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烏雲,激烈地翻滾着,就像冬天開水鍋上升騰的熱氣,條條電蛇在烏雲間歡快地遊動着。
就在鄭拓擡頭看天的瞬間,無數條銀色的電蛇正掙脫烏雲的束縛,向地面撲來,關鍵的問題是他居然也在電蛇攻擊的範圍內。
鄭拓幾乎是下意識地用手一圈身後的大樹,身形滴溜溜一轉,閃到了大樹後。急切之間,他忘記了前世一條極爲重要的安全常識:打雷下雨時不要站在大樹下面,否則容易遭遇雷擊。
自然而然鄭拓成了反面教材,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背靠的大樹傳入了他的身體,一瞬間,他有一種被擊穿的錯覺。緊接着身後的大樹上傳來了一股極爲強大的推力,他的身體不由控制地飛了出去,好像一顆被彈弓射出的彈丸,越過了五六顆大樹,撞斷了無數的樹枝,最後掛在了離地面接近二十米高的一個大樹杈上,距離他原來躲藏的大樹已經超過五十米遠。
鄭拓感覺全身沒有一處不疼,他有一種錯覺是不是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都折了。樹枝卡住他的腰部,兩頭衝下掛着,不能動彈,十分難受,但是他全身連一點力氣都用不上,每次要控制身體的時候,就有一股電流流過,將他所有的努力化爲烏有。所幸對他來說還有一個好消息,陰差陽錯之間他居然脫離了閃電攻擊的範圍。
他轉了轉身體上還能夠控制的爲數不多的器官之一眼睛,將目光投向了害他如此之慘的罪魁禍首――那片詭異的血霧。
血霧所在的大約六十米直徑的範圍內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的大樹都被銀色的閃電擊成了碎末,地面上的雪也早已消失不見了。整個地面就像被一百臺大型挖掘機瘋狂蹂躪過一般,小坑套中坑,中坑套大坑,全是坑洞,不少坑洞還向外吐着細長的電蛇。
而血霧作爲罪魁禍首自然遭到了重點打擊,一條條銀色的電蛇前赴後繼地向它撲去,好像一條條銀色的鋼鞭狠狠地抽打着它。
血霧對那些銀色的閃電顯然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將原本方圓接近二十米的身體縮成了一個直徑不到兩米的球,一來以減少被閃電攻擊的面積,二來防止電蛇鑽到內部搞破壞。
但是面對幾乎是無窮無盡的電蛇大軍,血霧的消極防守顯然是不行的,每一條電蛇抽過,都帶走了一絲細細的血霧,並將它電成飛灰。雖然每一條電蛇帶走的血霧都不多,但是架不住它數量多,不一會的功夫,血霧形成的球體的直徑就從接近兩米縮水到了不足一米。儘管越接近血球的核心越結實,銀色的電蛇對它的傷害越小,但是它的滅亡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血球的直徑已經不到半米,這時天上的烏雲也似乎被血球的頑固激怒了,開始劇烈翻滾起來,並開始向一起聚攏,由一百多米的直徑縮小到了不足五十米,顏色也越加濃重起來,好像研開的濃墨。不過效果也很明顯,閃電的顏色由銀色變成了金色,長度也由原來的兩米多長增長到了四米多長,儘管付出的代價是電蛇數量驟減到了原來的十分之一,但是攻擊效果很好,一條金色閃電抽後就扯下一塊,血球也由原來的一動不動開始顫動起來,似乎它也能夠感覺到疼痛。看樣子,血球馬上就要完蛋。
看着血球一點點被剝離,一步步走向滅亡,鄭拓原本應該感到高興纔對,畢竟它追得他就像一條喪家狗,還無數次差點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突然升騰一種強烈的不忍,好像不願意血球被滅亡,甚至有一種衝過去將它救下的衝動。
“見鬼!”鄭拓暗罵了一聲,我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念頭?妖術!一定是血球對我施了妖術,讓我不能控制自己去救它。鄭拓急忙將目光轉向了一旁,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謝那些在他體內遊動的電流,如果在他全身自由的情況下,他還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心中強烈衝動驅使下去救那該死的血球,從而被閃電電成焦炭。
鄭拓原以爲轉過頭不看,血球就不能控制他。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轉過了頭,心中那種要救下血球的衝動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反而愈加強烈起來,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眼睛居然有自己轉過去的趨勢。
