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的煩惱一

花間的煩惱(一)

有隻名叫花間的雜毛小狐狸現在十分煩惱。

自打被一個先是叫陳沐後來叫徐沐的凡人救了以後,再也恢復不到以往快樂的生活。

早上再沒有等到太陽曬到屁股才醒、抱着被子打滾的享受,沒有變回原形在荒野撒歡亂跑的快樂,沒有趁大師兄不注意時偷個香的得意,沒有被惡整惡狗惡貓的心滿意足,也沒有偷吃小蝶妖花蜜的痛快。

最討厭的是沒有了小兔子免費被他罵,罵到眼睛紅紅卻不敢哭的滿足感。

還有,現在已經不想吃小兔子的內丹,只想把小兔子壓到身下做做二師兄對大師兄做的事。

人家爲了這一天的到來,採了多少好藥來保養小兔妖的皮膚啊。模樣沒有他漂亮就都已經很虧了,要是皮膚也不如他那就虧死了。現在更虧,什麼還沒做就被那個該死的什麼木頭關了起來,小兔子你可得保護好自己,別叫別人得逞了。

身上蓋的被子雖然比山莊裡的軟,枕頭也比以前用的柔,可是一隻狐狸也用不着啊,他睡覺都是現了原形抱着尾巴睡的,只有醒來後才喜歡抱被子打滾。

屋子也不知道弄了些什麼,香得嗆人,哪裡比得上淡若師兄的幽淡清遠,害得他時不時就得跑到外面透透氣。

還有牀上的這個垂下來的東西,白天就用兩個金鉤勾住,睡覺的時候就放下來,憋得他要使勁喘氣,不然就會悶死。(雜毛狐狸,你也太誇張了吧?)

沒有人跟他說話,除了那個陳沐,可是他有時候一整天都不在家,只有晚上纔回來,回來後花間已經睡了。(不要怪花間向豬豬學習啊,實在是小狐狸還要半夜起來偷偷吸取月華,只是每次都睡忘過去)

每個人都盯着他,肚子裡嘀嘀咕咕,背後議論,什麼話都有,他最愛聽的就是“長成那個樣,一定是個狐狸精變的,要不怎麼會這麼漂亮這麼妖?”如此之類的話,每次偷聽到了都會滿足好久,胃口大好,一頓吃一隻雞。

對了,這裡只有一個好處,就是每頓都能吃到雞,不管是煎炸煮燉燒烤,哪種都好吃得不得了。可是也不用一天三頓都硬要人家吃啊,人家以前在山莊裡最多一天吃一頓,有時候肚子不餓,兩三天吃一頓也是有的。

花間懶洋洋地躺在竹躺椅上,瞪着房頂大梁磨牙。

旁邊兩個小丫頭拿着拂塵抹布在屋子裡進行每天例行打掃。

牀鋪早就疊好了,而且不準那個狐狸精再去弄亂。那個狐狸精頭兩天不知道厲害,死皮賴臉地躺在牀上搶被子,被小丫頭告訴管家,管家拿着雞毛撣子過來一頓抽,抽得屁股幾乎開了花。

被瑞獸咬、法力現在等於零的花間這才體會到御風被大師兄打回小老虎後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可憐與鬱悶,發誓若能回到山莊,再也不欺負變成小老虎的御風了。

以前只要沒有人看到,他就可以使出法力,現在不行了,被瑞獸咬了四口,靈力消失得差點變回原形,又被這個陳沐死凡人強行帶走,得不到大師兄的救治,現在的花間除了能勉強維持不露出原形,別的本事一概使不出來。

該死的瑞獸!該死的陳沐!該死的皇帝!該死的凡人!

