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裴青書開始行動之後,崔恆的元嬰就一直沒有產生什麼變化。
不過,隨着武朝的建立,地方行政區劃的制定,以及教化百姓,傳授武道等政令的頒佈,終於開始對他進行反饋了。
此時,懸浮在紫府金殿中的元嬰終於產生了些許變化。
絲絲縷縷的紫氣出現在了元嬰的周圍。
崔恆在這些紫氣裡可以看到崇陽星上的種種光影,其中蘊含着文明變革的力量,以及衆生的思想與命運的變化。
這些紫氣纏繞在元嬰的周圍,但卻沒有跟元嬰產生任何交互,也沒有對元嬰產生任何影響。
“怎麼回事?”崔恆旳內心有些疑惑。
紫府之內出現這種蘊含文明變革和衆生思想與命運變化力量的紫氣,就意味着他現在做的這個實驗成功了。
對崇陽星進行大幅度的社會改革,改變大多數人的命運和生活,確實是可以獲得反饋的。
可獲得反饋之後卻沒有對元嬰帶來任何提升。
這明顯不太正常。
“是要等到我徹底完成元嬰巔峰的修煉之後纔會帶來提升?”崔恆陷入了沉思,暗道,“還是說我缺失了某些方面的修行或者認知?”
念及此處,他開始仔細地審視這些紫氣。
然後就發現自己似乎很難對這些紫氣下一個清晰的定義,難以準確地對它們進行描述。
這確實是一種凝聚了變化力量的紫氣。
可這種變化力量的有什麼作用,可以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又如何作爲成就化神的基礎,他一無所知。
“單純的這種變化力量,就可以讓元嬰晉升到化神麼?”崔恆皺眉思索,心中暗道,“元嬰化神,什麼叫做化神,什麼叫做神?
“這是社會變革和衆生命運與思想的變化,如果是其他類型的改變,是否還會其他類型的變化力量,它們之間又有什麼不同?”
一時間,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大量的疑惑。
這個時候,崔恆十分希望能有一個老師站在自己面前,可以解答他這些關於修行上的問題,或者是有一個同境界同層次的道侶,可以相互探討這些問題,以及應該怎麼解決。
前方沒有引路者,身邊也沒有同行者。
這種修行狀態還真是充滿了艱難與孤寂。
太困難了。
還不如停下來,好好享受享受這漫長的生命呢。
畢竟,元嬰巔峰已經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永生,只要不遇到返虛期的存在,更是堪稱不滅。
已經沒有必要在這條滿是迷霧的道路上繼續往前走了。
而且哪怕只是元嬰巔峰,也足夠在這諸天萬界稱。
繼續再往前走,還有什麼意義?
“又是這種念頭!”
崔恆猛然間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居然出了一層細汗,臉上神色變化,驚疑不定,“我居然又產生這種就此停下,不再往前走的想法了,以前從沒有過……”
上一次這種念頭出現是在他剛剛突破到元嬰巔峰的時候。
那時候他是懷疑突破到元嬰巔峰之後可能會有一道特殊的門檻,想着看看《初級仙法》裡是否有相關解釋。
可《初級仙法》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並沒有相關信息。
沒想到在他思索突破到化神的方法時,這種念頭居然又冒出來了。
第一次的時候,還能說這可能只是剛剛突破到元嬰巔峰,心境不是很穩定,受到了一些影響,這一次就讓崔恆感覺可能真的存在某些問題了。
“是什麼原因讓我產生了這種退卻的情緒?”崔恆的眉頭緊鎖,卻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止步不前。
這個世界仙王縱橫,兇獸遍地,區區元嬰巔峰就敢自滿,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是天地自然規則的限制,還是大道這個境界之後必經的一個心境門檻?”崔恆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又一個猜測。
這一刻他也有所明悟,化神明顯不會像先前幾個境界那樣容易,不是探索出修煉方式之後,按部就班地修煉便可以突破的。
崔恆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思忖道:“現在的變化反饋只是一個嘗試,並不能算是找到了邁向化神的道路,接下來還是要多多實驗,多多探索才行。
“不過,眼下還是看看崇陽星接下來會不會什麼其他的變化,後續的變化又能否給我帶來其他形式的反饋……”
念及此處,他忽然心裡一動,停止了內心的思索,目光看向了下方。
無數城市星羅棋佈,芸芸衆生如蟻。
這讓崔恆的心裡忽然有所明悟,喃喃低語道:“最近這段時間,我的修行是不是過於高高在上了?
