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抓着譚永謙的手心情平靜了不少,好一會兒才抹了把眼淚道:“你放心,我沒事。”
見李麗心情似乎平靜不少,譚永謙心中稍寬,加快了速度往城外開去。
好在今天稍微提早了點下班,高峰期還沒有真正到來,一路疾馳,車子很快就上了吳州市通往飛雲縣的高速公路。
“你知不知道你爸最近有沒有跟什麼人結仇?”車子在高速上飛馳,譚永謙見李麗悶聲不響,便主動挑起話題道。
一方面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另外一方面也確實想了解一下。
若是理在準丈人這邊,自然一切好辦,他這個市委秘書長豈是吃素的?但若理虧的是準丈人,譚永謙就未免有些爲難了。仗着手中權力徇私枉法是肯定不行的,可是準丈人被打,他身爲秘書長卻不幫忙出氣,李麗會怎麼看待他?她的爸媽又會怎麼看他?會不會就一腳把他給踹了呢?
“我爸這人你也接觸過,爲人豪爽大方,怎麼可能會跟人結仇呢!不過最近聽說我們那邊拆遷因爲補償的問題鬧得比較厲害,不知道會不會因爲這個緣故而打起來。”李麗果然被轉移開了注意力,開始思索起來。
“拆遷?”譚永謙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這些年關於暴力拆遷的報道屢見不鮮,吳州市下面的六縣四區也時有發生。其中固然有極少數釘子戶趁機坐地起價的原因在內,但絕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在於官商勾結無視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通過一些非法暴力手段低買高賣強行拆除老百姓的房子。
若真是因爲拆遷緣故引起的,譚永謙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件暴力拆遷案件。
“這些年飛雲縣發展比較快,大搞城市建設,舊城改造。我們家在的新雲街是條老街,前一段時間聽我爸說要拆遷,那時他還是比較高興的,畢竟房子也老了,若能換套新房子也好。但後來打電話過來他就很氣憤了,說補償價每平米只有七百元。當時我聽了也很生氣,現在我們那邊跟我家同個地方的房子都已經漲到五千左右了,就算房子破了點,每平方總也有三四千的光景。真要按這個補償方案,房子補償的錢還不夠付個首付。”一說起拆遷的事情,李麗就有點控制不住怒氣。
譚永謙是市委秘書長,對於有關拆遷政策還是很清楚的,聞言臉上也浮起一絲怒氣道:“誰允許他們這樣乾的?市裡關於拆遷補償管理有明文規定的,拆遷是要按市場價進行補償的!”
“得了吧,還不是官商勾結。官字下面兩個口,什麼規定不規定,什麼市場價不是市場價,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李麗面露嘲諷不屑道。
譚永謙聞言老臉不禁有點發紅,因爲李麗這個官字下面兩個口可是把他也給罵進去了。偏偏他還是吳州市的市委常委、秘書長,這就更讓他無法反駁。
不過更多的卻是憤怒,五千塊錢的市場價僅僅補償七百元,這不是強取豪奪,不是逼得老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散是什麼?
“你放心,這事要是屬實,我絕對不會罷休!”譚永謙寒着臉道。
“你還真以爲你自己是市委秘書長啊?行了,專心開車吧。”李麗見譚永謙一臉怒氣的樣子,白了他一眼道,不過心情卻突然好了不少,感到一絲甜滋滋的。
譚永謙很想脫口說出自己就是市委秘書長,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這話李麗是不會相信的,而且在這種情況下,隱瞞自己的身份反倒能聽到事情更真實的一面。
時令已經到了十二月,天黑得比往日早了一些。當譚永謙開着奇瑞QQ車趕到飛雲縣時,天已經隱隱有些暗了。不過車子開過新雲街岔路口時,譚永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一片廢墟。在廢墟之中,還有些完整的房子挺立着,有些房子上還掛着一些橫幅,上面寫着一些抗議的字眼。不過那些橫幅在那一個個大大畫在牆上的紅色“拆”字映襯下,卻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和悲涼。
“我的家呢?我的家怎麼不見了!”李麗突然尖聲叫了起來。
譚永謙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但還是輕輕拍了拍李麗道:“現在先不管這些,還是先趕去醫院吧!”
