知道,我還曾在火球內見過她,正是她從第五淵手中將傲視救下的,瞧着個性極爲跋扈囂張。”

傲視一直虎視眈眈盯着簡小樓,夜遊自然也從海牙子的《星域全書》中查了他的底。

藍星海上一任龍王是傲視的祖父,老龍王膝下二十幾個女兒,只得了一個兒子。據說四千多年前被人給打死了,原本就油盡燈枯的老龍王傷心欲絕,龍族沒有龍女爲王的規矩,他便將爛攤子扔給了不滿三千歲、尚未成年的獨孫傲視,閉了死關。

傲視父親的死因,《星域全書》語焉不詳。

夜遊原本也不在意,如今聽黎昀解釋,他明白是被海牙子刻意抹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族人乾的。

幹得漂亮。

夜遊的心情很平靜。

或許真如素和所言,他天性過於涼薄,藍星海拿他來複制海心,總歸他現在好端端活着。至於父母、族人,他連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又豈會爲了他們傷心難過。

然而,這個血海深仇他記下了。

“符嬌是個狠角色。”黎昀徐徐說道,“老龍王閉了死關後,傲視一個十一階的毛頭小子上位,多少部族虎視眈眈盯着藍星海這塊肥肉,愣是被十五階的符嬌以制衡之術牽制住。至如今,傲視強悍無匹,她也在短短四千年內步入十七階,藍星海已是固若金湯。”

“你兜了個大圈子,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告訴你,藍星海是以‘規矩’得以活下去的,莫看傲視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符嬌卻很會玩兒‘規矩’,夜遊,只要你有‘規矩’,她就不敢動你。她只要一動你,立刻有人動她。”

夜遊聽的迷迷瞪瞪:“規矩?”

“我給你一個建議。”黎昀向他比出一根食指,爾後滑向海王所在的領海,“拜海王爲師,成爲西宿海十二主世界之一、玄心界的界主,拿着你的官牒先去……”

“沒必要。”

夜遊聽也不聽斷然拒絕,“我最瞭解素和,他做事謹慎,一定會帶着小樓繞遠路,我只需正面突破,就會趕在他們前面。”

黎昀閉了閉眼睛,頭疼:“海王有心栽培你,你爲何拒絕?”

夜遊思忖道:“我不喜歡束手束腳,想遵從本心,過我想過的日子。”

黎昀問:“那你想過什麼日子?”

夜遊本能想說和小樓永遠都不分開。

默了默,他隨口道:“像海牙子一樣隨心所欲吧。”

“隨心所欲是要有能力和權勢作爲依託的,你只見他如今隨心所欲,可知他從一個鮫人修煉到今時今日,曾付出過的艱辛?說句犯忌諱、你也聽不懂的話,海牙子大人在西宿的權勢,半分不輸海王。而海王的處境,也不似你以爲的輕鬆,所以他迫切需要一個夠格的徒弟。”

“但我已有功法,不需要師父。”

“你認爲海王收你爲徒是要授你功法?”

“不然?”

“他是在培養心腹,一個能幫他統轄西宿的得力戰將,夜遊,你只需點頭,往後……”

“權勢於我毫無用處。”

“權勢無用?”

黎昀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素和當年誅殺魔九子,放逐領域得罪多少人,你以爲他憑什麼躲過那場風波的?真憑他十二階的修爲不成?多數人離開放逐領域,根本不敢找他尋仇,素和背後站着蒼嶺羽族,蒼嶺王不及七聖,卻也是十八階的頂尖強者,除卻青原魔族,誰敢輕易動他兒子?夜遊,我只問你一句,你有什麼?”

夜遊莞爾:“我什麼都沒有,也活下來了。”

黎昀斜他一眼:“你可曾想過,你是如何活下來的?西宿爭地盤的情況一貫嚴重,你在天海洞沉睡的漫長歲月,可曾有人去叨擾過你?你醒來後四處闖禍,除卻敖青與他父親,又有誰敢直接衝去天海洞尋你麻煩?你慢慢想,即便有,也是足以與海牙子抗衡的人物。”

脣畔笑容漸漸冷了下來,夜遊硬邦邦地道:“你想說,一直以來都是海牙子照拂着我?”