“明明還沒有成仙,就已經有些脫離人間了,這是被稱呼上仙、仙尊太多了?潛移默化中心理產生了變化?”
“接下來,就在這人間走一遭,看一看這個新時代的普通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或許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啓發。”
……
時如逝水,轉眼間已是開聖十年。
在這十年的時間裡,武道真身之法已經廣泛流傳開來,其中有天資過人者,已經修煉到了先天境界,開始闖蕩四方。
當然,這種武者都是武道真身之法的初學者。
實際上,已經有轉修武道真身之法的武者踏入天人之境了。
這是因爲武道真身之法和舊武道之法的是到天人階段才產生區別,前面的境界都是可以互通的,轉修起來毫無阻礙。
不過,只要是已經憑藉舊武道之法成爲天人的武者,是無法轉修武道真身之法的,除非自己廢掉現在的武功,倒退回地仙境界才能轉修。
漸漸地就形成了所謂“新武者”和“舊武者”的區別。
這種情況對於舊武者來說影響是極大的。
首先就是基於以前的武道成就所帶來的名望和地位,在新武道的衝擊之下開始逐漸消退,甚至崩塌。
誠然,舊武者中有許多天仙、天君,乃至玄仙、金仙、無極金仙,他們依舊是崇陽星上最強大的一批人。
理論上來說,只要自身的實力在,他們的地位應該是不會受到什麼影響的。
可實際上則不然。
因爲舊武者中最強大的羣體,那些聖者、無極金仙、金仙光是三大仙門就佔了七成以上的數量。
這部分強者屬於建立武朝的元勳,本身又是出自仙門,名望地位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真正受到影響的是那些沒有參與武朝建立的中大型勢力。
這些勢力的頂層人物不算多,哪怕是加起來也不過佔了三成。
可仙界第三境,也即是天人、天仙、天君這個層次則是佔了巨大多數。
而轉修新武道和武者最先衝擊的也是仙界第三境的天人層次。
於是,爲主衆多的天人受到了極大影響,他們原本的身份地位,乃至在各個方面的利益,都開始受到新武者的影響。
經過這十年的時間,這種矛盾已經是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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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不羣就是一箇舊武者。
巨大的社會變革給他的生活帶來的極大影響。
他出身卑微,父母只是普通人,而且沒有穩定的職業,終日懶散閒逛,最終在他十歲的時候,意外身亡。
成爲孤兒的嚴不羣只能以乞討爲生。
後來他偶然間在一個老乞丐的屍體上獲得了一部武功秘籍,可以修煉到先天境界。
他如獲至寶地自己鑽研修煉,卻因爲缺乏師長指點和基本的武學認知,非但沒有學成武功,還把自己的右手給練廢了。
最終嚴不羣只能把這部秘籍獻給了一個武館的館主,請求對方給自己療傷,並且收自己爲武館的學徒。
好在這武館的館主還算仗義,收下秘籍之後,果真信守承諾幫他療傷,還讓他留在武館學習。
嚴不羣終於正式踏入了武道修煉之路。
可好景不長,短短三年之後,武館館主的仇家找上門來,整個武館被滅,嚴不羣因爲在外採購才逃過一劫。
接下來,他又開始了四處流浪的生涯,當過土匪,做過馬伕,做過打手,也曾在深山裡和野獸爲伍。
蹉跎半生都還沒有達到先天境界的嚴不羣,終於在一次被人追殺時走投無路,跳下了懸崖。
只求一死。
卻沒想到苦盡甘來,他掉進了懸崖下邊的一個山洞,在裡面發現了幾顆靈果和一部武功秘籍。
從此嚴不羣時來運轉,在百歲的時候成功修成了人仙,又過百年時間才成地仙。
本來以他的資質是沒有機會成就天人的,可卻幸運地遇見了崔恆突破,直接就從地仙成爲了天仙。
就算是在崇陽星,天仙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了,起碼可以在大城裡擔任一些組織的小頭目,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接下來,嚴不羣開了一個武館,準備以此爲生。
