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和夏元熙約好後,就一前一後地御劍往劍尊壇附近的蒼鷺原飛去。跟隨他們的還有一大票人,大家的目的還是爲了看楊越之後與薛景純的對戰。畢竟那位少女不過築基修爲,習劍時日必定不久,就算會點劍術又有怎樣的水平?想來必定不是楊越對手,真正的重頭戲在這之後呢!
如果有人這時打開了奉劍令牌的追蹤感應,就會發現原本在須彌境最爲繁多的劍尊壇光點紛紛移動,每個都代表了一位修士,這樣大規模不同尋常的舉動也吸引了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人,他們不約而同都停止了手上的切磋,前往蒼鷺原一探究竟。
“在下東海祖洲酈山劍宗門下楊越!劍名龍淵,乃名劍譜地榜第八十七!”楊越執劍抱拳一拱手。
按照慣例,劍修切磋只論劍術,旁的法寶、法術一概不用,所以開場自報家門時習慣性的將慣用佩劍展示給對手一觀。
夏元熙也學着他樣子,懷抱雙劍一禮:“西海崑崙門下,道號玄璣,所用劍名太華雷音。”
“好劍!”楊越一眼看出這對純白鎏金的飛劍身價不凡,但他對自己極有自信:“某生平從不欺凌弱小,道友喜歡怎樣的場地,儘管決定!楊某讓道友三招!”
夏元熙之前聽薛景純說了,這開打之前,雙方還能商量着決定戰鬥中的地貌地形和天氣等環境,譬如修煉寒月劍法的自然在冰天雪地更有優勢,而秋風劍意的修士更喜歡萬物肅殺的時節。她並不想佔這些小便宜,當下回絕:“不必讓招,該怎麼打就怎麼打。”說罷,雙指拂過太華雷音劍刃,夏元熙傲然道:“也無需讓我主場優勢,因爲只要這雙劍鋒所能籠罩的地方,便是我的主場!”
“哼,那就讓某試試,上古道派的崑崙高足是否具備這麼狂妄的實力!”
這樣輕狂的態度,也讓楊越決心給她一個教訓,於是在二人同意中,對戰的結界打開了。
楊越所在的酈山劍宗也是祖洲一個有名的劍道門派,鎮派絕學《怒濤劍決》乃是從波瀾壯闊的東海中領悟,一劍一式如潮起潮落,攻防有度,連綿不絕,無論是威能還是靈動上都十分平衡。而楊越更是把《怒濤劍決》練得爐火純青,在他使來,龍淵劍點點寒光,如蛟龍破浪出海,招招銜接竟無一絲破綻,攻防兼備而又寓攻於守,看得圍觀的劍修們許多都暗讚了一聲“好”。
那雪浪一般的劍光很快就匯成一片,大潮一般向夏元熙奔涌而來。而她巋然不動,卻是在想另外的事。
天下劍法變化,無外乎正奇正、奇正奇、奇中正、正中奇、奇中又奇、正而復正六種門路。其中陰陽虛實奇正變化,只要洞悉了它,一切劍法皆有破招之術。
“她怎麼不動?”
“小姑娘初次見識這等劍法,大概嚇呆了吧。”
周圍響起了嘲笑的聲音,但她充耳不聞,凝神着意,即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也保持心平氣和,意如虛空,眼中所見只有這雪亮的劍光——對方之劍與己之劍。
夏元熙仗劍而立,此時此刻對方密密麻麻海嘯般的劍鋒,在她看來卻如掌上觀紋。南鬥與北斗真氣在丹田飛速交匯運轉,手中劍成於外,而心中劍則凝與內,以劍主身心,心劍合一,她將主宰生殺!
在即將被怒濤劍決的浪潮吞沒之時,夏元熙動了,太華雷音雙劍齊出,光華內斂如抽絲散水,然而在與龍淵劍兵刃相接的時候,它們這才展現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一劍之間,變化驟起,那是雷怒霆激般的磅礴之力,如同潛淵之龍一飛沖天,四海遨翔。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結界和楊越的劍光一同消散,他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大洞,滿臉皆是難以置信。
結界中的戰鬥造成的傷害會很快復原,楊越胸膛上的創傷在結界完全消散後就慢慢長出肉來,然而不僅他瞠目不發一言,連周圍的劍修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道友,承讓。”夏元熙抱拳一禮,這才招回了楊越的神魂,他慌忙喚住夏元熙:“道友且慢,小小年紀有這等神技,在下拜服!不知道友師從哪位前輩?”
