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荊山守登上回齊雲山的雲狀飛梭,齊休感覺這一切都順利得不像真的,但一切都……
怎麼說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從剛纔姬佳芊的表現以及南宮止等人的反應來看,歸古派和某個神秘鬼修勢力有勾連,這已是板上釘釘,衆所周知的了,現在的問題是拿不拿得到證據,這在御獸門或是外海白山等地可能不重要,但對大周書院之類正道翹楚來說很重要。
所以歸古派拼命拖延開闢戰爭,把姬佳芊安插進名義上是追捕姜炎萬骨的隊伍裡,然後從中搗亂,還有姬信隆的突然自殺,等等等等。任何有關跟‘證據’牽連的人和物,歸儒和南宮木等人有多想拿,歸古就有多想你拿不到,歸根結底是歸儒歸古之爭。
何玉、姜炎、萬骨難抓,自然完全可以想見,從姬佳芊南宮止等人出發開始,到通過開闢戰爭救下南宮止等人,其間足足二十年歲月,歸古擺平手尾的時間充裕得很,只不知道歸古派對何玉等人是什麼態度。
在酆水流域,歸儒撲了個空,所以那什麼北政外院化神直接針對姬佳芊下手,估計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排除掉姬佳芊這個不穩定因素,主動權其實已悄然回到了歸古手裡。
堅定地跟歸儒派聯手主導開闢的南宮家,又該何去何從呢?
“如果我猜的沒錯,歸古很快就會在外海小魔淵方向搞事,只要印證了姬信隆遺言所表達的‘小魔淵危險性遠在酆水流域之上’,那就是對歸儒執意開闢酆水的重重一擊!碧湖宮秘藏第九層沒幾年就要開啓了,碧湖案到時候肯定會被重提,兩邊定還有一番撕咬!”
面對新形勢,齊休做出了新的判斷。
“接下來的外海十分險惡,要不要把齊妝和唯喻遷往別處呢?”
他沉吟良久,還是被現實的問題擊敗了,“可惜,我只知道幽影島和幽泉地底兩處養魂地,幽泉地底太多人知道,又在靈木盟境內,不可用。如果找不到第三個幽地讓唯喻養魂,遷走是不現實的。”
他正在想着心事,“齊前輩,刑師叔請您去一趟。”一名執法峰築基在房門外稟道。
“刑劍?他醒了?”
跟着到刑劍房內,看見他正坐在蒲團上衝自己笑,雖病怏怏的,但精神看上去還可以。
不,比剛纔傷到悶頭昏倒可天差地別!
“你!”手指對方,吃驚道:“你剛是裝的?”
“呵呵。”
刑劍早不是當年那個直愣古板的二世祖,性格圓融許多,搖頭苦笑道:“哪裡是裝!突然看見你被帶進來,以爲他們要我倆對質,越想越怕,一時急火攻心而已。”
“我說怎麼我剛進去不久,你突然就倒了呢!”
齊休心說做了芝麻大點虧心事,就怕鬼敲門怕成這樣,如果你是我,豈不是要被活活嚇死?開解道:“你不過是借歸儒陰了一下南宮而已,出發點還是爲了抓姜炎嘛。”
“沒那麼簡單。”
刑劍神色嚴肅起來,“你當時出主意,讓我找歸儒聯手追查北丁申山,這一路看下來,除了得罪南宮,還會得罪歸古。開闢戰爭那麼大的事,救我們幾個是假,大周書院內鬥纔是真,歸古與鬼修之間的隱秘,更遠在何玉姜炎的價值之上。其實,只有我一個是真心想抓姜炎的,南宮止只要何玉,歸儒一心追查鬼修,而姬佳芊專門搗亂,這種隊伍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你還抓不抓姜炎?”齊休問。
“抓!不過……”
刑劍頓了頓,“不過也要面對現實,除非我的修爲和身份到那一步,否則不可能再有機會攙和進這事裡了。所以這次死裡逃生後,我將回山閉關修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
“嗯。”
這是正理,齊休點頭同意,不過馬上想起了件事,“嘿嘿。”面帶慚色,訕笑道:“咱倆的那個交易,其實我,咳,我毀約了,告訴過別人。”
“什麼!”
刑劍大驚失色,“跟誰說了?”
“陸雲子掌門,他問,我只好全招了。”齊休實言以告。
只聽‘撲通’一聲,面前的刑劍再度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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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齊休怪不好意思的,正想往他嘴裡塞點補品賠罪,“你過來!”一個嚴厲的嗓音適時在身後響起。
轉頭一看,荊山守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位常年板着臉,冷峻如山的執法峰元嬰後期主事對楚家歷來刻薄,指着昏在地上的刑劍道:“你教唆他行此事,可知後果!?”
“不是教唆……”
齊休哪敢背這個責任,先大禮參拜,再狡辯道:“當時刑劍問我有什麼辦法,讓南宮家放手北丁申山,他想繼續追查姜炎的下落,我就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你這是害了他!”
荊山守罵道,“專走歪路子!姬信隆和你起碼有十次以上的會面,當年他在黑河坊外,召喚東政外院化神座主虛影出來幫楚紅裳擋災,擺明了和你們有交易勾連!你卻挑撥刑劍去找歸儒揭北丁申山的蓋子,跟南宮家和歸古派作對,爲什麼!?什麼目的!”
