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早上剛剛領受過王局長罵自己時那犀利的言語，表明他的腦袋瓜清醒得很，陳校長還真以爲王局長現在腦子進水了，哪有堂堂一個局長求着他這個校長罵他出氣的？
雖然王局長一再要求“受虐”，不過陳校長當然沒敢破口罵他，雖然他心裡其實真的很想罵他。
“王局長，我心裡真沒怨氣，您有事儘管說。”陳校長很違心地客氣道。
“唉，老陳謝謝你了。”不管陳校長這句話是真心話還是違心的，差不多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王局長聽到這話，心裡還是微微感到一陣暖和。
“王局長您這話就見外了，您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您做的？”陳校長現在也慢慢有點回過味來，敢情王局長是有求與他呀。
只是王局長怎麼會有求與我呢？而且姿態還放得這麼低呢？陳校長一臉的疑惑不解。
“其實呀，還是昨晚的事情。昨晚那事不怨你，怨我。怨我不懂規矩，亂擺架子，胡亂說話。”王局長痛心疾首地做着自我檢討，就像早上陳校長跑到他辦公室做自我檢討一樣。
陳校長心裡本就有些犯糊塗，王局長怎麼可能有事情求他。現在一聽，腦子就更糊塗了。
這唱的又是哪齣戲啊？早上我還因爲這事被他罵呢？怎麼才半天功夫就都成了他的錯？如果真是這樣，那早上幹嘛還罵我？難道你們做領導的沒事有事罵着我們玩嗎？
當然這話陳校長也只敢在心裡想想，嘴巴上是肯定不會這麼說的，相反還道：“王局您千萬別這麼說，昨晚那事確實是我工作沒做到位，我不…….”
“老陳，你聽我講完。”王局長見陳校長又開始重複早上的自我檢討，額頭就忍不住冒冷汗，慌忙打斷道。
“對不起王局，您繼續，您繼續。”陳校長停下來道。
“張老師昨晚說的是對的，我這人就是不懂規矩，還有他說我不適合做教育局局長也是對的。老陳，你看能不能麻煩你給張老師打個電話，就說我知道錯了，這教育局局長我也不當了，就請他原諒我這一回行不？”王局長哭喪着臉說道。
現在局長的位置他也不想要了，他只想下半輩子不要在冰冷冷的牢房裡度過。
“什麼！”陳校長聞言眼珠子都暴凸了出來，控制不住地失聲叫了起來。
陳校長做夢也沒想到，今兒王局長姿態放這麼低，繞了一圈竟然是想請自己出馬向張衛東道歉，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王局長竟然連局長的位置都願意放棄，爲的就是張衛東原諒他一回，這未免也太他媽的不可思議了吧！
饒是陳校長爲人師表多年，心裡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話。
“要不這樣，老陳你幫我多說說情，我退下來時盡力推薦你。”王局長見陳校長失聲叫起來，生怕他不願意幫這個忙，畢竟早上剛罵過他，急忙又道。
如果王局長是正常退下來，作爲前任局長，離職前王局長是有資格推薦心中局長人選的，當然最後能不能上任最終還是需要上級部門敲定。
王局長這句話就像晴天一道霹靂，把腦袋本就一團漿糊的陳局長差點劈得發羊癲瘋了，渾身顫抖個不停。
教育局局長的位置，陳校長是做夢都想啊。可是王局長下面還有副局長，還有縣城的高中校長，幾個比蒲山鎮經濟實力更強大的城鎮的高中校長，當然還有其他鄉鎮的副科、正科幹部，都是有機會問鼎這個位置的，反正不管怎麼排，陳校長的機會都很小，就目前而言跟做夢沒什麼區別。當然如果王局長卸任前推薦他，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王局，這事我儘量幫你說說，你也知道我跟張博士的交情也有限，至於成與不成，我就不敢保證了。”好一會兒陳校長才穩住情緒，清了清嗓子沉聲道。陳校長怎麼說也是一校之長，對官場上的事情還是有點數，雖然王局長給他畫了這麼大一個餡餅，但他也清楚，王局長爲了請張衛東原諒他昨晚無禮之舉，連局長都不當了，這個人情又豈是好做的？
“好好，還麻煩你一定要盡力。”王局長道。
“好的。”陳校長說完掛了王局長的電話。
掛了王局長的電話後，陳校長並沒有馬上打電話給張衛東，而是先打給教育局裡跟他關係比較好的一位副局長，旁敲側擊地打聽王局長的事情。
“聽說市政法委楚書記親自要求縣裡對王局長進行調查，這次啊，估計王局長……”那位副局長的回答差點把陳校長心臟病都要嚇出來。