“他是否照拂你,你心裡最清楚。今時今日你也該明白,他爲何照拂你。”黎昀冷冷一笑,“海牙子大人是位智者,他沒有多餘的七情,因你可憐,與他稍有牽連,照拂到你成年,已是他的極限了,往後你……”

“往後我自求多福!”

夜遊截斷他的話,拂袖離去。

飛離煙波海域很遠他仍有幾分抑鬱。

心知黎昀一番好意,心知他的建議是正確的,所以他不生黎昀的氣,他生自己的氣。

他有他的原則,他不願低頭。

一旦拜海王爲師,等同於向一些他厭惡的“遊戲規則”低了頭。

但從小樓窺探到的記憶中,最後他還是拜了海王爲師,還是走上那條他最噁心的路。

他曾向小樓解釋過,漫長的歲月之中,他與素和都會改變,他們往後會漸行漸遠、會割袍斷義、會同歸於盡,他絲毫不覺意外。

但他心中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

他的涼薄從來只對陌生人,對於捂熱他心的自己人,他珍視如命。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畏懼未來。

因爲他擔心最終變壞的那一個,會是他自己。

素和的出身擺在眼前,身爲蒼嶺王的兒子,自小在名利場中打滾,在沒有認識自己之前,已是一個二等界域的界主。

而他夜遊一窮二白,自沉睡中醒來,一直在試探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世界也在不斷試探着他。

最終他發現自己改變不了世界,世界卻在逐漸改變他。

曾經他嘲諷那些爲虛榮龍女搶奪妖花的傻子們,爾後他自己也成爲這羣傻子中的一員。

如今他不屑爭名奪利,往後是否也會樂此不疲?

牴觸,莫非因爲無知?

……

簡小樓出發將近一個月,要趕在他們之前抵達藍星海,夜遊必須走官道。

乘着穿天金梭,夜遊飛離西宿,進入東宿主世界範圍。東宿與十方接壤,官道自然把持在八派聯盟手中,須得先去聯盟理事堂取得相應的資格。

理事堂不是想進就進,得經過重重關卡,層層遞進。

誠然這些門道不是夜遊熟悉的,哪怕已經查閱過《小星域全書》,繁瑣的程序仍然搞的他摸不着北。

他不是第五清寒,憑藉標誌性的小辮子,即使不拿出官牒,聯盟各個階層的執事都能認出他,刁難也是最高級理事官的事情,旁的人誰都不敢給他臉色看,問他討什麼好處。

夜遊的處境就有些不妙了。

折騰半日,他連聯盟的門都還沒進去。

落日的餘暉中,琴霧心坐在聯盟內的鐘樓上,遠遠注視着他,覺着他那張略帶茫然的臉好笑極了,支着腮,脣角不知彎了多少次。

直到瞧見夜遊隱隱有些惱了,準備強行殺進來時,她才動身出去阻止。

將資格玉簡遞過去,琴霧心問:“你去十方界做什麼?”

經過一番思量,夜遊道:“素和去了藍星海。”

“他跑去藍星海想幹嘛?”琴霧心驚了一跳,“上次險些被傲視打死,難不成是去報仇?”

“不是……”

夜遊不會將私事告訴她,只承諾道,“琴姑娘放心,我會將他安穩無恙帶回來的。”

見他準備離開,琴霧心提步跟了上去:“我隨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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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或有兇險,琴姑娘確定一同前往?”