齊休如今就怕南宮木那種動輒抽人陽壽,威逼滅門的,對荊山守這種擺明跟你講理的真不怎麼怵,被罵就被罵,唾面自乾,擠出臉苦相,“前輩容稟!我當時只是陽壽大減,心中有怨而已,可沒想那麼多!至於和歸古的勾連……”
他心裡計較了下,自己和姬信隆的往來次數很容易追查,在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說暗話,“無非就是爲了自保而已,當年龍家和靈木盟走了歸儒的路子,我家只能找上歸古了。”他偷換了下因果關係,反正姬信隆已死,不怕對證,“當年的龍一刀就是龍家跟歸儒之間往來的中間人,錯將刑劍認做我,刺殺未遂,這事您記得罷?龍家在外海和歸儒私下聯絡,這事您記得罷?再說了,南宮老祖是您齊雲派的一份子吧?他尋找神傀之術,算不算歪路子?他抽我陽壽以演算何玉下落,算不算歪路子?您罵我不罵他,執法有別,算不算欺軟怕硬啊?”
一席話說完,荊山守仍舊面無表情,但語氣放緩了些,“果然無賴,倒是會攀扯,罷了,你不是我齊雲派的人,我也沒空管。”
“我且問你,北丁申山當年作亂的那個鬼修,是不是落到你手上了?”
這句話問得齊休心頭巨震!
雖不中亦不遠矣!
執法峰怎麼知道的?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人已被荊山守裹起出了飛梭,才發現原來這麼快就到了齊雲羣山的範圍內,一座從未見過的黑色死火山映入眼簾。荊山守帶着從山口筆直往下,穿過一道又一道防禦護罩,最後不知怎麼一拐,轉瞬間便到了間陰森溼冷的牢房之中。
“老齊!你也被抓了……”
“沙諾!?你怎麼……唉!”
跟牢房裡的人一對眼,齊休啥都明白了。
‘啪!’
一本經書從荊山守手中丟下,封皮上寫着‘神傀分身術’字樣,“一隻猴子,做了些【不在算中】的【命隱符】,又按照【林中鬼經】僞造了本神傀之術,然後讓一口鐘拿着去稷下散播,意圖挑撥兩位化神……真是膽大包天,敢想敢幹!”
齊休瞪了沙諾一眼,沙諾連忙嚷道:“我可一個字都沒招!”
“要想制伏奸徒,就必須比奸徒更奸猾,南宮家還是當好人當慣了,以爲把你嚇唬住再關起來就萬事大吉了。哼哼,怎麼可以小看一個幹髒活幹了近兩百年,外表忠厚純良,實質上是個亡命徒的你,怎麼可以對楚秦門中另一個幹髒活的毫無防備呢?若是我執法峰要你齊休做事,你也敢這麼幹的話……”荊山守對着兩人冷笑。
“原來我的一舉一動……”沙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早被人盯上了!”
當年碑林試煉,南宮木是從嬀正手裡拿回的何玉神傀分身,第一手接觸的稷下城嬀家是有可能先一步拿到何玉神傀分身之術的,齊休此計,就是想偷偷搏上一搏,一是想借此離間南宮木和嬀正,給南宮家制造麻煩,看能不能有機會自保。二是想借機將神傀分身之術的存在,以及何玉在其中的重要性宣之於衆,南宮木天劫在即,此界難保沒有第二個、第三個陽壽堪憂的化神修士,挑動這些人生出覬覦之心,一樣爲的是給南宮木找麻煩。聽說開闢戰爭中途加入了一名化神修士,這有可能就是此計後續的效果。
“當年你拿通天令在外海告了龍家,就被我執法峰就盯上了。”
荊山守再沒必要隱瞞什麼,“連你在外海哪個門派登仙的我都知道。”他失算了,本意是給兩人壓力,這話一說,正說明奪舍的事他不知道,齊休和沙諾心中同時鬆了口氣,兩人都是人精,面上一點沒露。
當然,荊山守的目標並不是這個,他下巴點點地上的書,“解釋!”
秦唯喻的事齊休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其實這沒什麼好隱瞞的,當年爲報血刀血洗黑河坊之仇,我們南下醒獅谷……”
他將如何擊殺血刀,然後在重土之地尋找展仇的事說了,“我沒見到什麼鬼修,只找到了本林中鬼經。”頭蓋骨的事他也不敢說,因爲他現在拿不出來,在齊妝那裡收着,要準備給魂體將養好的秦唯喻練呢。
“所以……”
荊山守沉吟片刻,“北丁申山的那個鬼修,很可能不是想從傳送陣逃走,而是剛從傳送陣出來,要去醒獅谷某地,不小心失陷在了重土之地?”
“我不清楚。”這個齊休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老獅子現在已離開了醒獅谷,跟荊山守突然關心鬼修的去向結合來看,兩件事很可能有關聯。
“你留着林中鬼經,想幹什麼?正本在哪?”荊山守突然問。
“我沒留啊!我當年看了一遍,差點被蠱惑得轉了鬼修,心中後怕,就把它毀去了,這本神傀分身術,是憑着記憶瞎編的。”
齊休的瞎話那是張嘴就來。
“嗯。”荊山守點點頭,對齊休這個做法表示滿意,“若不是你對此道的認識淺薄,編得太假,說不定還真能騙騙人。”
“好罷!我齊雲某些人的某些做法的確有虧,念在你也是爲了自救,這次便不處理你二人的罪過了。”荊山守最後說道:“我不會將此事告訴南宮家,當然,你不是齊雲人,南宮家如何對你,我也不管。”
齊休和沙諾聽罷,對視一眼,雙雙長吁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