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千藍以爲兩人會就這事吵下去時,兩人口風一變。殷青梨道,“千凝露,桫欏木,月華珠,九寒隕鐵……”楚寒遠沉吟了會,“九寒隕鐵沒有,有一份四欒木,千凝露半瓶,月華珠……”“四欒木一份太少,九轉朱果,極品靈石五十塊……”楚寒遠呵呵。殷青梨也呵呵。兩人目光相接了好一陣子,才各自移開。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什麼事?林千藍不是很明白。殷青梨的目光轉到了林千藍身上,“你既然想去便去吧。”楚寒遠也道,“我與郤山子有少許的交情,此人風評一向不錯,不大像是他所爲,你需多堪察一番再下定論。”有一點林千藍非常明白,師父與上司,兩人對一堆的天材地寶討價還價後,達成了協議,大出血的是上司,得了財的是師父。她暗中傳音問,“師父,你是拿什麼換的?”殷青梨一臉的嚴肅,回傳給她的是柔和的語氣,“若是你願意做執法殿殿主,我不會阻攔。”林千藍忙回傳澄清,“師父,我不會做執法殿殿主的。”偶爾客串一下捕快行,要讓她天天陷入各類事務中,她會抓狂的。“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連峰頭都不願另立,怎會做殿主?過幾天楚寒遠把東西拿來了,我先幫收你着。”知弟子莫若師父啊!“那師父你還答應——”不用師父答了,林千藍真明白了,師父就是知道她不會答應楚寒遠,纔會用這個空頭承諾換了一堆的好東西,嗯,是幫她換來了一堆好東西。師父是撈偏財的好手啊!忽收到寒遠真君的傳音,“你是雲河叔祖的後人,楚家的東西你也該得一份。”寒遠真君也不是好糊弄的……又聽寒遠真君無奈道,“就是你這師父無賴得難纏,你可不要學他。”以林千藍的想法,她想學,只擔心學不到無賴的精髓。不過,她收緊了口風,沒兩邊說穿,不管師父和上司怎麼鬥法,反正得利的是她。她趕緊着去按程序接下了任務,辭別了看樣子還會再鬥法下去的兩人,趕往石餘鎮。林千藍走後,楚寒遠和殷青梨兩人靜了下來,好一會後,楚寒遠道,“千藍對侍君殺手此人如此反感,或說明她對她的父親尚有期翼。讓司華燁走吧。”司華燁名義上是林洛冰的侍君,這點再不可能改變。殷青梨哼了聲,“千藍是介於洛冰的遺言。”六弟子什麼都沒瞞他,把從琉瑛界找到的洛冰的遺物拿給他看了。他懂得六弟子的用意,是讓他不要再沉湎於對洛冰的思憶中。在發現六弟子是洛冰的親女時,他已知洛冰所愛之人不是他。即便如此,他仍是忘不了,也不願忘。“既是洛冰有遺言,禁了司華燁四十年,足夠了。”殷青梨道,“你當我一無所知?司華燁此時在思過崖,僅在宗獄裡呆了不足一月。”楚寒遠笑道,“難道你沒默認?洛冰選定的人,不能對他太過了。”殷青梨連白眼都欠奉給楚寒遠,“虛僞。當初是誰說把司華燁關到宗獄的?惡人是你,好人也是你。”起身離開了。楚寒遠搖頭笑笑,也轉眼隱沒了身形。※※※※石餘鎮的駐地執事是林千藍的一個故人,當年雜事堂的管事徐文。徐文自覺結丹無望,便自請出宗,做了落煙峰屬地的一位駐地執事,已在石餘鎮娶了凡人爲妻,且已得了兩個子女。見到了林千藍,徐文一揖到底,“本該早向真君當面致謝,多謝真君提攜。”築基修士自請出宗有兩種方式,一是交出身份牌,不再是虛天宗弟子,出宗後自謀出路。