譚永謙話音剛落,就看到有一位大概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從新雲街裡跑了出來,他們的身後有七八個壯漢手中拿着鋼管正在追他。
突然有個大漢把手中的鋼管朝年輕人扔了過去,啪一聲,鋼管剛好砸中年輕人的小腿,小年輕人吃痛,“啊”地叫了一聲,腿一軟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跑啊,你他媽的繼續跑呀!”那些大漢見小年輕捂着腳一時半刻起不來,個個敲打着手中的鋼管,臉上露着猙獰得意的冷笑一步步朝年輕人逼近。
路上有行人經過,看到這一幕眼裡都流露出極度的憤怒,但卻沒人敢上前。
“凱旋!”李麗指着那個從新雲街裡跑出來的年輕人臉色蒼白地叫了起來。
嘎地一聲響,譚永謙猛地剎住了車子,然後對李麗道:“你別出來。”
說完還沒等李麗反應過來,譚永謙已經飛快地下了車子。
“不要!”李麗見譚永謙下車直奔那幫壯漢而去,臉上的血色剎那間退得一乾二淨。
“站住,光天化日之下聚衆毆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譚永謙身子往年輕人面前一站,然後指着那幫手拿鋼管的暴徒厲聲喝道。
“呸,跟老子講犯法?你他媽的是誰呀?告訴你,馬上給老子滾遠點!”其中一位胸口紋着一頭惡狼的壯漢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手握鋼管指着譚永謙不屑地罵道。
“我要是不滾呢?”譚永謙臉色鐵青地問道。
“不滾,哈哈,兄弟們聽到了吧,看來這年頭還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啊,嘖嘖,了不起,了不起啊!”胸口有惡狼紋身的壯漢拍着手,滿臉嘲諷地道。
其餘人聞言都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這位大哥,你還是快走吧,這幫人都是我們這邊的地痞流氓,現在又有開發商給他們撐腰,根本不會跟你講什麼法律的!”被李麗稱爲凱旋的年輕人忍着痛衝譚永謙說道。
譚永謙聽到這話,臉上的肌肉都變得有點扭曲。到現在他當然知道,這幫人就是開發商僱來的打手,專門用來對付那般所謂不肯拆遷的“釘子戶”的。只是他沒想到,這幫人竟然膽大到這等程度,更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情就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凱旋!”
“姐!你怎麼來啦?”
就在譚永謙因爲眼前的一幕而感到極爲憤怒時,身後響起了李麗的聲音。
“他是你弟弟?”譚永謙猛地扭頭,又是吃驚又是震怒地問道。
堂堂市委秘書長的女朋友的弟弟,竟然當街被一羣地痞流氓拿着鋼管追打,而且若不是他及時下車攔阻,恐怕李麗的弟弟現在已經被按在地上暴打了!
可想而知,此時譚永謙心中的憤怒是何等的大!
“姐,他難道就是大伯和大嬸老是提起的姐夫,譚永謙?”見譚永謙竟然認識李麗,李凱旋也不由得很是吃驚。
李麗沒想到父母親早已經把譚永謙這個當初冒牌女婿已經到處宣揚了,饒是身處險境,還是忍不住臉涌紅潮,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哈哈,我說這年頭哪裡還有什麼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傻子,原來是一家人!”就在李麗羞澀難耐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囂張的嘲諷聲音。
李麗不禁一驚,臉上的血色再次褪去,而李凱旋也猛然意識到李麗和譚永謙來的不是時候。
“姐,姐夫,你們快走,這幫人無法無天,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的。”李凱旋掙扎着站起來,一臉着急地叫道。
“走,嘿嘿,既然都是一家人就都留下來吧。”那個紋有惡狼的大漢拍打着手中的鋼管,很是囂張地說道。
本來之前,他看譚永謙相貌堂堂也有幾分氣勢,心裡還是有那麼點顧忌的,所以一直忍着不敢動手,否則按他的脾氣,竟然有人敢不開眼擋着他的去路,早就一腳踹過去了。現在可好,聽說他們是一家人,自然就再也沒什麼顧忌。
這條街上人的底細,他們老早就調查過了。家裡有當官什麼的,早已經私底下多給點補償費擺平,剩下的也就那些無權無勢,沒什麼門路的小老百姓。既然是這樣,當然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
“你們敢!”譚永謙聽說這幫人竟然還想把李麗也給留下來,氣得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我靠,比老子還囂張。給我上,媽的,老子不僅敢,老子等會還當着你的面玩你的馬子!媽的,在老子面前裝逼,你小子算哪門子蔥,哪門子蒜,我呸!”惡狼紋身的大漢朝地上惡狠狠地吐了口痰,然後掄起手中的鋼管就朝譚永謙的腦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