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白九思這麼說,老頭想了想,點點頭說:“也難怪,你歷劫時他幫了你的忙是吧!後來你一直跟着他,得他照顧,所以這麼依賴他。不過,小孩子也有長大的時候,長大了就會離開父母。你呢,也要學着自己獨立。”
白九思雖然單純,人並不笨,好壞還是明白的,他知道眼前這老人是爲他好,乖順的應道:“我知道,嚴明哥哥也跟我說過這話。”
兩人說着話,嚴明與冥青從樓上下來了。冥青神色如常,白九思卻覺得嚴明有些不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卻說不上來。
冥青見樓下的兩人神色親近,交談甚歡,笑着說:“你們倆倒是一見如故啊!”
嚴明剛剛神思和步履都還在飄浮狀態,聽到冥青的話,回過神來,看看白九思的樣子,也很驚奇。
白九思向來目下無塵,不喜與人交際,除非爲了他別有所圖,否則是不怎麼搭理人的。此時,看他跟那個老人聊得倒挺愉快啊!
白九思見嚴明頗有趣味地看着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湊近嚴明,低聲問:“哥哥,你那什麼眼神,我有個朋友不好麼!”
白九思有了一個能聊得來的朋友,嚴明也替他高興,他摸摸白九思的頭,“很好啊,我一直希望你能多交些朋友,難得你今天遇到一個忘年交。”
“什麼呀,這位老丈跟我是同類。”
“哦?”嚴明擡眼又看看那個老頭,對那老頭說:“原來老丈跟九思一樣是白?!”
老頭笑眯眯地點頭,“是啊,我老兒也是棵白?。”
嚴明一直不明白,同爲精怪,爲什麼會有人是少年,有人是老年。他心裡想着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就問了出來。
“這個麼,跟他化成人形時第一眼看到的人有關。”冥青爲嚴明答疑,“有的生下來就是人,會跟人一樣隨着年齡的增長,逐漸變化相貌,比如我和允辛。當然,這種的話,相貌變化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停止,全看他自己願意。如果允辛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最合適,他
就可以一直是現在的樣子。”
嚴明點點頭,好奇地問冥青:“您現在的樣子已經非常英俊了,是不是您會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冥青可是華庭城裡最帥的男人。在九冥裡頭,就嚴明見過的這幾個當中,冥青也是最帥的。
冥青倒笑了,“哦,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非常英俊?那我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呵呵!”
嚴明被笑得不好意思了,難道他說的不對麼,有什麼好笑的。他又問那老者:“您初爲人形時,遇到的是個老人?”
那老人員哂然而笑,“那倒不是,我當初也是年輕英俊、風流倜儻。”他看了眼冥青,“當然,比起冥青大人,還是差得多呢。”
冥青笑笑沒說話,嚴明覺得他就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老人又說:“後來呀,哎,遇到一段孽緣,傷了心啦,心老了,人也老啦!”他搖搖頭,不堪回首的樣子。
嚴明很想知道他遇到了什麼孽緣,可是揭人傷疤不好,實在問不出口,只好同情的跟着嘆了口氣,道:“緣分本是天註定,自己盡力就好。”
那老人拱了拱手,道:“明將軍說得不錯。”
四人聊了一會兒,嚴明帶着白九思告辭。回去的路上,嚴明問白九思:“九思,你之前沒發現那老人是你的同類?”
白九思說:“因爲以前從沒遇到過同類,所以我也沒注意過這個。其實如果仔細着點,是能感覺到的。同爲樹精,氣場類似,同種樹更能氣味相投。”
嚴明說:“可惜,我在人界的時候,同爲人類,卻相互隔膜得很,只有寥寥幾個朋友。”
白九思安慰他說:“朋友不用多,幾個也夠了。而且在這裡你還有允辛那樣的朋友,還有我,我們雖然不是同類,可是也很氣味相投啊!”
嚴明笑了,好吧,氣味相投的朋友不用多,有這麼幾個就很夠了。
回到兩人軍中宿舍,洗漱休息不提。
這一晚,嚴明躺在牀上心中起伏難定。不知過了多久,聽聽白九思呼吸和緩綿長,已經睡着了,嚴明輕輕起身走到院子裡。
夜已深了,四下裡一片安靜。魔兵兵營裡是不用巡邏的,因爲各隊各營都設了結界,有異動就會報警。
嚴明深吸了口氣,放鬆身體,讓內力充滿全身,他的五感比往常更敏感,此時夜雖黑,他卻能把周遭環境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冥青帶他去樓上的房間,掩上門後,直接對嚴明說:“你馬上就要去東海降魔,身爲天樞的靈體,可不能墮了天樞的威名。今天我把他的地魂渡給你,也好增加你的勝算。坐下!”
