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拓從天柱峰來到天木宗原來山門所在的蓮花峰下,準備找一座飯莊吃早飯,然後見識一下大名鼎鼎的天木宗遺址。
他用目光一閃路邊的飯莊茶樓,一眼就被一家叫做仙客居的小茶樓吸引住了,儘管周圍比它高檔豪華的飯莊茶樓多得很,但是它們都沒有它那種氣韻,一種經過歲月洗禮後沉靜安詳的氣韻,讓人一見心境就頓感平和。
從小茶樓上斑駁的印跡,古樸的氣質,應該是一個老建築了。走進茶樓,一切都那麼讓人舒服,就像一個人到了晚年,驕傲與膚淺全然褪去,剩下的只有安詳恬靜,這對有二十多年快節奏生活經歷的鄭拓來說衝擊尤爲強烈。
鄭拓找了一個靠近窗子的位子坐下,桌子上的茶壺是滿的,而且是熱的,傾倒出來啜飲幾口,一股清幽淡雅的茶香瀰漫了整個口腔,也瀰漫了整個人,不過茶香並不顯得霸道,就像春天郊遊時感覺到的春天的氣息,處處都有,又處處皆無。
讓鄭拓奇怪的是,他坐了很久,居然沒有人來問你他要不要上些點心,直到他將一壺茶完全喝空了,纔有一個高高壯壯神情敦厚的少年走過來,提着一個大茶壺給他續上水,不過依然不提上點心的事情。
鄭拓忍不住好奇,將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敦厚少年的話讓他心泛起了一絲異樣,這是仙客居的一個特色,只要客人不主動叫點心,店家就不送,坐多長時間都行,而且茶水完全不要錢,喝多少都可以。因爲店老八曾經告訴他,人活着並不完全是爲了填飽肚子,還有許多的事情值得他們去思考,來到茶樓也一樣,他可能是爲了填飽肚子,也可能是爲了想清楚一些事情,而想事情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因爲每個人能夠真真正正安下心來思考的機會並不多。
從少年的表情上看他似乎並不能理解店老闆的話,只不過是在簡單複述,就這幾句話讓他對店老闆產生一種好奇,生出了要見見他的念頭,不過店老闆一直沒有出現。
鄭拓點了幾樣敦厚少年推薦的招牌點心,都十分普通,都是一些什麼白米粥、湯包、燒餅之類的東西。
等端上後,鄭拓發現這些點心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至少從外表上和一般的小吃沒有任何不同,甚至在色澤和造型上還略遜一籌。不過一入口,鄭拓立馬發現不同了,不是說這些點心多麼多麼好吃,而是其中有一種獨特的味道,那是一種食材最原始的味道,比如喝大米粥,就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稻米的清香,極爲純粹,沒有任何別的雜味干擾,閉上眼睛腦海中甚至會浮現出萬畝金燦燦的稻田在微風吹拂下盪漾起伏的情形。
除此之外,鄭拓還發現每樣點心都很少,就像大米粥就淺淺的一小碗,幾口就可以喝完,等他將敦厚少年叫過來讓他添加的時候,少年卻拒絕了,他又複述了店老闆的一段話:飯不宜吃的太多,吃好就好,吃得太多,人就容易昏昏欲睡,大腦的運轉就會變慢,而想不清楚很多問題,容易淪落成混吃等死之輩。
鄭拓心中好笑,這個店老闆理論一套一套的,真不知道是一個智者還是一個喜歡賣弄的人。轉念一想,光憑他能夠打造出這麼一座韻味獨特的茶樓就應該不是一個喜歡賣弄的人才對,似乎是敦厚少年太過崇拜店老闆,處處引用他的話才讓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早點很便宜,只要區區五個大錢,一兩銀子可以吃兩百次。付了錢,又花了十個大錢僱了一個半大孩子做導遊,領着他到天木宗的遺址上去看一看。
叫做順子的小導遊很健談也很盡職,提醒他帶足乾糧,因爲要游完整個天木宗遺址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後來的行程證明順子並沒有誇張,天木宗遺址確實很大,光光一個練功場就有一百丈見方,而且它在天木宗數以十記的練功場中只是一個小個子。天木宗開闢的藥田據說有數萬畝之衆,那時藥材成熟時,漫山遍野都是收穫藥材的天木宗弟子。天木宗大殿擎天殿前的廣場據說更是有八百一十丈見方之巨。
聽着小導遊順子的介紹,雖然現在已經無法看見天木宗存在的蹤跡,但是鄭拓也可以想象得出天木宗全盛時期的輝煌和氣派。這也讓鄭拓更加疑惑和驚懼,能夠讓天木宗在一夜之間消失的是什麼勢力?又是怎樣可怕而強大的力量才能能做到讓天木宗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消失?他可不相信是所謂天罰的論調,他堅信是人爲,只不過不是普通人罷了。
太陽西斜時,鄭拓在小導遊順子的帶領幾乎看完了天木宗遺址的所有地方,最後他們來到了那塊據說極爲神秘和詭異的“戒”字碑前。碑體很高大,有層樓高,呈現出冷硬的青灰色。最讓鄭拓注意的還是碑體上的九個血紅色的巨大“戒”字,每個都七八尺見方,字體極爲威嚴峻冷,每一筆每一劃都如鋒利的寶劍,鋒芒畢露,攝人心魄,九個“戒”字連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威壓。站在碑前,不僅身體感覺沉重很多,連心靈上都像被壓了一塊巨石,有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鄭拓看着“戒”字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殺意籠罩在上面,讓他心悸。
沿着臺階,往山下走,就要拐過山頭時,鬼使神差地,鄭拓又回過了頭,遠遠地看着“戒”字碑一眼,眼前的一幕嚇了他一大跳:無邊無盡的血色從“戒”碑上彌散開來,將他整個視野都染成了血紅色,好像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在他的眼前波濤翻滾。
等鄭拓聚攏目光想看清楚時,他卻只看見“戒”字碑孤零零地矗立在那裡,在碳紅色的夕陽映照下顯得更加孤寂而冷峻,好像一柄青色的巨劍。鄭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還是隻有“戒”字碑站在那兒,彷彿他之前看見的血色海洋根本就不存在,儘管那片海洋是那麼真實。最後,他幾乎不得不強迫自己相信是因爲看見西下的夕陽產生的幻覺。
這時一個好像來自遠方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公子,您是不是看見什麼東西了?”