再一種是成爲駐外的執事,還屬宗門的一份子,受宗門的庇護,既能成家立業,還會得到宗門付給的報酬。不用多想,沒有幾個不想選成爲執事的。執事位是狼多肉少,有的修士爲了等一個執事位,在宗門會空耗數年,甚至有等不及便壽盡的。徐文的人脈一般,不然不會在雜事堂做管事一做經年了。當年林千藍被師父打發到靈獸園,看到靈獸園管事徐正面熟,一問,跟被她發了好人卡的徐文是堂兄弟,便讓徐正轉給徐文一個傳訊符,說若有事可來找她。他是做上石餘鎮的執事,便是林千藍幫的他。林千藍受了他禮,儘管她幫徐文是爲了還他的人情。但她如今已是元嬰長老,與徐文的地位有着不小的差異,若是推辭,反倒會讓徐文忐忑。等徐文致謝畢,林千藍問起了正事,“兩位女修的屍首可還在?”兩個修爲被廢的女修一個是沒能甦醒過來,一個是悲憤交加,自絕身亡。“都在。”徐文早有準備,從一個儲物袋裡移出兩個冰棺來,兩個冰棺裡各有兩個裸身女子,俱都是傷痕累累,面目全非。林千藍更能確定原兇是個心理扭曲的人,如果他的物種還屬人的話。二師姐查驗過兩女,說兩女的發間有很淡的十曲桑的氣味。普通的靈桑木種在別處是爲靈桑木,種在郤山一帶被稱爲十曲桑,桑葉中帶有一股獨特的氣味。兩女身上有十曲桑的氣味,單憑這點不能武斷地說原兇行兇地在郤山,但郤山獨有的十曲桑是個重要的線索。更兼一點,兩女在二十多年前離開石餘鎮,去往了一個城鎮,做了一位金丹真人的侍妾,在五年多前,那位金丹真人殞落,兩女都沒有回來。而那個小鎮離郤山不算遠。林千藍仔細察看過兩女的屍首,很明顯,兩女都是自殺,以匕首刺入心臟而亡,可見兩女必死的決心。兩女爲什麼會自殺,是因爲這樣活下去沒有任何未來。兩女在死之前都已築基,年齡俱在七十多歲,這樣的年齡,對於壽命有三百歲的築基修士來說,正當盛年,還有二百多年的時間用來結丹。可兩女丹田被毀,重新被打回了凡人,不多久,等她們肉身內的靈氣完全散去,會變成一個耄耋老婦,比一直爲凡人的老人還要蒼老幾分,壽命將不久。她們在這種狀態下,行動遲緩,怕是連小鎮都出不去,得到逆天機緣恢復修爲的機率爲零。兩人寧願死於年輕狀態,也不願苟延殘喘地多活個一兩年。原兇不殺她們,就是要讓她們在絕望中苟活。把兩女屍首放回冰棺內,重新封好。“真君,這裡是以往被廢修爲修士的記錄。”徐文遞上一個玉簡,面有愧色,“裡面只記錄了二十三位,其他人的資料尚沒有回饋。”林千藍道,“已屬難得了。”十多年來,被廢修爲的都是散修,因不關乎自家宗門,各宗門或有人知道此事,但僅限於知道,並無記錄。那些散修城鎮各自爲政,且與虛天宗沒有從屬關係,徐文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二十三份記錄,已屬不易。徐文帶着冰棺出去,林千藍查看着徐文收集來的資料。看完之後,林千藍做出了與赫連秋同樣的判斷,廢了石餘鎮兩女修爲的是那個侍君殺手。此人選的都是小城鎮,還都是散修者城池。散修雖有散修聯盟,但散修聯盟的管理非常的鬆散,除了幾個直接隸屬於散修聯盟的城池外,其他的城池基本都是各自獨立的,城主都是各城自行決定。更有許多小的城鎮,都沒有加入散修聯盟,是各城鎮自治。有的是屬於修仙家族,有的是一個或幾個散修共同治理。這些城鎮的共同特點是,城主或鎮主的修爲都不高,一般都是築基修士。侍君殺手能逍遙十六年,是因爲他選擇的都是出身於這些小城鎮的修士,八大宗門所轄的城鎮一個都沒碰。