鄭拓心中暗歎一聲血球的妖法厲害,不過心中又自我安慰自己,自己現在身體完全無法控制,它妖法再厲害又怎麼樣?難道他還能夠控制連自己都不能控制的身體不成?除非……
他陡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由將眼睛轉過了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大聲罵娘:“你孃的烏雲!你真是無能!這麼半天還收拾這麼一顆小彈球,現在還要老子給它陪葬,老子……”原本體積縮小到只有籃球大小的血球居然掙脫了金色電蛇的圍攻,晃晃悠悠地向他飄了過來,距離他已經不足二十米了。
所幸,不知道烏雲是感覺到了鄭拓的憤怒,還是被血球的囂張激怒了,又開始了劇烈的變化,從五十米的範圍一眨眼的功夫縮成了一個直徑不到十米的黑色圓球。高度也由一百米下降到了五十米,在下降的過程中,對着血球方位的大約三分之一的球體上爬滿了遊動的金色電蛇,並在球體的最下方聚集成了一條八米來長,水桶粗細,頭爪俱全,外形清晰可見的金色電龍,似乎準備對血球發動致命一擊。
鄭拓可不敢將自己的小命寄託於烏雲的拯救,看着越來越接近的血球,再次嘗試控制身體,面對一道道流過身體的電流,緊咬牙關,拼命抵抗,由於用力過猛,牙齦都出了血,終於在血球距離他還有不到三米遠的時候,成功控制了身體。顧不得全身上下傳來的劇痛,順着樹幹就滑了下去,距離地面還有三四米高就縱身跳下,同時爲了克服向血球跑去的衝動,半空中勉強擡起腳狠狠地踹了一下樹幹,身體斜着飛了出去。
由於姿勢沒有把握好,落地時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腦袋向前一探,砰地一下撞在了一棵大樹的根部。不過他也顧不得頭上的舉動,爬起身來,邁動雙腿就跑。
鄭拓剛跑出不到五米,就聽身後傳來一聲砰然巨響,接着一股強大的衝擊波狠狠地撞在了他背上,將他整個人掀起,翻滾着飛出了二十多米遠。
原來鄭拓控制身體逃跑後,血球似乎知道趕不上他了,停住了,並調轉方向,迎着撲向的金色電龍撞了過去。兩者相撞形成了巨大的爆炸,爆炸之後,血球消失不見,電龍也被撞散,化作一片金色的電光,也跟着消散了,而天上的那個黑色烏雲團似乎也認爲自己消滅了血球,膨脹成原來的體型,慢慢散去了。
鄭拓纔沒有功夫去看血球和烏雲的情形,這都是在他跑出十幾里路,停下休息時老八告訴他的。
鄭拓拂去一棵枯樹上的雪,坐了下來,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散架似的,不過唯一讓他欣慰的是這具身體確實極棒,受了這麼強烈的打擊居然只受了一些皮外傷,骨頭一根也沒有斷。
吃了一些乾果烤肉,喝一些水,鄭拓強撐着身體,校正了方向,向秘道的出口走去。因爲他和老八都認爲那片血霧只是白雪說起的所謂妖皇太一墓葬中那片血霧的一部分,要不然那麼多本領高強的修仙者都逃不過它的吞噬,他一個連煉精都沒有完成的準修仙者沒有道理可以逃脫,儘管他逃得很僥倖。
雖然鄭拓感覺身上哪哪都難受,但是身體畢竟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所以行走的速度還不是很慢,天色擦黑的時候,他還是來到了那座象徵着秘道盡頭的大山前。
鄭拓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吃了一些乾果,休息啊了一會,擡頭看了看天色,決定連夜趕路。他是一刻也不想在“遺忘之角”待了,誰知道還出現什麼危險的東西。
他在那道通往外面的秘密峽谷站了站一會,還是邁步走進了陰沉狹窄的峽谷。由於他的視力幾乎達到了虛室生白,視黑夜如白晝的地步,加之峽谷也相對比較平坦,他行進的速度很快,二十多裡的峽谷才花了他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等鄭拓搬開堵住峽谷的巨石,撩開遮住擋在眼前的藤蘿時,心中泛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說是是興奮,又帶着一絲酸澀。
將巨石重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順着沿着峽谷的後半段走去。走了大約十來步,鄭拓又回過了頭,看向那塊巨石,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目光似乎穿過了巨石,再次看見了“遺忘之角”的草草木木。半晌,他長長吐出了一口,輕輕說了一句:“再見!”然後一轉身,毅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