“先師已故,劍法什麼的都由師兄代師傳藝,唔……便是和我一起來的那位。”
一語既出,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一旁的薛景純身上。
“那小姑娘剛剛說她道號玄璣,玄字輩乃是崑崙第三代弟子!也就是說金丹劍主也是玄字輩。”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數百年前不是有位玄微真人,年紀輕輕就得了天劍之位嗎?當時的弈劍閣主親口作評‘君如月,光彩衆星稀’!贈以須彌微景也在情理之中。一定沒錯,他是薛景純!據說曾受傷折落道行,如此一來就對的上了!沒想到他師妹也有這等絕妙劍法,代代皆有英才出世,不愧是萬古一系的名門正派!”
方纔夏元熙出色的表現讓不少修士讚歎連連,但也有部分人自恃技藝,表達自己不同的看法。
“方纔楊越道友劍術雖然精妙,但是劍意過於追求中正平衡,世間哪有雙全法?若是攻、防、力量、靈巧等都不願捨去,自然自身也無甚特色,被人以力破之也是沒辦法了。”說話的劍修不以爲然地評道:“若是擁有極速的快劍,處處搶得先機,與這姑娘一戰勝算當有八成以上!”
“宋道友此言差矣,那姑娘劍氣滂沛,怎可正面硬碰硬?劍者詭道!還是當避實就虛,攻其薄弱,在下家傳劍訣《迴風九劍》正長於此道,還是讓在下一戰吧……”
“二位道友且慢!在下《金犀劍法》也是走的力道一流,好不容易遇見同道中人,見獵心喜,一時技癢,望二位道友成全……”
眼見越來越多的人表明希望與夏元熙交手的意向,最先發話的那位修士坐不住了,發話道:“凡事總要講個先來後到吧?諸位稍安勿躁,還是按順序來!”然後他搶身上前:“南海炎洲缺月劍派宋陽誠,掌中曉月鉤名列名劍譜地榜第九十三,請小友賜教!”
但是宋陽誠也很快敗下陣來,更是讓剩下的劍修心頭熱切!
力劍、詭劍、疾劍、術劍、感應劍等等諸多劍法流派的劍修們搶着上前一戰,竟無一人可佔得上風,夏元熙以疾破猛,以柔制巧,以力克繁,以雜解快。雖說她最出色的是瞬間爆發的力量,但是劍勢變化、速度靈巧等方面也無一不是上乘,只是與楊越一戰時僅憑力道就輕易獲勝了,隨着各種不同的劍術流派修士的以身試驗下,她越來越多的能力展現出來。
本來不少人是奔着戰勝夏元熙後可以與薛景純一戰而來,但是見了這樣出色的技藝,他們越來越多地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不少人因爲她燃起滔天戰意;也有許多修士議論紛紛,不斷在須彌境內時隱時現,神念出去以真身向親友傳書。
“王道友,我記得你師兄是神榜第八十,他現在人在何處?還不快請他出山?”
“已經飛劍傳書了,師兄正在趕過來!吳道友師叔不也是神榜六十六位,是否有通知前輩?”
“師叔他暫時還沒回復……不過他遇到要緊事一般不會回書,多半直接劍遁趕路……”
只是這樣一來,倒讓弈劍閣增加了不少收入,因爲來回一次便要繳納靈珠,教好多修士叫苦連連:“在下也是能告之的好友都叫了,一來二去不注意瞬間囊中空空,下月去老哥哥那打秋風,還望不要嫌棄……”
衆人忙碌中,夏元熙又勝了一人,通過不斷的戰鬥,她越發感覺御劍更爲順手。原本她在崑崙所戰的修士,哪怕谷寒二人修爲都比她高,雖然知道自己實力應該不錯,但並不知道原來她有這麼強……在換擋的空閒裡,她捧起太華雷音呆呆的凝視,這對雙劍伴隨她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練習,按理說已經熟得不能再熟,此時看來竟有些虛幻的不現實感。
擁有這種實力的……是我嗎?
擡頭,她看見遠處的薛景純微微頷首,似乎對她表示讚許。
哼,唯獨不想被他表揚……上位者稱讚的話終究有遺憾,畢竟想成爲的並不是出色的後輩,而是更勝於藍的青啊!終究有一天要贏了這個人!
夏元熙想起練習中從未勝過的戰績,頓時不再迷茫,此刻的榮耀對她而言不過是路邊的風景,怎麼可能止步在這裡?
正在此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司命君’薛前輩,晚輩無量山劍湖宮楚明逸,久慕玄微真人風采,還望賜教。”
夏元熙知道,“司命君”這略有些邪性的稱號對正道修士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詞,有譏諷殘忍好殺之意,與王詡的“化生道人”、虞龍旌的“潛山先生”不同,崑崙本門從不以“司命君”稱呼薛景純。來人竟然敢如此無禮,她也是目光不善地尋找聲音來源。
一前一後相隔不遠同行而來的是兩位男子,看裝束服色如出一轍,想必是同門。爲首的青年高大英武,器宇不凡;另一位看起來更爲年少,面如美玉,姿容俊朗,發話的正是那俊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