現在每天一大早,狐狸耳朵就豎起來,一聽到丫頭走路的聲音立刻竄到竹椅上,欲哭無淚地看着她們收拾牀鋪,打掃房間。再忍着噁心捏着鼻子吃下她們端來的早飯。

一碗綠色的米粥,四小碟菜,其中一碟是雞肉。每次花間都只是吃了雞肉別的就不吃了,被丫頭告訴管家,管家又拿着雞毛撣子進來,花間立刻打起了哆嗦,一邊哆嗦一邊吃掉剩下的東西。

一上午的時間就似睡非睡地躺着。

以前躺累了跑到花園裡折騰花草了一次,只折騰了一次,把陳沐最喜歡的一本牡丹枝子弄斷了,被管家用雞毛撣子又侍候了一頓,打得花間梨花帶雨,哭得連飯也不吃,又不敢上牀,縮在牀腳睡着了。

陳沐晚上回來了管家添枝加葉告了一狀,並點着燈籠讓陳沐看那個斷枝的牡丹。陳沐去找花間準備教訓時卻看到一個縮成一團臉上掛淚的小動物似的可憐樣子,心頭頓時一軟,對管家淡淡說了聲他還小,大不了把那些名貴花木圍個小木籬,表示不能讓人碰。其餘的他愛怎麼玩便怎麼玩。

然後當着管家面輕輕抱起花間,放在牀上,溫柔地看了他半天,伸手撫去腦門上的散發,又輕輕地撫摸眉心奇特的紅點,直到管家下巴掉在了地上。

竹椅躺得累了,再懶洋洋地趴在掃得乾乾淨淨不見一點灰塵的白石地面上曬太陽。巧不巧的管家正給幾個僕人指派活計,看到了,罵他不愛惜衣服,多好的料子就往地上躺。

這狐狸精竟然想也不想便把那件華美衣衫當着衆人的面脫了下來,一邊脫還一邊說:“誰想穿這件破衣裳,又重又滑,還給你們!”脫完了外衣再脫中衣,脫完中衣再脫裡衣。

雪白俏麗的身子暴露在深秋清冷的空氣中,胸前小突起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又粉又嫩,看得幾個人鼻血狂流。兩個小丫頭羞得捂了臉跑。

眼見還要脫褲子,汗巾子都解了一半,管家再也受不了,一把按住,罵道:“你還知不知羞恥二字怎麼寫?這麼多人你就脫衣服?這還有兩個姑娘家,你叫她們看了你的身子,還怎麼去嫁人?”

花間苦惱道:“你們怎麼這麼多事?怕我髒了你們的衣服,我要脫你們又不讓,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實在煩了我就放我走,我還不願在這呆呢。”

管家一邊手忙腳亂地給他披衣服,一邊罵:“你們幾個還不過來把衣服給他穿上?這叫老爺回來了看着像什麼樣子?這這帶回來的到底是個什麼妖精啊?”

花間笑嘻嘻地說:“我本來就是狐狸精啊。”

管家手腳直哆嗦,叫道:“快拿雞毛撣子來!”

花間立刻竄回屋子,門窗緊閉,躲在牀底下,任誰叫也不開。

管家揮舞了雞毛撣子在院子裡叫了一天,直叫得口乾舌燥。氣得連飯也不叫給花間送。

晚上陳沐回來了,管家第N次告狀,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添油加醋,直把花間說的那叫一個禍國殃民爲禍國家紅顏禍水不知羞恥%#·¥%……··—*¥,說了半天陳沐問他今天花間又惹了什麼禍?

管家立刻把上午小狐狸精當衆脫衣服勾引得幾個僕人流鼻血流到貧血的事情細說一遍。

陳沐的手本來愜意地放在扶手上,一聽到花間當衆脫衣還想脫褲子,手上蹦起青筋,五指死死地捏住扶手,都發白了,好半天才鐵青着臉咬着牙說:“竟然有這樣的事!管家,你還不狠狠教訓他!”

管家委屈地說:“我怎麼沒教訓,這個小子跑得快,躲屋子裡門窗全鎖了,我怎麼叫也叫不開。”

陳沐怒道:“不開?你不會破門而入?”

