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薛宓身邊,戚無殤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綢布,一手輕輕撫着柔軟的青絲,表情柔和道,“我幫你。”
薛宓愣愣地看着男子拭着自己的頭髮,腦子完全不能思考了,只能微張着嘴巴傻呆呆地看着他。
等找到自己的思維時,男子已經幫她把頭髮擦乾了,兩人坐到了牀邊,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
“今晚就是最後一晚了。”戚無殤道。
“嗯……”薛宓低着頭沒有看他。
“那我們歇息吧。”
“……好。”
於是兩人並排地躺到了牀上,薛宓雙眼盯着牀帳,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男子半支起身子,看向這邊,臉也緩緩向她靠近。
見此情形,薛宓嚇得立馬閉上眼,嘴裡叫道,“蠟燭!”
“反正是最後一晚了,就隨它亮着吧,我想……”永遠記住,四個字在心裡堅定地說道,男子凝視着女子微紅的臉頰,然後伸手輕輕撥開她額角的一縷頭髮。
聞言,薛宓也沒有反駁,但仍閉着眼,順從地隨着男子解開自己身上的衣帶。
感受到身上微微有些發涼,薛宓的眼睛閉得更緊了,身子發出輕微的顫慄。毒已經解了,人也不會因爲慾念而失去理智了,怎麼辦,清醒地做這種事感覺好彆扭!
突然一陣詭異的沉默襲來,男子沒有再動,讓一直做着心理準備的薛宓詫異地半睜開一隻眼,卻見戚無殤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胳膊,眼神無比的火熱、錯愕。
見狀,薛宓驀地睜開雙眼,不自在地拉過身側的錦被,遮住自己的身子,結結巴巴地問道,“有……有什麼問題嗎?”
這時男子纔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望着薛宓的眼裡帶了絲驚喜,“你……你手臂上……”
聞言,薛宓看向自己手臂,只見中央稍上的位置一枚桃花狀的粉色胎記栩栩如生,然後自己也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發現入手處一片光滑,薛宓不由得有些歡喜,她一直覺得自己這個胎記特別漂亮來着,比現代許許多多的紋身都要漂亮,而關鍵這是天生的。
“怎麼了?”收回手,女子擡起頭疑惑地看向對面的男子。
“你的胎記是從小就有的嗎?”戚無殤壓制住自己心裡的狂喜,平靜問道。
“你也會說是胎記了,當然是從小就有的了。”薛宓更加奇怪了。
“那你是不是也有一隻……鈴鐺?”男子小心地問道。
“鈴鐺?”薛宓微微皺住眉,腦中一瞬間好像閃過了什麼似得,但太快,她沒有抓住,“我沒有,我姐倒是有一個!”
戚無殤眼中一黯,然後又追問了一句,“……真的嗎?你再想想,不可能的,你是不是也有一個,跟你姐那個是一對……”
聞言,薛宓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不知道,但之後的事可以很肯定,自己是沒有鈴鐺的,師兄一直問鈴鐺,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鈴鐺……我是真的沒有,你要是很急,或許我可以問我姐幫你借一下?”薛宓建議道。
聽完她的話,男子突然覺得一股無名的煩躁從心底升了起來,腦子也越來越混亂,難道自己記錯了,到底怎麼回事?當初在那個昏暗的小山洞裡,自己昏迷的太厲害,也只記得那個一直叮噹作響的鈴鐺和朦朧中看到的一朵雪裡桃花,當初覺得自己第二個記憶太不切實際,所以就忽視了,現在想想,什麼雪裡桃花,可能就是人手臂上的一個胎記,當初自己實在迷糊的厲害,記錯了也不一定……
薛宓看着男子的眼神不停地變換,到了後來竟然有變紅的趨勢,心裡一驚,連忙叫道,“師兄……”
聽到叫聲,男子眼裡的紅色慢慢褪了下去,看向薛宓,伸手一把將她抱到了懷中,口中喃道,“……是不是你?是不是……”
薛宓迷糊了,什麼是不是我,還沒問出口,嘴脣被柔軟地堵住了,眼睛頓時瞪大,呆滯地看着眼前猶如黑夜的一雙眸子。
明天,明天就知曉了,只要再等一夜一切就能揭曉。戚無殤慢慢地撫着女子的後背,嘴上開始輾轉廝磨起來,眼睛也不禁閉上了,只要是你,怎麼樣都可以……
慢慢地,薛宓也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開始迴應起他來,然後兩人緩緩倒了下去。
一陣風過,屋裡的蠟燭輕輕抖動了兩下,然後一朵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桃花花瓣從窗戶的縫隙飛了進來,落在了桌上的一張白紙上,雪白襯着粉紅,分外好看。
微微的一陣風聲掠過,窗戶發出輕微的響動,牀上的薛宓突然睜開了雙眼,側臉看了看睡在自己身邊的男子,表情有些錯愕,待想到男子仍在的原因,女子笑了笑,起身,下意識地走到隔壁,發現屋裡居然什麼都沒有,別說熱水了,連桶都不存在,讓她對自己的記憶不由得產生了懷疑,自己之前真的在這裡洗過澡嗎?