嚴明雖已猜到冥青找他的原由,卻沒想到冥青話說得這麼直接。他愣了一下,頭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先一步服從了冥青的指令,仿着冥青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的一個墊子上。
冥青勾勾手指,嚴明又往前湊了湊,冥青雙手覆上嚴明百會穴。
“閉上眼睛,冥想。”
嚴明聽話的閉上眼睛,放空自己讓冥青的神識與他交接。
過不多時,冥青和嚴明的額頭都冒出汗來,嚴明頭頂更升騰起熱氣。嚴明覺得一股熱流從冥青的掌心進入自己的百會穴,又順着經脈散佈全身,最後匯入丹田。元嬰受到觸動,在丹田裡躁動不安。
接着,一團淡淡的光芒也順着熱流進入嚴明體內,那團光芒雖然微弱,跟嚴明的內息也不太調和,但並沒有退縮,勇往直前,艱難地往嚴明的丹田奔去。
嚴明有些難受,汗流得更多了。可是那股熱流推送着那團微芒,嚴明知道那是冥青用內力送那一縷地魂進入他的身體。
嚴明努力放鬆身體,讓經脈舒展,內息所過之處,儘量通暢。同時自己也主動調整內息,讓自己的氣息與那縷魂相融。
終於,微芒進入丹田,與嚴明已經凝結的元嬰碰了碰。像是遇到知已,兩者很快就粘連在一起。
嚴明識海中聽到冥青說:“放鬆、靜心、定氣。”
嚴明依言而行,放鬆身體,放空心神,凝神定氣,內息緩緩在體內運行。丹田內一片寧靜祥和,那團微芒與元嬰隨意地在丹田裡漂浮,不時碰撞一下,很是安逸。
嚴明又聽到冥青重複道:“放鬆、靜心、定氣。”
嚴明保持着靜心定氣的狀態,端坐。
丹田裡,那團微芒與元嬰幾次碰撞後,終於粘連在一起,不再分開。冥青又說:“放鬆、靜心、定氣。”
嚴明照做。
粘在一起的微芒和嚴明已經成形的元嬰慢慢相融,嚴明心中喜悅,全身放鬆得如沐春風。
不多時,那團微芒完全融入元嬰中,從外表看,那元嬰與之前毫無二致,可嚴明卻感覺到不同。
他看見一院子的草木花樹,夜放的花朵散發出芳香的顆粒。有一片樹葉飄落下來,旋轉着落在草地上,寂靜無聲。遠處街道的角落裡,走過一隻貓。屋檐下,一隻睡覺的鳥兒抖了抖翅膀。幾裡外的營房裡,一個魔兵咂了咂嘴,又磨了磨牙。
嚴明發覺自己的神識前所未有的清明,五感敏銳得能察覺到方圓十里內的動靜。他閉着眼睛都能看見對面的冥青睜開了眼睛,微笑着看着他。
嚴明也睜開的眼睛。
冥青笑着,手一伸,一面鏡子出現在他手裡,他遞給嚴明。嚴明接過那鏡子,照了照自己。
跟以前同樣的一張臉,可是那張臉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那是他在人界時,隨着修煉的進境,在形體和相貌上的那種變化。更精緻,更精神,也更圓融。
天璣這時也從嚴明的衣袋裡爬了出來,爬到嚴明肩頭,也對着鏡子看。突然,天璣一下子從嚴明肩頭掉了下來。不待落地,嚴明已經一把撈了起來。
“怎麼不小心着點!”
“哼,一下子看到了自己那副鬼樣子,嚇着了。”冥青譏諷地說。
嚴明能感受到手裡的天璣一下子僵硬了,趕緊捏了捏那隻黑手,“沒這回事,你不要聽他的。”
冥青嗤笑道:“怎麼,剛受了我的恩,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嚴明簡直受不了冥青這調侃人的刻薄,只好說:“咳,冥青大人,您是個英俊的男人吧,何必跟一隻受傷的手過不去呢。”
“那隻受傷的手什麼用都沒有,還佔着天樞一魂兩魄不肯放呢。”冥青仍然不依不饒地說。
天璣氣憤地說:“什麼叫佔着,之前嚴明功力已經很強大了,他不需要這麼多,我們慢慢來你有什麼意見?我比他了解三界,指導着他尋找仙尊的魂魄肢體有什麼不對?”
不等嚴明說話,冥青說搶着說:“你對,你都對,就是看見你那副醜樣子怎麼都不順眼。”
是了,冥青是個嚴重的顏控,允辛在這方面跟他父親一樣,當初在華庭城裡,嚴明已經深深的領教過了。放過這個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的品性不提,冥青的確是個有辦法的人,對天樞仙尊也算仁義得很了。
“冥青大人。”嚴明趕緊插話進來說:“冥青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把天權治好,能不能把天璣也治好?”
嚴明能說出這話,其實心裡是有點低的,正因爲冥青對天樞有仁有義,嚴明纔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有九成把握,冥青會答應他的請求。
可是,天璣一聽嚴明這話,立刻大叫道:“我纔不用他治,我這個樣子有什麼不好。嚴明,你也嫌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