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獨孤尋告辭陶知山,回了靈師谷。陶知山趕回青石臺,卻並未返回靈獸閣,徑直往青石臺最高處騰身而去。
五座鎮山的最高處,便是正反世界蒼穹通道的銜接之地:蒼穹閣。
大石堆砌,四面傾斜,做尖錐狀,怒指蒼穹,格局非常簡單。然而,正是這五座簡簡單單的尖錐小閣,鎮壓着戊土洞天數萬年來的精神和氣運。
如果說傳承道業的傳道閣、商議軍政大事的議事閣是戊土山門的中樞之地,那麼蒼穹閣就是整個戊土山門守衛中樞的前哨重鎮,若是蒼穹閣淪陷,戊土洞天除了迅速撤離,別無他法。
蒼穹閣中。
陶知月一隻手鼓盪着濃郁的赭黃靈光,覆蓋在總控蒼穹通道格局的青石精晶上,一隻手遙遙伸出,示意陶知山自行就坐。
“大哥,幾日不見,傷勢盡復,真有那一線生機?”
陶知月仍是神色靜雅,語氣恬淡,即便是深愛的道侶生死不知,戊土洞天更是危在旦夕,那種看透一切、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卻始終未曾離她而去。
陶知山展袍坐定,開懷說道:
“妹子,還青老弟果然是眼光獨具,收了個好弟子啊!”
陶知月微微垂目思索,片刻後說道:
“柳君一向不會無的放矢。既然是此子出手,想必他……已經是星將了吧。”
“星將?”陶知山微一沉吟,含笑道:“妹子不愧爲神算仙子,原來早就看出關鍵了。不錯,此子已經步入了二重天,他本性淳厚,一心向真,並未向我隱瞞天煞星主的身份。”
陶知月頷首道:
“小妹也是覺得柳君收他,定然有着一番深意,後來細加琢磨此子的骨相,才漸漸地悟出端倪。”
陶知山鎮守後方,負責調度人員和物資,幾件匆匆趕製出來的靈寶和下一批五靈試煉弟子,也是正在統計分配之中,事務極爲繁忙,便沒有在蒼穹閣多待。兄妹二人相談數句,陶知山便打算離開。
臨走之時,陶知山問起關於閆羅的調度之事。
閆羅身懷天煞靈力,更是二重天好手,僅憑一己之力便能夠驅散二重天五靈的靈力封印,實際戰力,只怕不弱於戊土五營中的許多成名人物。
在整個門派生死存亡的時刻,雖然個人的力量並不能改變一切,但如果前線軍中突然多出一名好手中的好手,無疑會大大地鼓舞士氣,產生難以預計的優良效果。
陶知月聽陶知山說起此事,卻並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淡笑道:
“柳君雖然收他,卻並未將他列於門下。長老們看他一身草骨,也沒有人收他入門。千城只是代父授業,也算不得他的親師。到目前爲止,此子仍然不算是戊土洞天之人。何去何從,還要看他自己的意願。”
陶知山默坐半晌,嘆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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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閆羅回到青石臺,去了一趟藏經閣,正準備回居所看看的時候,便被一男二女堵在了門口。
在滕博、劉生、周季三人以及前來選拔日常童子的師弟師妹們驚詫的目光中,某女一見到閆羅,便是怒罵出聲,踮腳擡手,就去揪閆羅的耳朵。
閆羅身架子高大,輕輕將頭一偏。便躲過了纖纖魔爪。正因爲身材高大,躲閃起來不太靈活,被此女一把揪住袍袖,拽出了藏經閣。
“老曾,搭把手啊!”閆羅跟柳若實在掰扯不清,只得回頭呼救。
曾新覺側着頭,專心致志地欣賞着路邊的花花草草,假裝沒有聽見。
陶茜笑着去拉柳若:
“別鬧了柳若,那麼多人看着呢!”
柳若抓住閆羅不放,氣呼呼地邊走邊念:
“讓我們賣苦力,你就在旁邊看戲,還假裝讓申屠混蛋打,還全身都是血,我就不信你兩月就能從一靈脩煉到八靈……”
閆羅苦笑着辯解道:
“不信也沒辦法啊,我以前確確實實只有一靈!”