“走吧。”

琴霧心快行幾步與他並肩。

夜遊淡淡掃她一眼。聽素和提及,之前涅槃琴霧心一直守着他,如今聽說素和有事,又願意一同前往,可見待素和也是有幾分真心。

本該如此,是以夜遊不曾勸阻。

……

兩人步行出城以後,夜遊祭出穿天飛梭,飛出界域禁制進入星空官道。

駛出十數萬裡之遙,夜遊如個石雕立在船頭,不發一言。

琴霧心斜斜倚着左側船舷,手中仍是那本典籍,卻不怎麼看的進去,視線時不時繞到夜遊身上去。

她忍不住想和他說話:“你一直盯着前面看什麼,黑漆漆的,除了暗星礁空無一物。”

夜遊不搭理她。

她心中不滿:“我看的出來你討厭我,因爲之前在天海洞,我壞了你與簡姑娘的好事?”

夜遊仍是不搭理她。

不知好歹的矇昧妖物!琴霧心起了幾分小性,鬱着臉收了書籍正準備轉身回船艙去,卻聽見夜遊沙啞迷糊的聲音:“恩?你說什麼?”

琴霧心差點兒摔出船:“你睡着了?站着都能睡着?”

夜遊的確睡着了,龍珠虛耗掉的精氣,雖在黎昀的海心內修補回一些,尚未完全復原,時不時腦子迷糊:“你在與我說話?”

琴霧心只覺着又好氣又好笑,款款走到他身邊去,偏着頭,一對兒翦水秋瞳直勾勾盯着他,語氣攜了幾分嬌嗔:“我與你說了半響,不聽你回我,還想着我是有多討你嫌呢。”

夜遊伸了個懶腰,精氣神逐漸復甦:“我嫌不嫌你無關緊要,只要素和喜歡你,我會盡量、努力將你納入自己人的範圍。”

“那你豈不是很委屈?”

“素和也嫌我的女人,一樣爲她出生入死。”

琴霧心對他們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是聽見“我的女人”四個字,心中莫名不快,故意駁他:“我若真與素和成了一對,你會否爲我出生入死,將我的安危置於你性命之上?”

微微一怔,夜遊猶豫着道:“一時間恐怕做不到,不過我會努力。”

“努力?”

琴霧心轉個身兒,擠去夜遊對面,她以纖腰抵着船舷,與他相距不過稍許,“你真的相信,只因看重一個至交好友,便連他的女人都會無時無刻放在心尖上麼?連你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以爲素和可以?”

夜遊動了動脣,無言反駁。

“孤男寡女,只需一個不小心便是天雷勾地火。”微微仰起臉,琴霧心直視他一對兒金瞳,“如你我此時,一個主動,另一個是否把持的住呢?”

她對自己的美貌極有自負,什麼都無需做,只靜靜看着他就好。

夜遊既沒有退也沒有躲,與她四目交接。

除卻簡小樓,夜遊從未和哪個女子挨的這麼近過。不得不承認,琴霧心真的很美,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五官宛如雕刻,皮膚吹彈可破,雙脣豐盈紅潤,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十分誘人。

夜遊認真看着她,目色專注。

琴霧心原本只是負氣,此刻望着他凝視自己的眼神,身體逐漸繃直,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十數息過後,夜遊脣角輕揚,竟然笑開了:“多謝。”

琴霧心的腦袋轉不過彎:“什麼?”

“我這幾日一直困惑於一個問題,是不是因爲歷經的未知誘惑太少,我的堅持不過天真。”

夜遊錯開她站去一邊,雙手覆在船舷上,眺望遠處黑黢黢的虛空星域,“而今從琴姑娘身上我突然開悟,俗世間未知之物再美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即使送上門來,我也懶得伸手。”

琴霧心微微愣後,白皙的麪皮兒頓時因羞怒漲的通紅。

好你個夜遊!

*******

這邊,簡小樓三人正前往混元星島。

混元星島和三元星島一樣,也是個獨立在外的界域,非常遙遠,非十方也非四宿,面積同樣不是很大。

“飛舟已經快要駛入混元星島界域了,素和你再忍忍啊……”

簡小樓溜着牀邊坐着,不住給他順背,兩個月多,素和吐的她憂心不已,再吐下去不知會不會把寶寶給吐出來,“落地就好了啊素和,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什麼。”

“我想吃龍肉。”

素和有氣無力的趴在一大蓬鬆軟的棉被裡,臉色蠟黃,嘴脣乾裂,雙眼空洞洞的不知看向哪裡。

一陣死寂過後,驟然又開始錘着被子鬼嚎鬼吼,“夜遊!你這又渣又賤的淫龍!老子上輩子究竟欠了你什麼?!你殺魔九子老子背黑鍋!你追女人老子出錢出力!你闖禍老子給你擦屁股!現在更過分啊,你他媽爽完了老子替你懷孩子啊?!老子造的什麼孽啊,究竟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天理啊!”