市政法委書記，那可是市裡有數的大頭頭啊！怪不得昨晚張博士叫我今天不用去縣教育局，怪不得劉書記這麼護着他？怪不得王局長託自己求情甚至連局長的位置都不要了，敢情，人家張博士後面還有楚書記呢！
瞭解過後，陳校長不禁有些後悔剛纔攔下了那活。
市政法委的楚書記親自下命令調查的官員，是自己一個小小鎮高中校長能插手干涉求情的嗎？可既然答應下來了，電話也不打一個似乎又說不過去。
陳校長猶豫了半天覺得還是要給張衛東打一個，因爲他發現這也是跟張衛東拉近關係的一個機會，至於求不求情那自當別論，反正那個王局長也不是什麼好鳥。
於是就這樣，張衛東在接了郭老師的電話不久後又接到了母校校長的電話。
一聽說對方是陳校長，張衛東就知道肯定又是王一然託他求情來了，也不等陳校長開口，直接道：“陳校長是不是王一然央你打這個電話的？如果是還是算了，一切由調查結果來決定吧。他要是好官，自然不會有事，他要是有問題，那就是罪有應得。”
昨晚陳校長還覺得張衛東只是個博士，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但今天聽他的話，卻有種聆聽領導講話的感覺，聞言急忙點頭道：“張博士您說的對。這事一開始我也不大清楚，王一然打電話給我，我推託不過這纔給您打個電話問問，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開這個口了。今天我打電話來，主要還是想向您道歉的。”
“呵呵，陳校長你跟我說什麼道歉啊！”對母校的校長張衛東還是挺客氣的，況且這陳校長在張衛東讀高中時，就已經是校長，在老師、學生中口碑都還算不錯。
“要的，要的。昨天我們實在太怠慢您了，也沒有好好招待您，這是我這個校長的失職。”陳校長急忙道。
張衛東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道：“陳校長我是蒲山高中畢業的學生，學校能想到邀請我回去參加四十週年建校慶典，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也是我莫大的榮幸，說起來我要感謝你纔對，又有什麼怠慢、失職之說呢？你要再這樣說，那就是跟我見外了。”
“呵呵，既然張博士這樣說，那見外的話我就不說了，希望張博士有空的時候常回母校看看，您這樣優秀的人才永遠都是我們蒲山高中的榮耀！”陳校長道。
“那是一定的，以後學校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請校長不必跟我客氣，儘管打電話給我好了。”張衛東聞言笑道。
“謝謝張博士，那我就不打擾張博士工作了。”陳校長見張衛東這樣說，開心地道，心想這個電話果然沒白打。
市委書記辦公室，吳州市的一把手曾天烈書記接見了董雲濤。
曾天烈是個脖子粗短，兩眼銳利有神，對權力控制慾望很強的男人。
“雲濤啊，最近縣裡的工作怎麼樣？順不順利？”曾天烈坐在大班桌後，靠在真皮靠椅上，手輕輕摸着大背頭，一副長輩、領導的語氣和架勢。
曾天烈現在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感覺。以前在省發改委，他是個副職，很多時候都要受一把手牽制。但在吳州，他是黨委書記，是一把手，替代夏嚴冰市長之位的代市長秦航又因爲年齡的緣故註定只是個過渡市長，所以基本上不會跟他爭權，如此一來，在別的地方一把手和二把手往往尿不到一個坑的狀況並沒有在吳州發生。可以說在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下，曾天烈來吳州沒多久，便站穩了腳步，也樹立他一把手的威信，在常委會上很少有人會跟他唱反調的。
“回姑父，都比較順利的，不過……”說到這裡董雲濤故意頓了頓，流露出一絲爲難和氣憤的表情。
“不過什麼？”曾天烈聞言摸着大背頭的手放了下來，有神的雙眼透出一絲威嚴的目光。
曾天烈坐到今天的位置，除了他自己本身的實力和努力，董家也是出過不少力的。這次董家之所以會將董雲濤下放到天南省鍛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曾天烈也在天南省任職，方便照應。
董雲濤下放到吳州市文昌縣後，一開始因爲曾天烈是在省發改委任職，一時半刻還不好發力幫忙，沒想到陰差陽錯下，副省長秦鬆落馬，吳州市原市委書記李逸風調任副省長，曾天烈撿了個便宜，接任了吳州市市委書記的位置，成了天南省的一方諸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