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甕城某處。
“哦哦!下注了下注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在一間遠看就頗具規模的建築裡,人聲鼎沸,燈火通明。雖然時間已經來到了子時,但場內依然是熱鬧非凡,人頭攢動,大呼小叫之聲不絕於耳。
“爆了爆了!莊家爆了!分錢啦分錢啦!!”
這是一間甕城老牌的賭坊,已經在此地開了不知多少年。論資歷,或許比三川鬥技場還要古老一些。
賭坊之中,隨處可見揮金如土的富家子弟,正揮舞着手中的各類賭具,不斷的贏錢輸錢,玩的不亦樂乎。
雖然甕城最有名的事物,應當屬天元鬥技場,但甕城同時也是東洲最有名的賭城。這裡大大小小的賭坊遍地,除了看比賽,賭勝負之外,不少看客賭客,也會在沒有鬥技比賽的深夜來到賭坊,好好的玩耍一番,試試自己的手氣。
“甕城賭坊,非富即貴。寒門之後,也可鹹魚翻身!”
在賭客們的心目中,甕城就是他們的夢幻之地。哪怕你有着萬貫家財,也有可能一夜傾覆。但如果你口袋裡只有一兩銀子,同樣可能在此翻盤,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一夜致富,帶着滿滿當當的銀子回老家。
這個賭坊,正是甕城最大的幾個賭坊之一,這裡的賭客們,大多都是真正的富家子弟,或是官宦之後,出手起碼是幾十上百兩銀子起步,賭的高興了,說不定還會出現一擲千金的“壯舉”。
賭坊內的時間,與外界的時間不同,最熱鬧的時分自然是晚飯之後到子夜之間。但子夜時分開始,人流雖然減少了,可賭桌上的流水卻在大幅增加。
會在賭坊內賭到後半夜的,大部分都是不怕輸的主,抱着“輸光走人”之心態來一試手氣的賭客不少。可真正能夠做到輸光就走的,卻沒有幾個。
而此時,這賭坊內的流水,正是來到了最高點的時候。
“踏、踏、踏”
熱鬧非凡的賭坊內,此時又走進了三人,皆身着富家子弟偏愛的繁瑣而誇張的服飾,一臉迷離之色,一看就知道是老賭棍,在這個時候來到賭坊,不賭個痛快是不會走人的。
“噓噓~”
爲首之人是一名看來不過十多歲的少年,正吹着口哨緩步踏入賭坊,一雙眼睛微眯着四處張望,好像正在尋找自己感興趣的賭法。
此人一張臉上五官清秀,但卻泛出一股世俗的迷離神采,似乎還有一絲醉態,從其身邊經過仔細一聞,似乎還能聞到一股脂粉氣息,看來是剛從什麼不良場所出來,解決了生理問題,要開始追求精神享受了。
“扇~”
在其身後,緊跟着一名男子也是一身華服,此人不僅相貌頗爲英俊,而且氣質與衆不同,一股超然之氣油然而生,一看便知不是什麼暴發戶的後代,而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之後,從小就接受過良好教育,滿腹經綸。
不過哪怕是再清廉的官宦,多少也家產頗豐,其家族之後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要是再跟上一兩個不要好的富家子弟,比如第一個少年那樣的傢伙,學壞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嘿嘿,老大們這邊走~”
兩人身後,一名微胖男子亦步亦趨,鞍前馬後的伺候着,手中捏着一個鼓囊囊的錢袋,隨着其腳步鬱動,不時發出叮噹聲響,顯然裝滿了銀子。
此人雖然衣着也頗爲華麗,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三人之中,恐怕此人的家境最差,不知會不會是兩人中某一戶人家的下人。這一趟陪着兩位公子哥兒來賭坊,這微胖男子是別想自己出手了,能哄的兩位爺高興,纔是他的任務。
“幾位公子,歡迎來到本賭坊!”
見到來了大魚,賭坊的小弟們急忙上前招呼,不敢怠慢,點頭哈腰的向三人介紹着賭坊內的各種賭法,詢問幾人對哪種最感興趣。
“哼,傢伙倒是挺全的。”
爲首之人一臉迷離,隨着小弟的介紹四處走走看看,微微點頭算是同意在此處消磨時間了,接着回頭對身後的微胖男子示意,讓其爲自己尋得一處空位坐下,就此開賭。
“幾位爺,是要玩兒點什麼?需不需要給幾位爺點兩隻小喜鵲旺旺手氣??”
賭坊小弟深諳其中門道,雖然三人看來都是富甲一方的土豪,但是也有不少人來賭坊是打腫臉充胖子,閒逛一下啥都不玩的那種。如果不玩,只是在這賭坊內瞎逛的話,賭坊方面就要引起注意了:
這種人不是裝扮精細的賊骨頭,就是別家賭坊派來鬧事的“攪屎棍”。
“喜鵲?孔雀老子都玩膩了,還要玩你這什麼喜鵲??”
陳遙不愧是天生“戲子”,從進入賭坊開始,眼神,表情,動作,姿態,無一不精,無一不像。只見他頗爲鄙夷的瞟了小弟一眼,沒好氣的嗆了一聲,隨後顧自往心儀的臺子走去,不再理會後者。
“就是!什麼喜鵲不喜鵲的,你的意思是我們東洲南域駱家公子手氣不夠旺嗎??”
