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來,斗轉星移。
正爲清夜無塵,月色如銀之刻,商玄毓自靜修中醒來,一身法力已有圓滿之態。
她輕眨眼眸,不由得從裡溢出幾分喜色。
修行一道本就要求一個無愧本心,心境通明,從而念頭暢達,才能事半功倍。
商玄毓修行的道經更是如此,她需得一次次磨礪心性,鍛造出屬於自己的無瑕聖心,從而仙途可望。
如今誅殺牧笙,順其本心而爲,行的也是匡扶神州之事,生死一線之間曾叫她叩問自身所行是否值得?但她終究不悔。
故而此刻自己心境提升,修爲也有破而後立之感,修行一月有餘,除卻受損的本命法器,法力已然恢復巔峰,並且她步入合體初期尚不足十年,卻有了一絲窺得合體中期的契機。
她身沐淡光,從地上站起,換了一身青色長裙,襯着其容貌,已無往日嫵媚動人之態,倒如出水青蓮,不蔓不枝,清瑩澄澈。
商玄毓看向仍處於修習的裴夕禾,不由得於眉眼間生出些憂心來。
按理說以其遠勝自己的肉身此刻應當是早已復原,但這一個多月中,她曾感知到裴夕禾縱使吸納海量靈氣,但體內的法力卻有十幾天都不見絲毫波動。
想來是她曾吞服下的那兩粒丹藥的緣故。
能在轉瞬將耗空的法力補回鼎盛,那必定有反噬,還有裴夕禾爲殺敵動用的各種手段,只怕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如今一月過去,裴夕禾卻也沒有醒來的跡象,商玄毓微揚脣,罷了,守着她吧。
……
又是半月過去,裴夕禾的氣息越發雄渾起來。
她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識,但沉浸於修行之中,如今神烏血的反噬,焚魂玄丹的隱患都已經一一過去,自身的法力氣血重回鼎盛之時。
法力重新淌滿經絡,運轉大周天後匯入絳宮中,那一尊元神小人被滋養得璀璨生光,圍繞着她的圖騰法相越發神秘,透着洪荒蒼茫之氣。
待得修行圓滿,裴夕禾睜開了雙眸。
墨金色的眸中傾灑下了細碎的光輝,而隨着其心念轉動,金色褪去,只餘水墨瞳色。
她看向一旁含笑的商玄毓,面色也是柔和了幾分,站起身來。
“也要多謝商道友的護持。”
若無商玄毓於一旁,只怕自己處境會更加艱難,以當時的情況也容易招惹來不少禍患。
商玄毓面如春花,笑得明媚,擺了擺手,對其說道:“沒什麼,你我此行殺了牧笙,叫我免去一樁憂患,行的也是惠及神州之事,我若不護你又如何說得過去?”
話雖如此,但商玄毓親眼見過自己身上的各種神異,那赤紋甲冑和殺敵寶鏡氣息不凡,猜也猜得出至少爲頂尖法器,卻不曾因此算計取寶,已經是修仙界難得的赤誠。
她心領這份真情誼,此番下來,倒也算是兩人有過命的交情了。
裴夕禾如今修爲已在這一月多將近兩月的時間內全然恢復,而她想那血屠子以替身之蠱重活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可惜了,因爲殺牧笙要緊,自己並未在其身上種下念息,否則再去殺她,定有八成勝算。
她看向商玄毓,問道。
“不知商道友如今作何打算?”
商玄毓眉宇一定,躍出一股燦色來。
“我修行功法傳自上古真魔嫇奼,許是天不負我,於此地已然能感覺到同源氣息的牽引,嫇奼傳承之地定然在千里之內。”
“我入此界便是爲之而來,便是千難萬險也定要前去。”
她不似往日滿身合歡教派的嬌柔,此刻商玄毓站立於原地,便如青竹般挺俊,眼中堅毅似不可撼動。
裴夕禾眉宇微蹙,方圓千里?
“不妨指引一個方位,我爲道友探上一探?”
商玄毓於戰中自然已經知曉其念力過人,遠超同境,欣然應允。
她早就於修煉之時運行功法,以自身氣息作爲參照尋一二蹤跡,故便開口道:“我之前已經探查過,正是在西北方向。”
裴夕禾眉心泥丸微微顫動,絳宮中的元神睜開雙眸,便有念力倒涌而出。
金銀紫三霞光燦爛,又散開如飄渺霧氣融入虛無中去而不得窺。
她的念力朝着西北方延伸,將所過之處探勘了個清楚明白。
裴夕禾修爲臻至化神後期,距離合體僅有一線,修習種魔功法斬除三尸後其念力可謂是突飛猛進。
片刻後她眉宇微挑,倒是有些訝色。
“朝西北方八百三十里處有一山澗,澗底深處有一圓洞,洞口魔氣縈繞叫念力無法繼續延伸,而那氣息同你的法力頗爲相似。”
商玄毓眼底涌出欣喜來。
“只怕那便是我所感應到的嫇奼傳承之地了。”
裴夕禾走到她身邊,面帶幾分笑意。
“那便走吧。”
商玄毓眼中露出驚愕,裴夕禾這話中之意是願意和自己一路同行?
她對人心頗有把握,自知此番雖同之結下了些情誼,算得上留了個好印象,可若要後者放棄自己尋覓機緣的時間護持她去尋傳承,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裴夕禾未有什麼動作,便已經馮虛御風,踏在空中。
“我們倒也是有些緣分,那圓洞附近有我一直尋覓之物。”
“走吧。”
商玄毓便不再言語,蘊含法力御空而行,跟上裴夕禾的身形。
真是運氣,如此一來豈不是上天送過來的大腿,焉能不抱?若是碰上什麼危難,以裴夕禾的性子若是能解決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
她壓下心頭的喜意,叫心境穩定下來,絕不能叫尋得傳承所在的興奮淹沒了自己的理智。
真魔傳承恐怖非常,自然也伴隨着同等的危難,便是商玄毓同其同根同源都未必能拿到其中傳承,決計不能掉以輕心。
兩縷身形穿梭於雲霧中,在裴夕禾的感知下避開了一二厲害魔物。
約莫半個時辰,便是抵達了目標所在。
商玄毓渾身氣息隱有波動,叫眼中難掩動容,正是體內道法在朝着嫇奼傳承呼應。
而裴夕禾則是看向了另一處,眼中不自覺掠過了些銳利的墨金色澤,遂即她愉悅地揚起了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