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課處。
外門弟子們議論紛紛,舊人給新人介紹:“接下來過來給咱們上課的這位教導先生啊,到了百歲壽元將盡時,才尋得機遇成功築基,現如今又是幾百年過去,老先生壽元即將耗盡,卻不思進取,倒是旁門左道十分精通,簡直是咱們宗門最不靠譜的教導先生。”
又有人補充:“這老頭,從內門助理師兄,被排擠到外門,好容易謀了個給外門弟子啓蒙的差事,管教起弟子來,卻是極其嚴厲。”
“快別說了,來了來了,他過來了。”
腳步聲緩緩靠近,彷彿在給弟子們留時間反應坐好。
滿頭白髮卻中氣十足的教導先生踏入授課室的門檻,環顧四周,見衆人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位置上,於是慢悠悠說出第一句話:“舊人沒去,新人又來,你們這些上一屆和上上一屆以及前更多屆的的老油條出去好好站着反省,爲什麼現在還是學無長進,留在新人班丟臉。”
剛剛還鬧騰得極爲起勁的幾位舊人,低着頭灰溜溜走了出去。
一時間,室內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老先生拍拍手掌,宣佈:“我不管你們之前是王公貴族,還是貧苦奴隸,聽老夫的課,就要守老夫的規矩。老夫姓尤,你們可以叫我尤夫子,今天是你們踏入仙門的第一課,你們以後學仙人的本領,自然有師傅教,老夫今天教你們的是做人的基本。”
說着,拿出一本凡人啓蒙書《道德經》,要求衆人通篇背誦默寫。
衆人大多面露苦澀,卻不敢有怨言,搖頭晃腦開始唸誦:“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
張山爲難,土娃子沒上過私塾,不識字,提前也沒什麼準備,戳一戳前排的龐虎,龐虎表示愛莫能助。
於是張山開始模仿左右弟子的嘴型,自創一套“啞巴讀書法”,總算混到下課時間。
未料又生變故,這位尤夫子端坐檯前,吩咐道:“其餘人散去,明日再來,我右手邊第三排最後一位弟子留下。”
龐虎悄悄數了數,說的正是山哥,這位夫子真是嚴格,胖少年又找回了幼時被夫子留堂打手板的恐懼,給了山哥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頭一次不顧兄弟情義,默默溜了。
張山忐忑,不是吧,就留我一個,總算體會到爲什麼當初二狗子見了私塾先生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了。
尤夫子見瘦弱少年低頭慢慢往自己這邊臺上挪,總算等他挪到了面前,才呵斥道:“把手伸出來。”
張山伸手。
啪,啪,啪,三竹板落下。
不怎麼疼,但足夠羞恥。
“知道自己爲何受罰嗎?”
張山迷茫。自認爲口型和左右弟子對得天衣無縫。
尤甫皺眉:“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懂裝懂,是爲大忌。”
張山豁然開朗,是了,尤夫子看自己,就像自己當初問二狗子書上的字,當初不懂裝懂的二狗子,自認能用年曆胡諏掩飾過去,其實瞬間就會被戳穿。
“抱歉,尤夫子,我自小沒讀過書,不識字,又不想第一堂課出醜,就打算掩飾過去,弟子今晚回去一定好好補習。”
尤甫點頭,這少年有點小聰明,但性子不壞。“你隨我來,我給你一些習字啓蒙的書,以後學習,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我院中問我。”
張山咧嘴一笑,緊緊跟上,哎呀,這夫子真好。真想不通大家爲什麼把夫子比作老虎,這麼外冷內熱的老虎,我願再遇到一萬個。
打蛇隨棍上,張山決定抱緊這位夫子大腿,開始馬屁輸出:
“原來夫子就住在授課處的後院,夫子真盡責。”
“夫子您的書真多,您一定學識淵博。”
“夫子,這牆上的畫是您自己畫的嗎?栩栩如生,真好看!”
“夫子,您院子裡的仙鶴可真漂亮!是您自己養的嗎?”
“夫子,您這爐子是丹爐嗎?您還精通煉丹,什麼時候可以教教弟子?”
尤夫子被嚷嚷得頭疼,看走眼了,以爲是沉悶隱忍的老實少年,沒想到帶進門一個厚臉皮嘮叨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