聽他罵夜遊罵了十幾天,簡小樓的耳朵已經起了繭子。

再難聽的話,聽來也沒有感覺。

而且有時看着素和真是挺可憐的,這罪他不受,就得自己受了,她估計會罵的更難聽。

罵了一陣,又吐過一陣,總算是昏昏睡着了。

簡小樓暗暗呼了口氣,設下防護結界之後,悄悄退出船艙。

她從艙室前往甲板,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第五清寒只有十二階修爲,因此她腰間繫着斂息紗。

第五清寒盤膝坐在船尾,聽見動靜睜開眼睛:“睡着了?”

簡小樓扣住十指,撐開手臂,拉伸一下酸脹的肌肉:“是啊,我瞧着一天比一天好些,估計反應期快要過去了。”

第五清寒難得勾起一抹笑:“我原先挺不想入個妖身,如今不免慶幸,時光獸真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她也笑了笑:“前輩,咱們距離混元星島還有多遠?”

“十日左右。”第五清寒從素和的儲物戒中取出一件連帽斗篷,“日益臨近,撞見的修士越來越多,你再出來時,記得披上。”

簡小樓接過斗篷:“斂息紗還不行?”

他指着她的頭:“四千年前,我的辮子還沒有這麼多。”

簡小樓額角青筋霍霍跳了跳:“前輩,不如咱們解開幾條?”

第五清寒一記眼刀殺過去:“不行!”

簡小樓心好累。

“而且我也記不得那時有多少,容易出錯。”

“誰吃飽了撐的,天天盯着您的辮子數數有幾條?”

說完自打嘴巴,她就數過,一共六十七條。

簡小樓無奈的披上斗篷,帶好帽子,盤膝而坐手捏蓮花:“前輩,您的問情劍道太恐怖了,之前在火球內險些將我折騰死,幸好如今已經掌握竅門,以禪意進行壓制。”

“你是佛修?”第五清寒看她打坐的姿勢,老早就想問了,“爲何一身銳利的劍氣?”

“我師從一位得道高僧,主修功法也是他所授的《地藏十輪經》,但我不認爲我是個佛修。”她先點點頭,再搖頭,“起初我學的很雜,什麼都有所涉獵,直到在您劍境中領悟問情劍道,才終於確定今後的方向——修劍。”

“你的確與我的劍道有緣,你也很有修劍的天分。”

偷學功法乃是修行大忌,第五清寒不甚在意,“可惜不知是緣是劫,我已預見,往後你會聲名狼藉,那條小白龍也會變成小綠龍。”

簡小樓黑了黑臉,這冷笑話一點兒不好笑好嗎。

“前輩,我沒有學你的問情劍,我以《地藏十輪經》將問情劍道做出修改,自創一套斬龍劍,強過你的問情,而且沒有任何負面影響。”

“哦。”

第五清寒沒有一絲表情,他連懷疑都懶得懷疑。

太瞧不起人了!

簡小樓站起身,準備從儲物戒裡取出柄劍來,施展一下她的斬龍第一式給他瞧瞧,突然有個嘹亮的女子聲音,穿透層層禁制,震盪在飛舟防護罩上。

——“喂,咱們快要撞上了,你們挪一下法舟方位!”

簡小樓循着聲音窺探過去,在他們西北方兩百里外有一艘雙翼法舟。

兩艘法舟斜線飛行,目標都是混元星島,瞧着路線再行駛下去指不定是會擦撞在一起。

對方頤指氣使的態度真讓人不爽,簡小樓懶得與他們纏磨,準備施法調整行駛路線。

卻聽第五清寒道:“藍星海族也來了?”