找個地方稍稍清洗了下,薛宓走回房中,看着仍躺在牀上的戚無殤,回想起剛剛隔壁房間的事情,腦中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睡着的男子,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發什麼傻,戚無殤怎麼會爲別人做那種事,就算會那樣做,那個人也不會是自己……
但仍又看了他一眼,眼帶深思,轉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發現屋外的天是深藍色的,太陽還沒有出來,但已經有了些微微的紅,想來離日出也不太遠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薛宓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坐在桌前,伸手拿起紙上的那瓣桃花,微微笑了笑,將它輕輕放在一邊,拿出毛筆,就開始在紙上寫起什麼來。
過了好一會,女子才放下筆,捻起那張寫滿字的紙,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邊,然後點了點頭,將其折成一個紙鶴的模樣,反手對其緩緩注入靈力,紙鶴便輕靈地飛了起來。
“玉靈山薛靈。”薛宓對着紙鶴說道,然後紙鶴就好像聽懂了一般,撲棱着翅膀往外飛去。
看着紙鶴慢慢地飛遠,薛靈低聲喃道,“姐,原諒我一時的任性……”
收回目光,薛宓回過頭來望向牀上仍然昏睡不醒的男子,朝他走了過去。
走到牀邊,看着男子毫不設防的睡顏,女子撲哧一笑,“還從沒見你這個樣子呢,不過這樣也好,讓我比較沒有壓力……”
緩緩蹲□子,女子出神地看着男子的側臉,輕柔地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邋里邋遢就像個小乞丐,你前呼後擁就跟個帝王一樣,或許從那時就奠定了我們之前的不平等吧,我就只能一直追隨着你的腳步,永遠也做不到站在你的身邊……”
“有的時候我會想,我爲什麼會來到這裡,爲什麼會遇到你,你又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地救我,讓我一步步深陷,而你自己卻從來沒踏進來過,我不想這樣了,太悲哀……”
“所以我想離開,這破地方周圍都是瘴氣環境差不說,人還那麼不友好,呵呵……”笑着,薛宓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湊近男子的耳邊說道,“所以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們這羣人中的任何一個,任何,一個!”
聞言,牀上男子的手突然動了一下,但薛宓沒有察覺,仍自顧自地說着,“你說你們這羣人會不會遭報應吧,肯定會的吧,呵呵,不過就算遭到報應了我也不會過來看的,怕倒胃口,就讓你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受着報應吧,呵呵……爲什麼想想還有些小開心呢,看來我還真是容易滿足……”女子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眼裡轉了很久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滴到了男子放在外面的手背上,手又動了下。
狠狠地抓起男子的衣袖抹去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看着皺巴巴的白色衣袖,女子又開心地笑了起來,“以後應該見不到面了,還是告誡你一下吧,要是你真喜歡我姐的話,希望你還是不要再使用那些手段了,沒有用,她不喜歡!還是光明一些,沒事給她擋個刀子,試個毒藥什麼的,相信她很快就會愛上你的,當然了,這個過程中生死自負,嘿嘿……”
一陣狡黠的笑容過後,女子突然站了起來,撇了撇嘴道,“我還真無聊,跟個昏迷的人說這些有的沒的……”低頭看男子仍毫無知覺地睡着,不知道爲什麼,薛宓的心裡突然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難過。伸手摸了摸男子的臉頰,閉上眼對着他的嘴脣俯□去,在快要親到的時候,停了下來。睜開雙眼想了想,將嘴脣上移,在他的額上輕輕吻了下,然後迅速地直起身來,轉頭看向窗外,並沒有看到牀上原本昏睡的男子,眼睛竟細微地睜開了一條縫,手也慢慢舉起拉住了女子的裙襬。
“真受不了我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呢?”擡手重重地抹去眼裡又要流出的淚,薛宓頓了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擡起手對着身後擺了擺,“走了,再也不見!”
離開牀邊的時候,薛宓覺得自己的裙角好像被什麼夾住了一樣,也沒在意,稍稍用點力就拉開了,走到房門前,輕輕拉開,這時太陽纔剛剛升起,周圍的一切都亮堂了起來,看的薛宓心情大好,美好的一天,新的開始!
而在女子離開之後,戚無殤的手緩緩垂下,一塊翠色的玉佩從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時,男子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淚來,一片模糊中,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綠衣女子決絕的身影在一陣光芒中消失不見,隨後世界一片黑暗,人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