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似曾相識

所謂結陰婚,是指婚姻的一方婚前就死了,而活着的人卻要抱着靈位把成親儀式進行下去,最後也會進入洞房。當然了,這洞房註定是別有一番風景的。畢竟,一個活人守着一個靈位硬生生熬上一夜,那滋味可想而知。

並且這陰婚還要在死者死後七天內進行。

據說人死後的頭七天,靈魂會在身體附近徘徊,會看到一切祭拜屍體的人。所以在這個期限內成婚,死去一方的鬼魂能夠看到自己的夫君(妻子),而活着的人只要看一看屍體即可,這樣,雙方算是另類的見過面了,纔算是結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可以說,陰婚是一種很殘忍的婚姻,畢竟有一方已經死了,而活着的人要麼爲了夫家的名聲守一輩子活寡。要麼做一輩子的上門女婿,這一生雖然天天吃得好穿得暖,但卻不能再碰其他的女人,想要納妾?對不起,那是做夢!

清風侯臉色平靜,其深邃的眼中露出一抹睿智,全身也在無形中散發出一股上位者的氣息,這一刻,他纔是真正的侯爺,之前的種種表現頗有點演戲的味道。

看着葉楓那張帶着淚痕的臉,看着其眼中的堅定之色,清風侯沉吟了好久,方道:“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雖然我的本意也想如此,但清風侯從來不會做強迫人的事情,我希望你的決定沒有違揹你的本心。”

“你從來都沒有強迫過人嗎?”

葉楓忽然擡起頭來,目光微微閃動,道:“你知道嗎?我來之前,全村人都向我下跪,說只有我答應了才能拯救古村。”

“什麼?他們向你下跪,這是怎麼一回事?”清風侯臉色一變。

“看來不是你的意思。”葉楓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有人拿着到清風侯府的地圖交給我村村長,說了陰婚這回事,並且還威脅村長,說若是我不同意,就讓古村永遠消失。”

“現在,你明白了嗎?”

“你不必再說了,我明白了。”

清風侯有點歉意的看着葉楓,道:“這件事是我疏忽了,那時先知剛好要到你們村子那一代去考察,所以我託他順便把地圖交給你,沒想到他竟然……”

葉楓臉色更加陰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寒聲道:“先知?哪個先知?是天鷹候身邊的那個先知嗎?”

“你們兩個,不是……”清風侯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看來,你們不單單是認識那麼簡單啊。”

“你以爲呢?”

葉楓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道:“以後你若是有事找我,直接派你的親信,我看那個護衛隊的猩猩隊長就很不錯。記住了,不要隨隨便便託一些阿貓阿狗去噁心我。”

“你小子……就不能客氣點嗎?”

這話太強硬了,並且這小子還敢瞪自己,讓清風侯頗爲無語,這到底是在誰的地盤上啊,我纔是這裡的主人好不好。要不是看萱兒生前整天唸叨着你,就憑你之前的多次冒犯,我非一巴掌拍死你不可!

可是,葉楓依舊咄咄逼人,得勢不饒人,怒道:“哼,因爲你的一個疏忽,就差點搭上我全村人的性命,你還想我對你客氣點?你是不是腦袋被屁崩了,這事換了你心裡會好受嗎?”

他這次是真的很憤怒。先知因爲陳歡與自己結怨在先,若是打擊報復自己一個人,他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雙方有仇,不死不休。但他把這些事情牽扯到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並且還威脅他們,這就觸犯了葉楓的底線。

天鷹候府的先知,已被葉楓刻在了死亡名單上。

同時,葉楓的態度之所以如此大變,也是想借助這件事來觀察下清風侯的反應,初步瞭解下,對這個人做一個大概的判斷,看他會不會對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計劃造成阻礙或是有所幫助。

世間出乎意料的事情很多,但今天似乎格外頻繁,尤其是在這清風侯身上。

果然,本想發火的清風侯忽然耳朵一動,似收到了什麼命令,原本一張略顯陰沉的臉忽然變得平靜,他看着葉楓,眸光閃動,勸解道:“好了,這件事暫時揭過,以後見到先知,我會教訓他一番的,並警告他百年內不準靠近古村半步,你看如何?”