藍星海族?

簡小樓眼眸一厲,頓時收了靈氣。

第五清寒蹙了蹙眉:“你做什麼?”

“此時前輩尚沒有太盛的名頭,莫不是怕他們?”

“此時我父親已步入十六階修爲,我第五氏屹立十方界將近百萬年,背後又有一氣劍宗三鈞老祖,我豈會怕他們?”

“那我就來狐假虎威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與他們置什麼氣?”

簡小樓冷笑一聲。

——“舟上何人,何門何派?!”

“一氣劍宗第五清寒。”

——“原來是第五淵的兒子,怪不得如此猖狂,我乃藍星海族二公主符嬌!”

簡小樓看向第五清寒。

他解釋:“老龍王最寵愛的女兒,傲視的姑姑,未來藍星海真正的王,如今應是十四階修爲。”

——“第五小子,還不給本公主讓路!”

第五清寒面露不悅,符嬌在傲視繼承王位之後,纔開始在十方界的舞臺上活躍,現在拽什麼拽?

——“還不讓開!”

簡小樓殺氣騰騰,衝着雙翼發舟的方向喝道:“不讓!有種你就撞上來!”

——“大膽……”

大膽過後沒了聲響,雙翼法舟漸漸轉變了行駛方向。

簡小樓想揍她一頓的願望落空了。

第五清寒探一眼雙翼法舟的方向:“看來傲視的父親也來了。”

***

一段插曲過後,經過十日平靜無波的日子,他們最終落在混元星島地界。

混元島主也是混元城主,此時距離易寶大會舉辦之期仍有一段時日,卻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開始私下裡以寶易寶。

城裡是住不下那麼多人的,因此城外遍地是飛舟,衆人就住在飛舟上。

簡小樓操控着飛舟圍着混元城飛行了一圈,愣是找不到一個停泊之地,不曾想“停車難”的苦逼狀況,竟也會發生在這裡。

“你在那瞎轉悠什麼?”素和近兩日好不容易舒坦一些,被她轉的頭暈,從艙裡走出來,簡小樓這具肉身已經快要成爲凡人,神識無法使用,他只能趴在船舷向下張望,以老司機的姿態作出指示,“就停在那兩艘法舟中間!”

簡小樓覷了一眼。

並排兩艘法舟,左側的法舟像極了秦淮畫舫,掛滿了花紅柳綠的燈籠。

右側的法舟相對簡約,但貴氣逼人。

“空隙太小了,容易撞到其中一艘。”

“你是不是傻,將飛舟縮小一些不就行了嗎?”素和真是服了。

“咦,是啊!”

簡小樓也對自己很無語,掐了個訣縮小法舟,操控着穩穩落在兩艘飛舟正中間。

素和的嘴角快要撇到耳朵邊:“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城外風大,他裹了裹披風,逐漸失去修爲以後,對溫度的感知實在太敏感了。留心感染風寒傷到肚子裡的寶寶,他正準備回到船艙裡去時,眼風瞥見左邊那艘燈籠畫舫裡,有雙黑亮的眼睛正透過一扇小小的菱形窗格盯着他看。

素和直接伸出兩根手指頭,向前一杵,做出一個插他眼的動作:“看什麼看老流氓!沒見過大肚子女人嗎,再看老孃戳瞎你!”

那雙眼睛的瞳孔明顯一縮,將視線收回。

素和不屑的“嘁”了一聲,返回艙中去,脫了鞋躺在他的軟塌上。

外頭有些冷,船艙裡密不透風又覺得悶熱,張口喊道:“簡小樓,簡小樓,你快點過來!”

簡小樓一溜煙兒進來艙內:“怎麼了?”

“又悶又熱啊。”

“等我掐個……”

“掐什麼掐,法術對寶寶不好,不知道嗎?”

簡小樓訕訕變出把扇子,拉了個墩子坐在牀邊爲他扇風。

“風速如何?”