不光是八大宗門,其他大一點宗門所在地的城池,他也沒有招惹過。石餘鎮兩女之前所在的城鎮也屬這類。不是原凶事先對兩女的調查出了差錯,就是有什麼事刺激了原兇,讓他沒空再去選另兩個符合他標準的目標,冒着得罪虛天宗的風險,對兩女動了手。郤山子……郤山一帶是一位元嬰修士的洞府所在,這位真君在此地結府了數百年,很得周圍凡人修士的敬重,人稱郤山子。赫連秋查到了十曲桑,又查到了原兇所留下的白綾也爲郤山癸蠶蠶絲所織而成。因郤山子是位元嬰修士,赫連秋沒有貿然去郤山一帶查訪,便上報到了宗門執法殿。在石餘鎮找不到更多的線索,林千藍沒多做停留,次日離開去了郤山。※※※※汾平城是個散修城鎮,隸屬於散修聯盟,城主是如夢真人。這天,汾平城發生了件大事,如夢真人被人從城主府內抓走,抓走如夢真人的是散修聯盟的執法長老。抓如夢真人的原因讓汾平城的城民很是想不到。“如夢真人是侍君殺手!”“聯盟的人不會弄錯吧?如夢真人是我見過的最爲和善的真人,怎麼會……”“和善?呵,和善會修煉邪法?沒看到這位如夢真人的老底都被揭了,被帶走時成了一個老媼。”汾平城的人都知道,如夢真人的面相如十八九的少女,雖不是以貌美聞名,但也是十分的悅目。“抓得好!”有人拍後稱快,“用抽出他人的精血煉製復容丹,這如夢該死!”“呸!十年前,我友人被廢了丹田後,求到了城主府,這如夢還假惺惺地說她會徹查到底。啊呸!就是她自己做下的事,還徹查!徹查個毛!”有人想不透,“她抽人精血煉製復容丹便也罷了,爲什麼故弄玄虛,做什麼侍君殺手?還鼓動他人跟她一樣所爲?”“能有什麼,不就是爲了逃避天道因果麼?她若是無緣無故地抽取他人精血,到頭來是逃不過天道的。她鼓吹的爲了肅清修真界的大義而廢人丹田,若得到多人自發的擁護,便有可能瞞過天道。”問話的聽得更蒙了,“照這麼說,邪修都隨便編個理由,只要有人相信那是大義,那就不怕遭受天道制經了。”有人知道內情,“不然。如夢真人是自己深信自己廢人丹田的做法是對的,纔會有瞞過天道的可能。你們可知,如夢真人曾是郤山真君的徒弟,卻是在兩百多年前被逐出了師門。”是個勁爆的消息,一下圍過來一圈的人,他們都知道郤山真君,因深受郤山一帶凡人修士的崇敬,被尊稱爲郤山子。“爲何?”知內情者捻了下一邊的八字鬍,“如夢真人三番兩次自求爲郤山真君的道侶,皆被郤山真君拒絕。如夢真人把師父不同意的原因歸爲郤山真君有侍妾,在一次郤山真君閉關時,把他的那位侍妾殺了。後來被郤山真君知道了真相,把如夢真人逐出了師門。”“呸!什麼玩意!想師父!郤山真君應該把她殺了,清理門戶!”在修真界,若是有着師徒虛名的掛名弟子與師父結成道侶,只要兩人解了師徒虛名,最多受人指點,說幾句兩人不嚴謹之類話,也就過去了。但是師父與親傳弟子,等同於親生父母與子女,絕不可結成道侶,做出此種行徑的,如邪修般人人喊打。人修首先得是個人,是人就要遵從人倫。人修一向以沒有人倫這個理由看低妖修,若是人修自己都做不到,哪有臉看不起妖修去?是以,罔顧人倫者,人人喊打。“你是說,因爲這事,如夢真人恨上了所有的侍君侍妾?那她被逐出了兩百多年,爲什麼十多年前纔開始廢人修爲解氣?”“哎,這還不好理解?十多年前她需要服復容丹了唄,正巧拿那些人的精血煉製復容丹,還能解氣。我說呢,她爲什麼把人劃得遍地是傷,血流大半,原來是爲了掩蓋那些人被抽取了精血的痕跡。”不僅是汾平城,如夢真人的事在許多的城鎮都傳開來。而此時,林千藍再到了琉瑛界。