葉楓沒注意到清風侯的異常反應,不過他的話倒是令自己聽起來很舒服,所以臉色微微緩和,語氣也不似剛纔那般強硬了,道:“如此最好!你告訴他,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讓他有什麼招式都朝着我一個人來,不要牽連到其他人。”

“我會轉告他的。”清風侯點了點頭,“不過有件事我要提前說一下,萱兒生前曾留了幾個後手,並特意叮囑過我,若是你來了,務必要看一看她的遺體,希望……你能夠理解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再次聽到有關萱兒的事情,葉楓心中一陣莫名的情緒涌現,感動的同時又帶着愧疚,還有一絲憂傷,一絲無奈,以及深深的自責。

不過他非常人,很快便強令自己平靜下來,輕輕道:“那是自然,快帶我去見萱兒最後一面。”

“理應如此。”

清風侯點了點頭,然後身子一閃離開了萱兒的閨房,葉楓見狀趕緊追上,遠遠跟在其身後,一路上七拐八拐,不久後在一座看起來很簡陋的石室旁停下了腳步。

“你竟把她的遺體放在如此簡陋的地方!”葉楓眉頭一皺,冷冷的看着清風侯,“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她生前道基被歹人毀掉,受盡了折磨,已經夠苦了。如今逝去了,你還不讓她風風光光的離去嗎,你到底是何居心?”

“唉,你以爲我想這麼做嗎?”清風侯苦笑着搖了搖頭,“我這可是完全按照萱兒的意思做的。她說自己離世的消息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她很善良,善良的讓人心疼,哪怕死了,也不想讓他人爲她傷心。”

說到這裡,清風侯的眼睛有點溼潤了,腦海裡似乎浮現出了那個喜歡穿着紫色的衣裙,託着頭仰望星空,身上總是散發着一絲淡淡憂傷的小女孩……一時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禁潸然淚下。

“是啊,她是如此的善良,她一直都在爲別人着想,這個傻女孩,傻得令人心痛。”葉楓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來,因爲恍惚間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曾說過,不會爲任何人流淚,我不想你因爲我,而打破這個誓言……”

這是屬於萱兒的聲音,生死離別之際,葉楓聽到了萱兒的聲音……

兩年前,在那個風雪交加的日子,萱兒曾歪着腦袋,俏皮的朝葉楓吐了吐舌頭:“你以後會爲某一個人流淚嗎?”

葉楓擡起頭,看着飄落的雪花,輕笑着搖了搖頭:“以後麼……若是意識清醒時,我是不會爲誰流眼淚的。”

“什麼叫意識清醒?”萱兒好奇的問道。

“這個嘛……”葉楓摸了摸腦袋,“有時候受到某種場景的感染,可能會使大腦處於空白期,這時候是有可能在某種因素的刺激下流淚的。”

“這個解釋有點強詞奪理的味道。”萱兒小聲嘀咕了一句,忽又有點期待的看着葉楓,“那我呢?若哪一天我死去了,你會不會爲我流淚?”

葉楓一愣,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理智上他想說,我不會爲你流淚的,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僅僅幾個時辰,頂多算得上普通的朋友,我實在找不到爲你流淚的理由。

但看到少女眼中莫名的期待和一絲不安後,他的心中忽然一痛,再也生不起一絲拒絕的理由。這個女孩很傻很天真,她很善良,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那種傻卻讓葉楓有一種很心疼的感覺,這個傻女孩啊,傻得令人心疼。

他怎麼忍心拒絕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呢,怎能殘忍的打破其心中的一線幻想呢?所以,葉楓認真的看着她的雙眼,真誠道:“現在的我心中沒有答案,我不知道。但我想,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爲你流眼淚的……”

“啪嗒。”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落,流過蒼白的臉頰,最後重重的落在地上,濺起朦朧的煙霧,竟是如此的悽美。

萱兒突然間哭了,但很快,在感受到葉楓驚訝的目光後,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有點扭捏道:“你的回答感動我了,我一時間沒控制住自己……”

“額……”

葉楓搖頭苦笑,這傻妮子,真不知說她什麼好。不過當回想起那滴淚水時,他的心中又狠狠的顫抖了一下。那不單單是一滴淚水啊,還是一顆埋藏在心中的種子,從此在葉楓的心田裡,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你曾說過,不會爲任何人流淚……你說過,不會爲任何人駐足……你說過,你是一個斷情的人,因爲全世界都是你的對手……”

風雪呼嘯,寒意入骨,草木披上白紗,大地素裹銀妝。

冰天雪地中,披着狐裘,似精靈般美麗的少女,臉上掛着淡淡的哀傷,她喃喃着:“因爲全世界都是對手,所以你斬斷了情緣。從此,你不會爲任何人駐足。從此,你不會爲任何人流淚。從此,也不相信任何人。若是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葉楓剛開始一臉懵.逼,可聽着聽着心中又充滿了疑惑,因爲這些話自己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在陌生的同時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這些話......似曾相識。

“你當然沒有說過啊。”

萱兒大眼睛眯成了月牙,臉上笑容動人,但看在葉楓眼中,她像極了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這是我有感而發杜撰的。嘻嘻,瞧你那傻樣,是不是聽見我話裡的“你”字,便以爲與你葉楓有關?”

葉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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