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九城的考慮裴夕禾同樣想到過，但叫一隻來自上仙界的九尾天狐拯救天虛神州，着實叫她捉摸不透。
而她此刻的心神盡在那一色之上，靈界是早就公認的枯竭之地，進來也僅僅是觀這周圍之景，故除了這一人一狐，並無他人的蹤跡。
裴夕禾和赫連九城都不需要遮掩，運足體內法力，暴掠而去。
短短几息，他們便是止步凌空而立，裴夕禾看向那道線的盡頭，或者不該說是盡頭，因爲那線的末梢分化出去，相互勾連着。
說是來到了中心更加恰當，剛剛他們循着的那道線不過是這中心的分支之一，於高空而看，那詭異之色中心成就圓盤，刻畫着諸多的神秘紋路，而往外延伸出十八道支線，遍佈靈界。
“這是，陣法？”
狐狸聞言躍躍欲試，但他尚未掌握這等觀天地之氣運轉的法門，裴夕禾右手兩指併攏，閃現銀紫光輝，抹過了狐狸的兩隻眼睛。
以念力爲媒介，彼此短暫共享感知。
這詭異之色所勾畫的大陣便是呈現在了赫連九城的面前。
陣紋繁密，裴夕禾這個門外漢觀之一久便覺得刺目暈眩，其中蘊含着極強的道韻玄機，覺得識海微痛。
赫連九城狐狸眼中閃現着白金色的光輝，隱隱有着符文在裡面閃爍，仔細地觀摩着這方大陣。
半晌之後，他才收回目光，雙眼眼角各自有着一抹猩紅沾染在潔白的狐毛上，白中紅，分外明顯。
裴夕禾早就取出了滋養念力識海的丹藥，在赫連九城一結束就遞了過去，他也不扭捏，爪子接過張口一吞，藥力流轉，涌入泥丸宮中的識海，覺得舒服了不少。
沒有像平時一般嬉笑玩鬧，他的語氣極爲鄭重。
“這恐怕是一座神極大陣。”
他本身的陣法修爲算得上是地極巔峰陣師，但想要繼續成爲天極陣師，少說也得千百年沉澱，更別提這是神極陣師傾盡心血才能施展的神級大陣。
正是因此，他僅僅是觀摩其陣紋和流轉，就會受到這般反噬。
“我還從其中感察到了一股輕薄的道韻，只怕佈下陣法的那人，已經觸摸到了道陣宗師的法門。”
裴夕禾眼神微顫。
她碰到過的最高層次的便是當初在神隱境之中接觸過的那方幻陣，天極陣法之中，它的層次不算高，可若是沒有破解之法，沉淪幻境，就已經足以幻殺揚天下修者。
最頂尖的天極陣法，更是足以弒殺踏入見長生的大乘修士。
而他們眼前的這一座法陣，居然是已經觸及了道陣意蘊的神極大陣。
“這陣法是何種類型的？”
狐狸搖了搖腦袋。
“我不知，佈陣者施展了融陣的手段，和那洞府主人一般無二，只怕正是祂所設下的，我只能看出其中的三十八種陣法，可保守估計此陣起碼由九十多道天極陣法累積交融，這樣的大陣已然接近全能，無論是殺是防是幻是困，都堪稱極致，真實用途以我的陣法造詣還難以分辨。”
赫連九城的陣法造詣在他這個年紀已經可以說是首屈一指，他都無法辨別，裴夕禾更是無從下手。
無論是任何一道，走到極致，便是從舊法生新法，從蒼樹繁葉下發新芽。
要走到極致就不可能依照他人法，而要開闢己身道。
所以陣師開始創造屬於自己的全新陣法，丹師探索自己的丹方，修者開始海納百川，自證神通法門，都是這個道理。
一人一狐都尚未達到此境界，無法看穿這陣主自創陣法背後的奧妙。
“此陣十八道支線貫穿整個靈界，
便是以此界爲陣法根基，威能無窮，我們要繼續下去嗎？”
狐狸的語氣裡面滿是忌憚，此陣厲害非凡，他擅長以世間萬物之力成陣，不需要什麼陣旗法寶輔助，而這背後之人更絕，以天地作陣盤，世界爲陣法。
他看出的那三十八種陣法裡面就足有一十四種天極殺陣，足以叫裴夕禾和他都殞命其中，真的論起來，可能他老祖宗的陣法造詣都不及這背後之人。
他頗爲惜命，已經萌生了退意。
裴夕禾面色上也浮現出了猶豫難抉，不去探個清楚叫她心底不安，宛如埋下了一根小刺，可這陣法威能，如何能輕涉其中。
但最後還是拿定了注意。
“我們還是退吧，若是日後有機會再來一探此陣真相。”
她確實能揣測出這背後之人未曾想取他們的性命，但那又如何？揣測終究是揣測，若是拿自己去賭他人的心思，再愚蠢不過。
之前在洞府之中只從那盒上的融合法陣看出了陣法造詣不低，當時赫連九城覺得只是奇思巧妙，自己也可施展。
但此陣彰顯了那洞府主人和他們之間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真的對上恐怕也只是被他人擺弄，何必呢，祂精心設下了局，不跳進去便是了。
裴夕禾此言一出，狐狸立刻贊同地點了點腦袋。
“等等。”
裴夕禾本來要退去，但突然覺察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丹田之中盤膝的元嬰小人睜開雙眸，身後的那神異圖騰本就如同一方卷軸，此刻上面有着純白色的道符閃爍。
那是屬於不朽之道的力量。
身下的大陣蘊光流轉，一股氣息和她相呼應。
不朽是她從天尾真魔的時光沖刷下感悟自身的能力所悟道而生，是其對立面，但相生相剋，同樣蘊含着時光玄妙。
此刻陣法的力量在和這份屬於時光的特質相呼應。
她面色微妙。
“這大陣恐怕涉及時光轉換，我曾經直面過時光之河，對這力量，很熟悉。”
裴夕禾給出了方向，狐狸頓時眸中露出了精光，以此爲起點，符文閃爍，重新觀測起來那方大陣來，他原本澄黃色的眼眸澄澈乾淨，此刻卻染上了血絲。
眼角依舊在淌着血，卻叫他無法移開目光，觀摩這樣的陣法，是會反噬自身，但同樣對提升造詣的好處難以想象。
赫連九城良久才收回觀測的目光，他口中溢血，沾溼了潔白的狐毛，但卻並未萎靡，甚至身上泛出興奮的情緒來。
“果然是一座時光大陣，或許能映照出往昔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