他倒是說了實話,結果只引來一陣激烈的推搡。
連陶茜也鼓起腮幫子發話了:
“誰信呢!看幻影紀看多了吧!”
曾新覺聞言擡頭,看了閆羅一眼,卻是若有所思。
四人繞過藏經閣旁邊的小徑,在鮮花怒放的小溪邊停下腳步。
面朝着潺潺流淌的小溪,三堂會審正式開始。
“趕快,老實交代!”柳若鬆開手,氣鼓鼓地說。
閆羅看着摞在溪面上歡笑着準備看戲的星靈,攤手道:
“交代什麼?”
星靈搖頭表示不知,柳若卻以爲他在裝蒜,撣着玉指,朝另二人憤憤說道:
“看看,看看,這是什麼態度,矇騙咱們……不知道有多久,不小心曝光之後,就連交代錯誤的覺悟都沒有,你們說,這是不是個混蛋?”
陶茜嘻嘻笑着點頭,曾新覺嘆了口氣,一把搭上閆羅的肩膀,擡擡下巴,側目問道:
“說說,有什麼難言之隱?”
閆羅扭頭看向曾新覺,神色沉痛:
“如果……我說沒有呢?”
曾新覺笑道:
“沒有就沒有,我們都相信你。”
閆羅聞言感動不已,將目光緩緩移開,望向溪面上竊笑的星靈,又覺得完全不說點什麼也不好,於是措辭說道:
“其實……我……”
還沒找到合適的言語,肩膀已是陡然一沉,同時香風撲面,兩隻腿腳也是懸空而起,接着便是騰雲駕霧,仰面摔了出去。
急切之中,捏出遁訣正準備騰空,最終卻只是微微一笑,並未運轉靈力,在星靈的驚呼聲中,四仰八叉地摔進溪水之中……
“我們都相信你……纔怪!”
蓄謀已久的三個人站在岸上哈哈大笑。
……
花叢中的空地上,四人席地而坐。
“小羅,真的要去蒼穹戰場?”曾新覺神色非常嚴肅。
“已經決定了,剛去紫石臺找過你。”
閆羅使出一門體修神通,氣血竄動,全身散發熱力,將溼淋淋的身子蒸得白霧升騰。
柳若拍着巴掌讚賞道:
“這纔像話!去了之後,不要忘了幫我看看老爸老媽!”
“我也是。”陶茜接話道。
閆羅點頭答應,隨手取下腰間兜囊,掏出拳頭大的息壤和巴掌大的方盾,將兜囊遞給曾新覺,說道:
“老曾,這裡有十四萬靈晶,你暫時不要參加試煉,幫我收些東西……就是以前我煉體要用到的三種淬身靈藥,分量和份數都記在裡面的玉簡裡,收夠以後,再來蒼穹戰場找我。”
曾新覺掏出玉簡沉神去看,柳若看看兜囊,眼珠一轉,忽然滿臉驚喜,大聲咋呼起來:
“閆羅,你找申屠傑算過賬了?”
閆羅點頭道:“是啊,怎麼了?”
柳若頓時雙目放光,情不自禁,又是一把揪住閆羅的衣衫:
“你把他怎麼樣了?有沒有讓他全身癱瘓,七竅流血那樣……”
陶茜捂嘴輕笑,閆羅額頭冒汗,悶聲答道:
“……都沒有,奪回東西就把他放了!”
還不待柳若說話,看完玉簡的曾新覺皺眉說道:
“這麼多靈藥,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收到的,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兩三年,問題是咱們戊土……”
閆羅飛快地打了個眼色,示意曾新覺打住:沒看到還有兩個真軍家屬嗎?
果然,柳若稀奇道:
“咱們戊土怎麼了?”
陶茜也豎起了耳朵。
閆羅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說道:
“老曾,也不用着急,咱們戊土沒有的,可以去靈師谷找岐黃二老,他們路子多,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曾新覺會意,點頭稱是,默默收起了兜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