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第一次見到綻放的睡蓮，是在慕容清閨房外面的那方小小的院落裡。
他有時候都在想，要是他只是一名和麪前柳貓一般的、平平無奇的一名普通宗門小修，慕容清絕對是最佳的伴侶選擇。
哪怕對方臉上有一塊很是難看的胎記。那也是他一個小小的齙牙高攀了。
而且他也不在乎美醜。
可這世事難料。
他現在已然金丹中期，而家道中落、身在掩月宗的慕容清估計還在爲如何獲取築基丹而發愁，甚至可能已經變成了行將就木的老者。
後面站着的柳貓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師父爲何要說這些廢話。
他的本事都是韓林教的，一向中規中矩，外加現在他倆一個金丹一個築基，之間的差距，天差地別，這還用想啊。
韓林看着柳貓的表情，頓時明白，自己剛剛莫名發出的感慨估計讓對方想岔了，於是清了一下嗓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本座思慮良久，打算向秘境外面派遣三百名忠心的弟子，再次進行我們艱鉅偉大的革命事業。”
同時眉頭一皺，心中暗道：“就看了一眼花草，怎麼情緒波動竟然如此之大，看起來，金丹期的心劫要來了。我得提前做好準備。”
柳貓聞言，立即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是，因爲之前我們出山的行動，現在外界對人修勘查得特別厲害。行事怕是不太方便。”
韓林撤銷了法術，現出了自己的獨眼，淡淡地說道：“柳貓，還記得你們小時候玩遊戲的時候，師父和你說過的話嗎？”
一時之間彷彿回到了過去。
“那時候，他們欺負你，看你弱小，就叫你在遊戲裡扮演妖兵。還記得我說的嗎？越是如此，你就越應該這樣做——去扮演好一名妖修。而且要做到最好，力爭完美無缺，彷彿就是真的妖兵一樣。你要學會把自己當做一名真正的妖修，按照他們的方式去行事，去思考，去戰鬥——只有這樣，熟悉了你的敵人之後，你纔可以打敗他。”
柳貓聽得渾身一個激靈，想到那時候的孤苦無助和今日自己的成就，心潮澎湃，傲然說道：“英雄誰都想當，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韓林眼露感動的神色，欣慰地點了點頭。
“正因爲如此。所以你方源師弟冥思苦想，尋到了辦法。他用功法將自己改造成了半妖。這樣的話，就不會被妖族察覺。”
“什麼！”
柳貓大吃一驚。
“哎。爲了拯救同胞的大業，他付出了太多。幸虧現在這《驚蟄訣》算是勉強成功。目前需要三百名意志堅定的弟子。”
所謂的《驚蟄訣》，其實來源於韓林的《饕餮驚蟄訣》，算是一門半成品的煉體功法。但由於層次較低，只涉及到了改造肉身，連法身修煉都算不上，也不包含道的領悟之法，所以只能勉強修煉到築基後期。
不過說完這話，韓林一時間眼睛都紅了，口中唸叨着方源的辛苦。
“其實我不願意看着他受苦啊。”
“但是沒有辦法。總要有犧牲。”
“我只希望，他今日的所作所爲，能夠被後人銘記。”
柳貓也是不由得淚眼汪汪。
他一箇中年人，往日不說心如止水，至少也算成熟穩重。可現在卻是動情至極。思前想後，他咬着牙，狠狠地說道：“師父。讓我來吧！徒弟願意犧牲！”
韓林搖了搖頭：“不行。你好不容易築基。現在剛當上長老，正是爲宗門效命的時候。你要明白你的使命，是爲宗門培育更多的人才，爲我們人修的解放奠定根基。”
廢話，他花大力氣才培養了幾個人才，豈能當做炮灰白白浪費。
“那我應該做什麼？”
柳貓畢竟只是築基，又長期被宗門雜事纏身，目光看不長遠，於是有些疑惑，習慣性地向韓林求解。
“這樣。你且秘密選拔三百名優秀、忠誠、可靠的弟子，參加這次的行動。記住，一切不可強求，一定要是自願參加的。並且將待遇和善後工作先提前定好，不可寒了人心。”
“這次的行動暫歸天地峰管，風息山配合。全權由你負責。”
“具體事宜你和方源聯繫。”
“至於《驚蟄訣》，收歸宗門。品級、價值由你們自行勘定。暫時列爲機密，不對外提供。畢竟會影響人修根基。你若有興趣，可以參閱。其他築基弟子也是。但若有人想要修煉，必須提前稟報於我。明白嗎？”
“至於宗門半妖弟子那邊，我們先保密，不要說。”
“……”
“……”
柳貓將師父的叮囑一一記下。
突然，韓林看着面前柳貓恭敬的神情，莫名突兀地問了一句：“對了，你剛剛在外面時候，後面跟着的那名女弟子，是不是柳夢璃？嗯，柳慶的女兒？”
沒想到坐在轎子裡的師父竟然看到了。於是，柳貓當下也不做隱瞞，表情肅然，擡手穩重地回稟道：“正是。自從師弟失蹤後，我怕他的遺孀和遺孤遭到欺負，就將他們一家子都接了過來。畢竟我以前也是孤兒，能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
“這事我知道。當時因爲你長期在宗門處理事務，抽不出空，我還專門安排人給府邸修建了陣法防護。你估計都忘記了……”整個夢境空間都在韓林的掌控之中，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她竟然都這麼大了啊。當真是修行無歲月。”
韓林是真的事務繁忙，差點都記不起來了。
“看到她，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柳慶。那時候我剛收了你們三人爲徒。他雖然失去了手臂，可依舊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又聰明伶俐。可爲什麼，就是那麼的不聽話呢。”
是啊。多麼不聽話的一個人啊。
一時間，臉上表情情深意重，實則心底假惺惺至極。
柳貓也是附和道：“是啊。師弟但凡聽師父的，以他的資質，築基是不難的。”
韓林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面色不變，心中卻冷笑不止。
“我這九曲靈參，也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