胡易也是個中好手,一張圓臉看向陳遙和江波時諂媚不已,看向小弟時則一副爲虎作倀的樣子,將一個小狗腿的形象演的惟妙惟肖,引得一直有些不自在的江波差點輕笑出聲,緊繃的神經也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不不不,絕、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胡易這一句話嚇得那小弟連連擺手,急忙退開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三人道:“諸位公子請便!有什麼需要隨時喊上一聲,小弟立馬到位!”
小弟口中的“喜鵲”,其實就是賭坊內的陪賭姑娘。這些姑娘雖然比不上那啥樓裡的“孔雀”們貌美,但乖巧聽話,個個手腳麻利,能爲來賭坊的公子哥們做許多瑣事。之所以取個“喜鵲”的名號,自然也是爲了沖喜,讓公子哥們高興。
“諾,小三兒,你看那臺子是不是有個空位?去給我佔了,本少爺要先旺個臺,看看手氣如何!”
“是!”
陳遙一聲令下,胡易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推開那賭桌附近看熱鬧的人羣,用衣角快速擦了擦座位,回頭諂媚的向陳遙示意,可以來就坐了。
“嗯,應該是賭坊常客了,還知道旺臺,應該不是什麼搗亂之人。”
賭坊小弟聽到陳遙口中蹦出的“術語”,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賠了個笑轉身走開,不再理會這“駱家公子”等人。
所謂“旺臺”,是東洲賭客們的一種特殊說法,大意就是在剛進賭坊的時候,在各個臺子上用“小額”銀兩試試手氣,看看哪張臺子比較旺,最後再決定今晚在哪裡鏖戰通宵。
當然了,陳遙哪裡會知道這些“知識”?無論是其身上的服裝,還是各種關於賭坊的黑話術語,以及進了賭坊之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是胡易一手準備的。
當然也包括胡易手中那個錢袋,裡面其實只有五兩銀子了,其餘叮噹作響的東西,都是在街角從小孩手上贏來的彈珠。
“老大,能否翻身可全看你的了!”
等陳遙來到賭桌邊坐下,胡易故作諂媚狀躬身在其耳畔,輕聲提醒道:“我們三個身上的衣服,還有這錢袋裡的五兩銀子,可是我最後的積蓄了,要是這一次不能翻身的話,我可就真的沒轍了!”
“知道,放心~”
陳遙一臉迷離,輕聲迴應,隨後大手一張,從胡易手中接過了這救命的五兩銀子。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馬上開把了!”
這是一張輪盤賭桌,桌上擺着一個可以雙向轉動的大型輪盤,上方從0到36,刻着總共37個數字,每個數字都佔據一個小小的方格。
賭局開始之時,莊家會將輪盤轉動起來,並擲下一枚小球,小球在輪盤上跳躍翻滾,最後落入哪個空格,之前押了相應數字的賭客就算是贏了盤,賠率是1賠35.
雖然這種賭法簡單,賠率也高,但是輸錢的概率也高的很。總共37格,賠率卻是1賠35,也就是說只要概率正常,莊家無論如何都會贏得這相差的兩個賠率,總流水算起來,最終還是贏錢的。
“這位公子,請問您這一把要押幾號?”
莊家一看就知道,這是來了大魚,探頭向陳遙問道。
“隨便,就……就22好了!”
陳遙假裝隨意的選了個數字,隨後將五兩銀子丟給莊家,雙手環繞在胸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輪盤不再說話,怎麼看都是一個行家裡手。
“好嘞!”莊家興奮的高喊一聲道:“駱家公子,22號五兩銀子,賭局開始~!”
“滴溜溜”
隨着莊家手腕一抖,輪盤開始快速旋轉起來,接着小球被丟了進去,開始在輪盤上來回蹦躂,“咚咚咚”的彈的歡快。
“二十二、二十二、二十二……”
胡易也盡心盡力的扮演着跟班的角色,一雙胖手在空中揮動,嘴裡不斷念叨着陳遙押注的號碼,引得附近其他賭客們紛紛側目,直到江波提醒才急忙住口。
“彈彈彈”
小球在輪盤上不斷跳動,隨着輪盤速度越來越慢,小球也逐漸平息下來,開始繞着輪盤轉動,一圈又一圈,每一次略微停頓,都引得賭桌附近的賭客們心臟驟停。
“滴溜溜溜溜……”
這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在賭客們看來好似一個世紀一般漫長,隨着輪盤緩緩減速,到最後幾乎完全靜止,小球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在21到24之間徘徊了起來。
“二十二、二十二……!”
胡易又忍不住開始低聲喊着“勞動號子”,陳遙也是眯着眼細看,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停”
那小球在22和23之間的橫檔上微微停住,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隨後那小球微微轉動了一下,順溜的滑進了22號坑槽之中。
“好!!!”
隨着胡易的一聲大喊,陳遙的嘴角隱隱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駱家公子贏盤,1賠35,5兩變180兩,拿銀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