天仙的招牌也算好用,許多人都慕名而來,武館經營的很是紅火。
可惜好景不長。
轟轟烈烈的大變革就開始了,武朝建立,建元開聖。
接下來就是新武道的出現。
幾乎在一夜之間,武館的學員就跑光了。
尤其是在曝光天人以上的舊武者無法轉修新武道之後,連他的幾個親傳弟子也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他。
就在昨天,嚴不羣僅剩的一個親傳弟子也告辭離開了。
偌大一個武館,終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唉……”
嚴不羣輕輕嘆了一口氣,關上了武館的大門,轉頭看了一眼這空空蕩蕩的大堂,往日學徒們在這裡練武的景象猶在眼前。
他緩緩走過大堂,來到了後院,也不管地上的砂石塵土,直接就躺在了地上,仰頭望着天上的夜空,伸出手掌抓了抓,卻只抓了個空。
“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就連我這一身天仙修爲,在新時代裡也是一場空。”
嚴不羣喃喃低語道,“我知道,這樣的社會大變革對於絕大多數像我這樣的普通武者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可落在我自己的身上,還是難受啊。唉……”
作爲一個出身普通的武者,他幾乎不可能得到踏入玄仙境界的武功,已經成就天仙他也武功去轉修新武道。
至於自廢天仙修爲,退轉回地仙后再轉修,嚴不羣則是很有自知之明,如果自己真的那樣做了,大概率是永遠都不可能重回天人境界。
還不如現在。
“或許,我本就應該作爲一個普通人,以普通人的身份渾渾噩噩地生老病死。”嚴不羣回望自己這一生,發現真的是一事無成毫無價值。
尤其是在這個新時代裡,連讓他站立的位置都已經沒有了。
“接下來,我應該怎麼辦,怎麼活着?”
嚴不羣現在感覺自己這一生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價值了,親人早就已經逝去,學徒弟子們也在新時代的潮流下先後離開了自己。
徹徹底底的孑然一身。
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涌上了他的心頭,竟讓他這樣的一個天仙有了些許窒息的感覺。
砰砰!
就在這個時候,嚴不羣忽然聽到大堂方向傳來了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外面敲門。
他騰的一下就從地上坐了起來,神情驚愕地看往大堂方向,然後擡頭看了看夜色,有些迷茫地自語道:“還會有誰來找我,尤其還是這個時候。”
不過,雖然心裡疑惑,但這個敲門聲就像是喚醒他內心深處的最後一點希望,嚴不羣還是站了起來,走過去打開了武館的大門。
“閣下是?”嚴不羣疑惑地看着這個站在自己武館門前的年輕人。
這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容貌俊朗,五官柔和,眸光深邃,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嚴不羣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兩百多年的人生,確認自己從來就不認識這個人。
他是誰?
“你是嚴不羣麼?”年輕人微笑着問道,這聲音溫和悅耳,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是,是,我是嚴不羣。”嚴不羣急忙點頭,他本能地感覺這個年輕人不一般,但還是一頭霧水,疑惑道,“閣下是來找我的?”
“沒錯。”年輕人輕輕頷首,笑道,“不讓我進去說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