“你想把我扇牆上去嗎?!”

“這樣呢?”

“你是沒吃飯嗎?!”

阿西吧!

簡小樓真想拿着扇子摔他臉上,氣沉丹田,陪着笑道:“現在呢?”

素和懶洋洋的側躺着,一手支着頭,一手撫着肚子,眼睛半眯半合:“恩,總算有進步了,保持住。”

簡小樓一扇就是一個時辰。

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吹風吹久了,我想喝水。”

簡小樓一手扇着扇子,一手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青瓷瓶,裡面裝着山泉水:“來。”

“天天喝泉水,我不要喝泉水,我要喝露水。”小手一推,素和嫌棄的將青瓷瓶推去一邊,望一眼窗外月,“眼下已是四更天,快要出露水了。”

“適可而止。”簡小樓覺的最近這賤人作的不像話,聲音有幾分冷了,“不要鬧的太過分。”

“哎呀!”素和不樂意了,指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道,“簡小樓你搞搞清楚,不是我要喝,是我肚子裡、你的寶寶要喝!”

殺手鐗一出,簡小樓立馬歇菜,低眉順目道:“那啓稟娘娘,奴婢是繼續扇扇子呢,還是出去爲您採露水呢?”

微微抿着脣,素和得意洋洋的挑眉,隔着艙門指向外間:“不是還有個人嗎,你繼續扇扇子,他出去給老子採露水。”

第五清寒來找簡小樓有事商討,聽見此話冷笑一聲:“還喝露水,要不要再順手給你逮兩隻螞蚱?”

素和氣的炸毛,正準備和他擡扛,第五清寒又道,“小樓,將飛舟換個地方停。”

簡小樓擰了擰眉頭:“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位置,怎麼了?”

他道:“左邊那艘掛滿燈籠的法舟是西河柳的。”

素和一怔:“半面醫仙西河柳?”

第五清寒嗯了一聲:“他脾氣很古怪,總是戴着半邊面具,毒殺之人,比救治之人要多。”

簡小樓問:“第五前輩得罪過他嗎?”

“沒有。”他搖頭,“我連他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那他與你們第五氏、或者一氣劍宗有仇麼?”

“也沒有。”

“那怕什麼?”簡小樓笑了,“好端端的,他還能衝進來毒死我們?”

第五清寒稍作猶豫,說道:“我認識他夫人。”

簡小樓和素和一口血險些噴出來,“認識”是個什麼意思,根本無需他解釋。

簡小樓苦哈哈地道:“前輩,現在是四千年前。”

“早在我一千五百歲時,就已經認識他夫人了。”

“好吧,您贏了。”

簡小樓做出一個深呼吸,“前輩,在我們那個時間節點上,這位醫仙前輩始終都是不知道的吧?”

第五清寒揪起眉頭,想通她話中含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不必換了,順其自然。”

素和嫌惡的睨他一眼:“你睡人老婆的時候不知道怕,現在知道怕了?”

“我怕什麼。”第五清寒轉頭看他,認真道,“我只是擔憂破壞他們夫妻感情。”

“可您已經破壞了啊。”簡小樓以扇子捂臉,“前輩,您的三觀都碎成一捧餃子餡了。”

“哎……”

素和忽然發出一聲古怪的輕嘆,弓起身子縮成一團。

簡小樓緊張問:“又怎麼了?”

素和捂住小腹,額頭佈滿細細密密的汗珠:“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而且越來越難受。”

小腹有股脹痛感,已經持續兩日,簡小樓和第五清寒都給他檢視過,窺探不出什麼異常。

簡小樓思忖道:“我們去請一下隔壁的醫仙給瞧瞧吧,前輩,我借用你們第五氏的名號,你介意麼?”