“沒……沒有,只不過是幻覺罷了。順子你……你……”鄭拓回過頭來發現是小導遊順子在叫他,但是當他將目光投在順子的臉上時,卻發現順子的表情很是怪異,呆滯而冰冷,這種表情他只在死人的臉上看見過,而且他的頭頂還有一團血紅色東西在蠕動。
“鄭公子!鄭公子……”鄭拓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推他,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居然是順子在推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他和順子的距離。
等他再次看清順子的相貌時,他的臉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死人的表情,頭頂也沒有什麼所謂的血紅色的東西,正露出擔憂的表情看着他,“鄭公子,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臉色變的這麼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回去後,小的可以幫您找一個好大夫看一看。您放心,小的和他們都是熟人,保證讓他們給您用最好的藥材,而且不會多收您的錢。您……”
“好了,好了,”鄭拓揮手打斷了順子的話頭,“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沒有什麼。”
“真的?您不是騙我吧?有病千萬別扛着,錢重要身體更重要,錢花了可以再賺,身體垮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順子顯得相當熱心。
“當然是真的。身體舒服不舒服我比你清楚。走吧!天快黑了!”說着,鄭拓帶頭快步向山下走去。剛纔遇到的詭異情況讓他心中毛毛的,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了。
華燈初上時,鄭拓和順子回到了山下。他多給了順子十個大錢的小費,這讓順子很高興,熱情地爲他推薦飯莊和旅店,不過被他謝絕了。
和順子分開後,鄭拓在寬闊的街道上閒逛,雖然看見了不少的飯莊,他卻提不起一丁點的食慾,走着走,他居然又來到了仙客居的門前,招待他的還是那個敦厚的少年。
簡單吃了一些,當鄭拓得知仙客居有自己的客房時,他索性要了一間房住了下來。他睡得很香,直到一陣咚咚的聲音將他吵醒。
鄭拓穿好衣服,擦了一把臉,開了門循着聲音找去,不一會他來到了仙客居的後面,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仙客居的後面居然還這麼一塊地方――一塊十丈見方的練功場。
練功場旁邊放着兵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石鎖、石碾子、練功樁……各種各樣的武器和練武的工具應有盡有。那個他之前見到過的敦厚少年正在練功,一條鴨蛋粗的大槍被他舞的上下翻飛,槍身前探,盆口大的雪亮槍花一朵接着一朵涌現,好似無窮無盡;槍體繞身,就像一條黑色的蛟龍翻滾,將他的全身護得風雨不透……鄭拓看的都傻了,這樣的功夫他只在電視電影中看過。
突然聽叫敦厚少年一聲大喝,手中大槍猛然前刺,噗地一聲將一個卡車軲轆粗的石碾子刺了個通透,他雙臂一較力,居然將這個一兩千斤重的石碾子硬生生挑了起來,然後一抖大槍,砰地一聲巨響,將石碾子炸得粉碎。事情還沒有結束,敦厚少年吼聲如雷,一次次挑起石碾子,一次次炸碎,而且石碾子一次比一次巨大,等到第十八個也是最後一個時,鄭拓估計最起碼有五千斤。
正在鄭拓看得入神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輕輕地拍了一下,轉頭一看,是一個鬚髮如銀的老者,正一臉慈祥地看着他,“年輕人,想學嗎?”
“這……”鄭拓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的一愣一愣,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好事。
之後,通過老者的介紹,他才知道大山(敦厚少年)並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僱請的夥計。原來他經營仙客居一個人忙不來,於是就以教授武藝爲條件,只要被他看順眼,並答應給他當夥計的,他就教授他武藝,至於他用學到的武藝做什麼他從不過問。而且只要夥計覺得武藝學得差不多,就可以自行離開,他從不阻攔。
今天湊巧是大山離開的日子,他正愁沒有人給他當夥計,想睡覺碰到枕頭,於是就選中了鄭拓。鄭拓自然千肯萬肯,能夠學到傳說的真功夫可是他一直的夢想,於是他接替大山成了仙客居第八十一任夥計。
當鄭拓真正跟老者學習武藝時才發現事情遠遠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