管家道:“破了門不是還得修嘛,我沒那麼費勁,只是不給他吃東西,餓着他,看他能挺到什麼時候。”

“不給他吃東西?他什麼時候吃的東西?”陳沐站起來看沙漏,已是夜裡戊末亥初了。

“大約是卯正三刻吧。”

陳沐站起來,怒視着管家,道:“你竟然餓了花間一天?你好大的膽子!花間若是餓出什麼事,你擔當得起嗎?”

管家嚇了一路,囁嚅道:“他……他……餓一天應該沒事吧?”

陳沐大怒:“餓一天沒事?明天你就不用吃飯了。帶我去看花間。”

衆人擁着震怒的陳沐來到花間的門前。

門窗緊閉,敲了半天裡面也沒動靜。陳沐想起二十年前見到花間的情景,也是一眨眼的功夫看不到人就不見了,心頭不禁大亂:這要是再突然不見,我從哪裡再找到他?再過二十年?

氣急敗壞地說:“砸!砸了門!砸了窗,就是砸爛了房子也得進去!”

僕人得令,幾個人開始撞結實的檜木門,還有人撞碎巧手精雕的精美窗櫺,闖進屋來,不見人影。

陳沐氣急地在屋裡亂找,連櫃子門也打開了瞧,卻是空無一人。

胸口空蕩蕩的,彷彿心也沒了,無力地坐在牀上,伸手撫摸着花間躺過的被褥,眼淚一顆顆地掉在繡花錦被上,將大紅的繡被染成小一圈小一圈的深色。

“花間……花間……”

管家嚇壞了,和衆僕人面面相覷,老爺這是怎麼了???

陳沐流了幾滴淚,做個深呼吸,穩了穩神,疲倦無力地揮揮手:“你們出去吧。”

管家小心翼翼地問:“老爺,您……那小子是您的親人?”

陳沐長長吐出一口氣,低聲說:“不是……可是我……我在心底記了他二十年……”

管家的腦袋立刻暈了,二十年?那小子看上去才十七八,老爺不是見鬼了吧?

“下去吧——”陳沐的頭深深地垂下,二十年,二十年前他十七歲,現在他已經三十七了,如果再過二十年才能再一次看到花間,他就已經老了。

管家退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問道:“老爺,請翠姨太太來服侍您?”

陳沐用力一砸牀:“滾!快滾出去!”

嚇得管家和衆僕人一窩蜂地退了出去。

陳沐的頭越垂越低,最後碰到光滑閃亮的絲綢錦被上,手指用力攥着被子,咬着牙道:“花間!花間!你竟然再一次地從我身邊離開!”

花間縮在牀底下本來已經睡着,被砸門破窗聲吵醒,以爲陳沐和管家又要來找自己,嚇得縮成一團不敢出聲。

聽得屋子裡到處是聲響,好幾雙腳在牀上走來走去,吵成一片。

後來屋子靜了下來,聽到陳沐用很奇怪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又聽到那個死管家和陳沐的對話。心裡很是納悶,難道他不是想打我?

等得屋子裡全都靜下了,又聽到陳沐說:“花間,花間,你竟然再一次地從我身邊離開!”忍不住開口說:“你爲什麼不讓我走?”

陳沐嚇得直跳起來,四顧屋裡並沒有人,花間在什麼地方說話?

“花間,你在哪?你快出來!”

花間悶聲說:“我不出去,一出去就要該打,我只是喜歡吃雞,可不喜歡你們用雞毛打我。”

陳沐這下聽出來聲音是從牀底下傳出來的。恨得立刻給自己一個巴掌,怎麼沒就沒想到拿根棍子往裡捅捅?

掀起牀上錦繡,俯下身凝目往裡瞧,隱隱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縮在最裡面,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取了蠟燭看,可不就是花間。

心中狂喜:他沒有離開!

伸出手去撈他:“來,花間,出來!”