“我不介意,但你請不動。”

“試試吧。”

*******

燈籠畫舫的船艙中。

被“戳”了眼睛的黑衣男子笑了笑道:“好潑辣的姑娘。”

小桌對面與他共飲的男子帶着半邊面具,正是半面醫仙西河柳:“誰讓你色眯眯盯着人家看,朝歌,想不到你喜歡人婦。”

“你想到哪裡去了。”

朝歌抿了口茶,茶盞捻在雙掌之間來回滾動:“那姑娘身上有我小夜潭的龍靈之氣。”

西河柳訝異了下:“我瞧她明明是個人族……腹中骨肉?”

朝歌勾起脣角:“有意思,完全不將我這個潭主下的命令放在眼裡。”

“你準備下手除掉?”

“先得知道是哪個小王八羔子。”

從桌前起身,朝歌正了正衣袍,墨色長髮隨意披着,黑亮的眼瞳沁出笑意,“暫且不管這些,我此行是來玩兒的,煩心事丟去一邊。”

西河柳無奈道:“你還有心情玩,藍星海的事情我還沒有同你說完。”

朝歌懶得聽:“他們海心損毀,關我什麼事情,我走了。”

“藍星海派了兩個女兒過來,符嬌和符縈,意圖還不明顯麼?”西河柳喊住他,“估計是要施美人計,向你借種去複製海心。”

“向我借種?”朝歌笑了,“你還記不記得我是黑龍,九色真龍之中,黑龍是最低等的存在,藍星海滿堂金龍紫龍白龍,他們向我借種複製海心?”

“或許他們有什麼特殊的考慮,但我得到的消息千真萬確。”

朝歌倦怠的擺了擺手:“他們愛怎樣怎樣,隨便他們鬧去,我懶得理會,走了。”

才邁個步子,門外有小童道:“公子,咱們右側的法舟主人,一氣劍宗第五清寒登門拜訪,說是想請您爲他舟上一位女修瞧一瞧胎氣。”

兩人對視一眼。

朝歌伸出手:“面具給我,我去看看。”

西河柳許是已經習慣了,伸手摘下面具遞給他:“第五氏不好得罪,你莫要給我惹亂子,想做掉那個孩子,你有的是辦法。”

“囉嗦。”

……

簡小樓已經做好了三顧茅廬、三跪九叩的準備,沒想到只讓小童通傳一聲,這位醫仙就直接出來跟着她走了。

進到素和房間裡,素和抱着膝蓋弓的像一隻蝦米。

朝歌將簡小樓擋在外面,房間裡只餘下他與素和。他在墩子上坐下,探手在素和腹部,手中隱隱有些水霧:“什麼狀況,多久了?”

素和從軟被裡擡頭:“小腹脹的厲害,一直向下墜,像是要金丹要爆掉……啊!”

他說着話,朝歌在他隆起的小腹輕輕按了下,便聽一聲慘叫。

素和手心直冒汗:“醫仙,我肚子裡的寶寶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沒問題。”朝歌又按了一下。

素和又痛叫一聲,身體都開始痙攣,顫顫道,“這還沒問題?你會不會看?你是什麼醫仙,我看你根本就是浪得虛名!”

朝歌扁着嘴有幾分無語:“姑娘,你瞧你罵人罵的中氣十足,真的沒問題,你只是腹中生了……”

素和連連抽搐:“不可能!你這欺世盜名的庸醫!我分明感覺我快……”

朝歌不耐煩的打斷他:“就是該去尿尿了。”

“什、什麼?”

“你如今法力盡失,又喝下太多水,該去茅廁排尿了。

素和圓張着嘴:“我……”

“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識到,大活人險些被尿給憋死。”

朝歌的手還覆在他腹中上方六寸,感應着與寶寶間越來越強烈的靈氣共鳴,脣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我昨個就差不多快寫完了,晚上10點突然接到電話去醫院陪病號了,纔回來。

……

說下設定,這個文圍繞着“時間”展開。

所以從前換地圖是平面移動,現在是“時間節點”上下移動。

小樓素和是主線,夜遊是輔線,兩條時間線同時進行。

謝謝妹子們砸深水霸王票什麼的,破費了,一天一夜沒睡腦袋有點暈乎乎的,先去睡,錯字亂句什麼的明天再詳細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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