“不,我出去就會捱打,你們的規矩太多,我不出去。”花間語調裡充滿了委屈。

爲什麼凡人的世界這麼麻煩,這不許那不許,不能出一點差錯,出了差錯就得捱打,偏偏又沒人告訴我到底什麼是錯?我可是妖界第一美狐,受盡了大師兄的寵愛,從來也沒受過這種委屈。

越想越傷心,小狐狸的眼淚叭嗒叭嗒往下掉。

“我要回去,我要找大師兄,嗚嗚,我要回找大師兄——”雜毛狐狸放聲痛哭。

陳沐的心都扭在一處,疼得沒處抓沒處撓的,偏偏那小子怎麼也不肯出來,想了半天咬了半天牙威脅了半天,最後實在沒辦法,把蠟燭往地上一放,扭着看看門窗還開着,過去關門閉窗,哎呀,門窗都壞了,算了,明天找人修吧。

咬咬牙,也鑽了牀底,去撈那個痛哭的小子。

千萬別有人看啊,這要是被人看到傳了出去,他可咋有臉見人啊,堂堂一品大員居然鑽牀底,要是被十八王知道了還不定怎麼恥笑呢。

“嗚——別碰我——人家活了這麼久,從來也沒有像在你這裡捱過那麼多次打,嗚嗚——你是個壞人,他是個壞管家嗚嗚——你不讓我喝皇帝血,你讓瑞獸咬我——你騙我的雞——你是個大騙子嗚嗚——你比碧濃還會騙人嗚——你是個壞人——”

陳沐只是哄他,同時想把他撈出來,他一個大男人,身材高大,窩在牀底下真是很難受的。

“好好好我是騙子,我是壞人,我不該叫管家打你,碧濃是誰?”

“凌霄山上的狐狸精。”花間抽抽泣泣地不小心說了實話。

陳沐還以爲是哪家的**小娘子呢。

好說歹說把花間勸得爬出牀底,先坐在牀上喘了半天氣,可憋死他了。

再端起蠟燭看看花間哭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臉,滿頭滿臉的蛛網,佈滿灰塵的上身……

轟——怒火燃燒,居然真的沒穿衣服!

(芊:你老眼昏花啊,沒看到我家小狐狸穿着褲子嘛!

陳沐:他要是敢把褲子脫了看我怎麼收拾他!

花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記着了。

陳沐急:那是我胡說,你千萬別當真!

花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可是你教我的。

陳沐變成一塊化石)

好說歹說地把自己的衣服披在花間身上,拉着他去洗澡。花間哪有心情洗澡,哭還哭不夠呢。

陳沐還是比較瞭解花間地,也不多說,只找來面銅鏡往他眼前一放,花間發出一聲鬼叫,反而拉了陳沐快去洗澡。

屏風後掩着白石砌就的池子,碧水盪漾,水面上從暖房摘下的鮮花一朵一朵地飄,丫環挽袖試着水溫,再往裡面倒着清芬的木樨花油。

花間也不避人,脫了衣服就跳進水中,羞得丫環紅了臉。

搖搖頭,伸手取下束髮的帶子,長長的頭髮飄在水中,往池邊一躺,被數支兒臂粗的燃燒的蠟燭染成蜜色的身子在水中花下若隱若現。

水面熱氣騰騰,氤氳縹渺,馨人花香繚繞,丫環正待脫衣入水爲花間擦背,陳沐忽然揮手叫她們退下。

花間魚一樣在水裡遊,遊着遊着突然站起來掬一捧水仰臉澆下,燭光下水滴水晶珠兒般從臉上直滴到胸前,再沒入水中。

蕩着漣漪的水面一波一波地衝着花間的胸口,透過飄浮的青絲,嫣紅的小乳珠時隱時現。

陳沐知道爲什麼幾個僕人會流鼻血了,因爲他也流了。

拿着雪白的絲帕護住鼻子,眼睛直往隱藏在水溼青絲下露出一點嫣紅的乳珠處瞧。

他晚上也沒有吃飯,現在飢火變成□□,很想把那個迷死人不償命小妖精就地正法。

慢慢地脫下衣服,露出精壯結實的身體,步入水中,一步一步向毫不知情的花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